只要一想到被带到京兆尹府可能会有的后果,齐川的脸色霎时间就白了,此刻他蓬头垢面,但模样却没有太大的变化,那副仓皇的神情根本藏不住。栾玉扫了齐川一眼,心中的鄙夷厌恶更加浓郁,在将军与夫人身边伺候了这么长的时间,先前这位无限风光的齐状元可做出了不少令人作呕的腌臜事儿,要不是许丞相一党倒台了,恐怕这人还不知收敛。
齐川拼命挣扎,他就不信了,自己一个七尺男儿,就算终日苦读,但骑射功夫却是没有落下的,难道要比不过一个身材消瘦的女人?只是个女人而已!
这么想着,男人用膝盖狠狠撞了栾玉一下,哪想到女人稍一闪身,让齐川扑了个空,整个人摔在地上,嘴唇都被泥地上的沙砾石块儿给蹭破了,哗哗的往外淌着血。
一脚踩在齐川背上,栾玉眼中划过不耐,道:“老实点!齐大人,您现在已经成为阶下之囚,就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小女子是个粗人,万一磕着碰着你哪儿了,千万别怪罪。”嘴上的语气十分温和,但栾玉的动作却差不点被将齐川踩的吐血。
他只觉得站在面前的女人就是一个怪物,否则即使她会武,也不该有这么大的力气!
“到底是谁让你来抓我的?你放了我,我给你银子,我手上的钱多,你一辈子都花不完……”
说着,齐川使尽了吃奶的力气,从怀里掏出了一沓子银票,瞧见上头的数字,竟然有足足几十万两,怪不得人人都挤破了脑袋非要去户部任职,看起来油水还真不少,齐川一个从山沟沟里走出来的状元郎,即使娶了相府千金,手头上也根本没有多少银子,此刻能拿出几十万两,没贪污才是怪事。
“齐大人还是将银钱收好吧,等你进了大牢,说不定还用得上。”
栾玉脸上满是嘲讽,一手提着齐川的后领口,毫不留情的推搡着这人,她心里头放心不下夫人,脚步便快了几分,等到了京兆尹府门口,跟门口的捕快知会了齐川的身份,不多时京兆尹就亲自迎了出来。
这位可是堂堂的四品大员,栾玉见了他也不敢托大,行了礼之后,将事情简单叙述一番,隐去了盼儿的身份,这才离开。
抓到了想要逃出京城的齐川,对于偌大的京兆尹府而言,也是难得的好事,京兆尹察觉出眼前的女子不愿曝露身份,也不勉强,派人将栾玉送走了。
等到栾玉回到陈家酒楼时,便发现大堂里的位置已经全都被客人坐满了,虽说客人不少,但堂中却算不上吵闹,每个人都埋着头,吃着自己盘子里头的饭菜,筷子动的飞快,稍慢一步,鸭腿就被别人抢了去,眼见着那金红流油的鸭腿没了,抢到的人呵呵一乐,余下的几个纷纷怒目而视,伸筷子的次数更加频繁了些。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儿,一开始上的冷菜味道没这么重,后来陈福炖完佛跳墙之后,就倒出来功夫了,将八宝鸭、炙羊肉那些大菜全都端了上去。
习武之人口腹之欲要比普通人淡些,毕竟从小吃惯了苦,栾玉早就习惯用没有滋味的炊饼果腹,此刻闻到堂中的饭菜香气,她肚子里竟然也发出了如同擂鼓般的叫声。
不过栾玉也不是那种分不清轻重的,直接上了二楼的雅间,推开门,冲着背对着门坐的女人道:
“夫人,齐川已经被送到京兆尹府了。”
盼儿手里头拿着一盘子杏仁,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辛苦你了,先去后厨吃点东西,毕竟咱们在外头折腾了一整日,就算是铁打的身子骨儿都受不了,吃饱了咱们再回去。”
栾玉脸上发烧,口中辩驳道:“奴婢不饿。”
“不饿也得吃,庄子里头忙活的很,哪有人特地为你准备饭食,不如在酒楼里蹭点吃的,也能尝尝请来的厨子手艺如何。”
陈家酒楼足足有三层,其中除了陈福之外,还有三名大厨,以及不少的徒弟帮忙打着下手,其中陈福是从废庄里出来的,余下三名大厨则是赵婆子寻的,年纪要比陈福稍微大些,手艺却逊色不少,所谓达者为师,他们也不敢托大,四人倒是相处的不错。
夫人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自己再推拒,实在有些不识抬举。
心里头这么琢磨了一番,栾玉下了楼,去到后厨要了半只鸭子,又来了一碗云菇火腿汤,大口大口的吃着,嘴里头被鲜香味充斥,甭提有多满足了。
好不容易得了空档的陈福瞧见栾玉的吃相,不由抹了把汗,贼兮兮的问道:
“栾姑娘,这些够吗?我再去给你弄盘小菜来?”
栾玉连连摆手,嘴里头塞得东西太多,有些噎着了,她端起火腿汤咕咚咕咚的喝着,也不嫌烫,清秀的脸蛋上尽是满足之色:“陈大厨,你这手艺实在是好的很,我这才吃的急了些,让你见笑了。”
对一个厨子而言,夸赞他的手艺,的确是最让人得意的一件事,陈福圆胖的脸上露出笑意,还是端了盘卤花生过来,将盘子往栾玉面前推了推。
栾玉道了声谢,也不客气,继续吃着,她不好让夫人等的太久,吃的也就比平时快些。
陈福忍不住拧起眉头:“你吃得多无妨,速度还是得稍稍放慢些,否则年纪轻轻的就伤了胃,老了就知道难受了。”
栾玉含糊的嗯了一声,用饭的速度还真放慢了些。
前头又有客人点菜,陈福应了一嗓子,跟栾玉说了一嘴,便赶忙回了灶台边上。
只见陈福白胖的手里头拿着新鲜的鸡纵菌,这菌子是先前就洗干净的,处理起来倒也不算费劲,用手撕成小条,然后加入花椒、干辣椒到大锅的油里面炸,滋啦啦的响声响起来,栾玉抬眼瞧着,鼻子里嗅着那股辛辣的香味儿,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明明她刚才吃的东西味道也不错,但与鸡枞油相比,未免有些太过清淡了,先前在庄子里,陈福就做过一回鸡枞油,在烧热的铁锅里头,用透亮的红油把鸡枞里面的水分都给榨干,这道菜也就成了。
鸡枞油口感干香,里头的菌子又有嚼头,连红通通的辣油都带有一种奇香,栾玉本就是个口重的,吃着那股味儿便觉得好极了。
陈福将鸡枞油做好之后,盛放在瓷碗中,另外又拿了一个小罐,将剩下的倒在了瓷罐里头,仔细擦干净沿口,这才走到了栾玉面前,小声道:“上回栾姑娘不是说鸡枞油的味道好吗?这次我多做了一些,你拿回庄子吃就是。”
“这怎么好意思?”栾玉赶忙摆手推拒,却拗不过陈福,最终只能端着坛子从后厨走了出去,回了雅间。
主仆两个坐在马车上,盼儿扫见栾玉手里头的瓷罐,问道:“这是?”
“方才厨房里的鸡枞油做多了,陈大厨送给奴婢的。”
听到这话,盼儿忍不住挑了挑眉,陈福也不是头一天做菜了,怎会把握不好食材的分量,将鸡枞油做多了?
余光扫见栾玉略微泛红的小脸,反而抿嘴笑了笑,也没点破。栾玉这丫头年纪不小,陈福也是个老实本分的,若两人真有这个意思,促成一桩美事也无妨,但要是只有陈福剃头担子一头热,她就不能掺和了,省的小丫头碍于她的面子,委屈了自己。
“陈福的手艺的确不错,不过这鸡枞油未免太过辛辣了,你若是打算拿此物下饭,平日里便多喝些下火的汤水,省的太燥。”
如今京城里的天气也热了起来,即使马车的窗子全都打开,微风吹进车厢中,那股闷热依旧不减。
女人雪白柔软的小手里握着团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扇着,突然开口问:“你跟栾英可还在通信?”
栾玉摇了摇头:“大军离京还不满一个月,便没有送信过去,奴婢琢磨着再过几日把信送过去。”
“等你送信给栾英时,仔细问问将军的近况,我这心里头总是有些憋闷,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要是您身子骨不舒坦,奴婢请个大夫过来?”自打褚良出征,葛稚川就跟了上去,如今自然不在庄子里。
盼儿赶忙摆手:“我没有什么大碍,不必折腾了。”
马车吱嘎吱嘎的往废庄中赶,因为盼儿怀着身子的缘故,马儿走的也不快,等到太阳快落山时,才到了庄子里。
盼儿刚一回到主卧,喝了口水润润喉后,便想着去凌氏那一趟,毕竟小宝一直呆在凌氏院子里,她身为母亲,每日都必须去看上一回,否则那小子又该闹上了。
走到凌氏屋里,小宝看到盼儿时,黑黢黢的眼珠子都亮了起来,如同小牛犊子似的冲到女人面前,抱着她的小腿,可劲的蹭着。
盼儿把手伸到小宝的胳肢窝下头,将小娃儿抱在怀里,就听凌氏开口道:
“明日正好是初一,咱们婆媳俩去护国寺拜拜菩萨。”
比普通人多活了一回,盼儿心中对鬼神之说的敬畏不少,点了点头,算是应下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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