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宫夜宴,文武百官、各府诰命以及公子、小姐们早已在大殿中按班等候。酉时末,阮云欢、阮云乐与众嫔妃随在陈贤妃身后,出凤鸾宫,穿御花园,向前殿而来。
殿门前稍候,便见皇帝率同诸王、皇子前来,陈贤妃当先福身见礼。那里小太监已扬声道,“皇上驾到——!各位娘娘驾到——!”
皇帝摆手命起,踏入大殿,转过大理石屏风,立上高高的御阶。各宫嫔妃自侧门而入,分两侧而立,而阮云欢、阮云乐与诸王、皇子则下御阶,在阶前自己的位置站立。
小太监见众人就位,尖声喝道,“跪——”呼呼啦啦,满朝文武、内眷齐齐拜倒,三呼万岁。
皇帝但见下方整个大殿已坐的满满登登,竟较往次宫宴人数均多,倒也大感喜慰,点头道,“平身罢!”
“平身——!赐坐——!”随着小太监尖响的嗓音,众臣、内眷又高呼谢恩,这才各自起身,在自己的案几后落坐。
阮云欢起身,向自己的案后行去,目光却已不自觉的扫向殿尾各府小姐们的席位。但见众小姐两人一案,翰林院掌院大学士骆振之女骆凝殊,户部尚书桑安启之女桑可儿,礼部侍郎花石之女花纯蕊等相熟的小姐皆在其间。
阮云筝与渭州都指挥使熊亮之女熊燕瑶同案,坐在熊燕瑶下首,而在她之下,是两位仅见过一面的小姐,便是江淮潘家长房的孙女儿,也就是前平阳王王妃的内侄女,潘如花、潘似玉两位小姐。
阮云欢唇角微勾,淡出一抹浅笑,眸光回移,却瞬间定住。在熊燕瑶之上,与魏蓓婷同案,分明坐着一位鹅蛋脸儿,容貌甚美的小姐,竟然是……
秦湘!
柱国将军秦裕龙之女,贵人秦翊的胞妹,建安侯府的四小姐,秦湘!
齐王妃眉心微跳,水眸中波光潋滟,一瞬间风起云涌。终于,秦家出到最后一张牌,那么,他们的目的……
阮云欢垂眸,款款在自个儿的案几后落座,抬眸望向对面的齐王殿下。
一个秦璐不成,此刻在这上元节宫宴中,出来一个秦湘,那么,秦家的目的仍是六皇子淳于坚,还是……苍辽太子?
感觉到她的注视,齐王殿下抬头,向她望来一眼,乌眸略转,向众小姐的席位上望去一眼,目光在两位潘小姐席上略停,跟着转到秦湘身上,剑眉微微一挑,便即收回。
秦家最初选定的苍辽太子妃人选,是绵余郡侯邹行功之女邹雪贞。而在邹雪贞被阮云欢使计除去之后,便只剩下一个侯补的熊燕瑶。而熊燕瑶虽然生的美貌非凡,却是个绣花枕头,草包一个。
如今秦湘登场,恐怕还是为苍辽太子而来!
齐王殿下暗暗点头,又再抬眸向对面的小狐狸望去,却见她水眸闪过一抹戏谑,眸光向众小姐席位方向一斜,眨了两下,便即垂下。
齐王殿下垂眸,唇角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小狐狸,这是在提醒他,还有潘家的两位小姐在侧。如果料的不错,今日宴上,陈贤妃便会当众宣布此事。
捕捉到淳于信的无奈,阮云欢微微挑眉,眸底便露出一抹笑意。
那日从凤鸾宫里回府,她只是向齐王殿下道,“母妃为殿下选了两位名门千金为侧妃,请殿下选个时日抬人进府!”便再也没有旁的话。
倒是齐王殿下俊脸暗青,憋了半天,才道,“本王不要!”
但既有贤妃娘娘做主,又岂容你说要或不要?阮云欢挑唇,倒想瞧瞧,这位齐王殿下,如何将这两位潘小姐推出门去?
这里君臣坐定,数百人的大殿,竟然极为寂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御阶之下,宁王上首和齐王妃上首的四个位置。谁都知道,今日苍辽太子要与大邺君臣共渡佳节,宁王以上的三个位置,一个是负责迎宾的端王座位,另两个自然是苍辽太子和苍辽九皇子的位置。而阮云欢上首,则是苍辽公主的位置。
果然,就在此时,闻大殿外太监声音高喊,“苍辽国太子殿下觐见——!苍辽国永乐公主觐见——!苍辽国九皇子觐见——!”
众人闻报,顿时精神一振,齐齐伸长脖子,向大殿门口张望。但见殿门外,五个人大步而入,端王淳于顺在前引领,当先一人昂首挺胸,龙行虎步,正是那日阮云欢隔窗所见的鹰眸男子。
在他身后,吕辰……应该说,苍辽九皇子耶律辰与那眉目飞扬的少女紧随。而在三人之后,邵家二公子邵毅丰随在身后,倒是难得的锦袍高冠。
五人穿过整个大殿,向御阶前行去。左侧小姐们均仰首而望,到此一刻,任是谁都明白,那个俊逸潇洒的吕公子,并不是苍辽太子,竟然只是伴太子前来的九皇子。一时间,不知有多少芳心暗碎,却也有更多人心里暗暗算计。
五人行至御阶前停下,端王淳于顺当先跪下,向上行礼,说道,“儿臣见过父皇!”
鹰眸男子随即单膝跪下,朗声道,“苍辽太子耶律基觐见大邺皇帝!”
在他身后,耶律辰与永乐公主也单膝跪倒,同声道,“苍辽国耶律辰觐见大邺皇帝!”
“苍辽国永乐公主觐见大邺皇帝!”
邵毅丰却在三人之后跪倒,只是磕下头去,却不说话,俯身瞬间,微微侧头,向右侧一望。
他所跪的位置,正与阮云欢所坐的位置相对,这一侧脸,二人目光对个正着。阮云欢微微一怔,瞬间抿唇微笑,邵毅丰却眨一眨眼,扮个鬼脸,立时又转过头去。
御座上大邺皇帝点头,说道,“太子殿下免礼,九皇子、永乐公主免礼!端王平身,赐座!”
“谢父皇!”
“谢大邺皇帝!”四人同声谢恩,站起身来,随着小太监指引,向阶前设好的座位行去。
四人这一走,便只剩下邵毅丰一人立在殿中。皇帝微微挑眉,含笑道,“邵二,今日可没有你的位置!”
邵毅丰倒不以为意,说道,“邵二一介草民,皇上没让侍卫丢出去已是皇恩浩荡,邵二与旁人挤挤便好!”说着,回头向阮云欢望来。
永乐公主此时已在阮云欢上首位置坐下,见状向他招手,笑道,“邵二公子这里坐罢!”
一句话,殿中顿时一寂。
大邺朝民风虽不拘谨,但是向来男女同宴不同席,此时,右侧一方坐的皆是众嫔妃和各府女眷,左侧才是男子。永乐公主这一句话,在这大殿上显的突兀而无礼,却也可见苍辽国民风的开放。
阮云欢微微挑眉,含笑向邵毅丰一瞥,垂眸不语。那里齐王殿下却忍不住道,“久不见邵二哥回京,今日同宴,不如与本王同坐?”几位已开府封王的皇子都是独坐一席,只有未封王的五皇子淳于昌与六皇子淳于坚共坐一席。
邵毅丰闻言,当即点头,笑道,“甚好!”转身施施然行到他的下首,随随便便见过一礼,便掀袍坐下。殿内众臣皆是含笑而望,竟无人想到他此举的逾越。
皇帝含笑摇头,说道,“当真是个落拓子!”语气中,也听不出是惋惜还是纵容。
邵毅丰向上一笑,说道,“谢皇上嘉奖!”
怎么就成了嘉奖?
皇帝扬眉,向他一望,眸光扫过,却见齐王妃阮云欢抿唇垂头偷笑,也忍不住笑起,说道,“若不是瞧着你自幼长大,还道你是齐王妃的兄弟呢!”这顺杆儿爬的功夫,二人倒是如出一辙。
邵毅丰笑起,说道,“这便是皇上过奖,草民岂敢与齐王妃相比?”摇了摇头,叹道,“想此平生,草民也只在齐王妃手中吃过大亏!”
齐王殿下听着话题绕到阮云欢身上,不由微微皱眉,取一只酒杯替他斟满御酒,说道,“邵二哥想来口渴,先饮一杯罢!”
邵毅丰眉端微挑,知道他是嫌自个儿调侃他的王妃,笑着接过,一仰而尽。
那里皇帝已转向苍辽太子,说道,“太子殿下此来,一路舟车劳顿,不知昨夜歇的可好?”
苍辽太子耶律基点头道,“大邺国气候宜人,较苍辽国都自然舒适一些,只是夜里吵闹的很!”
“吵闹?”皇帝扬眉,露出一丝不解。
端王淳于顺忙起身回道,“回父皇,驿馆之外,有数处酒楼教坊,夜里有丝竹之声,想来是苍辽太子不惯!”
“可不是!”还不等皇帝说话,永乐公主已抢着接口,笑道,“昨夜听到那教坊里唱曲儿,甚是好听,本公主本想去瞧瞧,偏偏端王殿下非挡着不放!”说着小嘴儿一嘟,满脸的不悦。
一个公主,竟然夜里要去教坊?
朝堂上,众臣均是忍不住浅笑,众夫人、小姐也颇为尴尬,却又只能装作不懂。
阮云欢浅浅笑开,抬眸向淳于信望去一眼。
这位永乐公主,倒极为有趣,却不知,要花落谁家!
御座上皇帝闻言,倒不禁笑了起来,摇头道,“公主不知,这帝京城龙蛇混杂,非苍辽国可比,夜里女孩儿家还是不出去的好!”
永乐公主扬眉,说道,“难不成大邺朝的女子夜里均是不出门的?昨夜分明听到是女子唱曲儿!”
皇帝微微一笑,说道,“那些唱曲儿的女子,大多风尘中人!”
永乐公主不解,问道,“什么叫风尘中人?”
众人闻言,都不禁好笑。连殿尾坐着的几位小姐都忍不住笑出声儿来。这位公主,倒单纯的紧呐!
苍辽太子听她问出这等话来,皱眉喝道,“永乐,胡说什么?”
永乐公主似乎对他有些惧怕,缩了缩脖子,低声道,“不懂才问嘛!”倒也不敢再追问,只是侧头向阮云欢望来,问道,“你便是睿敏郡主?”
阮云欢微微晗首,应道,“正是,睿敏见过公主殿下!”
永乐公主大喜,说道,“常闻邵二公子提起你呢!”
阮云欢微微扬眉,向邵毅丰扫去一眼,却一眼瞧见齐王殿下沉下一张俊脸,不由好笑,问道,“提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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