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在桌面上轻叩几下,阿古泰缓缓道:“将人带进来。”
一脸络腮胡子的汉子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在对上首领泛着寒意的目光时,他高大健壮的身子一抖,眼皮子颤了颤,好像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眼里流露出几分惊恐,呐呐地闭上嘴,坐回原处。
使臣被带进了营帐,此人并非边城的将士,而是翟恒的徒弟于昭,今年刚中了秀才,身上虽然没有官职,却是个有本事的,此次之所以成了使臣,还是于昭主动请缨,翟恒担心他年轻冲动,劝了几回,偏偏于昭打定主意,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也就不再浪费口舌。
于昭今年不过二十,站定后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隐隐带着幽蓝色的眼珠,他身子一僵,只觉得自己被一头凶狠的猛兽给盯住了一般,浑身的汗毛忍不住倒竖起来。他记得老师曾经说过,匈奴中有不少色目人,眼珠子都是纯蓝的,像面前这位,眼中只能隐隐看到一点幽蓝色,想来是血统不纯出身不高的缘故。
不过能坐在营帐中的主位,肯定是匈奴的首领阿古泰,不管血统是否纯净,最重要的还是身份。
冲着阿根廷拱手行礼,于昭也不废话,直接说明来意:“首领,陛下想要议和,定北将军派了小人过来送信,不知您是否愿意?”
匈奴的将领们也都是懂汉话的,一听到“议和”二字,屋里头立刻就炸锅了,说什么的都有,营帐里吵吵嚷嚷就跟菜市场一般,毕竟匈奴跟大业已经打了好几年的仗,死伤无数,突然说要议和,当真是有些奇怪。
阿古泰眯了眯眼,浓黑的眉头紧紧皱着,似乎在思考于昭说的是真是假。
“要是议和的话,大业愿意与首领和亲,在边城开放互市,如此一来,对两国的百姓有百利而无一害,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自如于昭猜测的一般,阿古泰的出身的确不算高,甚至在整个营帐中,他的身份都是最低的,毕竟阿古泰的生母是一个汉人奴隶,当时在大汗身边伺候着,一年后生下了他,便直接撒手人寰了。
阿古泰自小养在军营,很清楚开放互市对于部族的意义。大业物产丰饶,而关外的土地上除了牧草,什么庄稼都长不起来,即使草原上的儿郎十分悍勇,这年复一年的征战,依旧折损了不少,阿古泰要说不心疼,肯定是假的。
“议和、互市,如果大业真有诚意的话,就让你们的钦差到草原来,亲自跟我商谈。”阿古泰的汉话有些生硬,不过却很容易听懂。
见这位匈奴的首领有和谈的意思,于昭脸上露出一丝狂喜,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显然是激动极了。
他连忙称是,表明自己一定会将话带到,之后便稀里糊涂的被匈奴的军汉送出了营帐,原路返回了边城。
回到郡守府后,于昭将阿古泰的反应尽数告知了翟恒与褚良,等他说完,翟恒俊美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手指在下颚处摩挲着,朗声道:“大善!既然阿古泰有议和的意思,匈奴那边就不会再生出什么大的变故,只是为了表明大业的诚意,和亲的人选必须得慎重些,怡宁公主身份最高,是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由她充当和亲的人选,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褚良眼神闪了闪,他跟怡宁公主打过交道,知道那女子可不是什么纯良性子,约莫也不会按着他们的心思来,乖乖去嫁给匈奴的首领。
几人商谈了好一阵子,等到翟恒起身,准备回到自己所住的小院儿中时,褚良加快脚步,走到男人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先前我夫人往你那儿送了些药酒,她瞧着尊夫人的脸色不好,药酒的方子全都是葛神医给的,能够强身健体固本培元,让尊夫人日日饮上一杯桂花酒,那人参酒便留给翟大人吧。”
听到这话,翟恒心中一动。
他跟夫人来到边城的时间已经不算短了,那香甜醇厚的桂花酒也喝了好几回,翟恒自己不爱那种甜味儿,却觉得人参酒的香气浓郁,十分美味,喝了之后,的确让他神采奕奕,看来那葛神医也是有真本事的,不知道能不能给春禾调养调养身子。
翟恒这人心思深沉,不过一旦牵扯到代氏身上,他便失了那份从容不迫,变得有些急躁了。
冲着褚良一拱手,翟恒面上露出了几分羞窘,道:“将军,翟某有个不情之请。”
“翟大人有事直说,若是褚某能帮得上忙的,定然不会推辞。”
翟恒说:“听说葛神医就在郡守府中,能否劳烦葛神医去给内子瞧一瞧身体?”
“这有何难?不过葛神医虽然在医术上颇有造诣,却不能医治所有病症,葛神医还没有为尊夫人诊脉,所以褚某也不敢保证......”
“自然如此,将军不必多虑,我夫人的毛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多年来一直寻访名医,都没有将身子养好,若是葛神医真能治好,自是天大的好事,若是不成的话,我们夫妻两个也不强求。”
跟翟恒分开后,褚良便直接去了葛老头所住的小院儿中,将人从药房里揪了出来,面容紧绷不带一丝笑意,淡淡道:“你最近得了空,去给翟夫人诊治一番。”
制药被人打断,葛老头憋了一肚子的火儿,也顾不上褚良到底是不是将军了,照着地上直接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想让我去看诊,你就别将我从药房里拉出来啊?好好的一炉子药全都被你毁了!”
老头子气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嘴里头喷出的唾沫星子都溅在了褚良脸上。
男人一张英俊的脸登时黑如锅底,用手背可劲儿的抹脸。
瞧见褚良这副模样,葛稚川嘿嘿一下,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让褚良忍不住眯了眯眼,幽幽道:“你以后要是还想用灵泉水的话,就去给代氏诊脉......”
灵泉水本来就不是世间之物,除了盼儿眉心那一汪活泉之外,再也无法从别处寻着。
想想灵泉水那神奇的功效,若是褚良咬死了就是不将泉水给他,便如同掐住了葛老头的命.根儿一般,让他急的上蹿下跳,指着男人的鼻子,叱道:“你还是陛下亲封的定北将军,怎么能这么卑鄙?再说那灵泉水也不是你的,是夫人给小老儿的......”
“盼儿是我媳妇。”
说这话时,男人一双鹰眸里露出了十分明显的得色,瞧见他那副模样,葛稚川心里更气,整个人就如同炮仗一般,恨不得立马爆开。
两人在屋外说了一阵,因为天气实在太冷了,葛老头又不像褚良一般,常年习武内力深厚,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想要回屋,偏偏袖口被褚良这厮死死拽住,他力气比不上这人,根本挣扎不开,整个人都快冻的没脾气了,最后只能点头应下此事。
将葛老头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收入眼底,褚良忍笑回了小院儿,发现主卧的房门紧紧闭着,一丝缝隙都没有。
心里头升起几分疑惑,宽厚的大掌放在门板上,刚要推开,却听到屋里传来女子又娇又软的声音,因为隔了一层雕花木门,声音听得并不真切,不过褚良耳力好,隐隐约约地辨认出来:“轻点...你力气太大了,再轻些……”
娇柔婉转的声音如同莺啼,夫妻两个在卧房中相处时,这动静甭提有多美妙了,但此刻男人站在门外,心里却掀起滔天怒火,原本俊朗的面容扭曲的厉害,眼里也蒙上了淡淡的血色,瞧着凶恶极了,他一脚将雕花木门给踹开,发出一声巨响。
盼儿躺在炕上,听到这动静也吓了一跳,冲着栾玉问了一嘴:“外头怎么回事?”
话还没说完,就见到褚良满脸阴沉的走了进来。
“将军脸色怎的这么难看?发生什么事儿了?”
走进里屋之后,褚良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发现什么不堪入目的场景。
屋里头烧了火炕,热气腾腾好比夏日,小媳妇穿了薄薄的绸衣绸裤,裤腿挽高,露出了修长笔直的一双腿。因为月份渐大的缘故,盼儿身上的肉也比先前多了不少,不过主要长在了胸口跟腰上,双腿不止不粗,反而白生生的分外晃眼。
栾玉满手亮晶晶的,连带着小媳妇的小腿也多了些黏黏腻腻的东西,褚良抽了抽鼻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好像是梅花味儿?
“将军怎么不说话?”小女人秀气的眉头紧紧拧着,又问了一句。
大掌在脸上用力抹了一下,褚良吐出了一口浊气,忍不住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不提这个还好,一说起来,盼儿笑容更娇,脆生生道:“你是不知道,女人怀了身孕,等到月份渐渐大起来后,两条腿就会又肿又胀,简直难受极了,葛老头给弄了些消肿除湿的药膏,栾玉正好学过内功,手劲儿不小,便让她给我揉一揉了。”
小女人一边说着,一边用水润润的杏眸盯着褚良,男人咽了咽唾沫,恍惚间竟然在那双杏眼里看到了几分哀怨的味道。
右手握拳放在嘴边,男人咳嗽一声,摆手道:“栾玉你先出去,这里交给我就是。”
听到这话,盼儿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下,冲着栾玉使了个眼色,催促她赶紧离开。
瞧见夫人这副模样,栾玉暗自闷笑不已,等到房间里只剩下夫妻两个时,小手在炕沿拍了拍,让褚良坐下。
柔软的藕臂好像灵蛇一般,直接缠上了褚良的脖颈,盼儿趴在他耳边,红唇轻启,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刚刚将军发那么大的火气,是不是以为妾身......偷人了?”
健壮的身躯瞬间僵硬起来,褚良脸皮抖了抖,忍不住辩驳道:“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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