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永乐公主笑道,“说你很会算计,二两银子便从他手里买了奴隶去!”
这话说的极响,连座上的皇帝也听见,笑道,“还有此事?”
阮云欢起身,含笑回道,“那时睿敏太穷,又急需人手,是邵二公子瞧在表哥公孙宁的面子上,照应一二罢了!”
皇帝笑道,“一个官奴,纵是寻常出身,也在几十两之上,你二两银子得了去,可不是照应一二的话!”
那里邵毅丰笑起,说道,“皇上明鉴,分明是齐王妃拿了草民的短处,不得不由着她就地还钱罢了!”
“她拿了你什么短处?”永乐公主忙着追问。
邵毅丰眨眼,笑道,“说是短处,岂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入旁人之耳,说不得!说不得!”
“嘁,定然不是好事!”永乐公主撇唇。
这里你一言我一语说些闲话,倒将殿上气氛和缓了许多。皇帝含笑听几人搅闹一番,才向苍辽太子问道,“不知贵国过上元节,有什么玩乐?”
苍辽太子道,“也不过饮酒歌舞,并无新鲜处!”
皇帝点头,说道,“我们御园里已设下花灯彩棚,一顷儿同去赏灯猜谜罢!”
苍辽太子未应,永乐公主已鼓起掌来。
阮云欢垂眸,露出浅浅一丝笑意。
大邺朝的上元节,设彩棚、猜灯谜,少年男女们不如平日拘礼,笑闹一处,又均有展现才华的机会,素来是大邺朝世家大族公子、小姐们寻觅良缘的良机。往往上元节后,不少世家大族之间,便会托媒联姻。
如今皇帝此举,自然是为了让苍辽太子从众小姐中,自选一人为妃!
闲话间,宴席已开,歌舞上场,端王举酒,代皇帝向苍辽国太子敬酒,以示欢迎之意。
耶律基点头,也不客气,一仰而尽。
酒过三巡,歌舞已演过几场,永乐公主开始坐立不安,说道,“这些歌舞虽然华美,却总是少些气势,无趣的很!”
那边陈贤妃笑道,“不知公主喜欢瞧些什么,吩咐下去便是!”
永乐公主眼珠一转,笑道,“闻九哥说,大邺朝公子、小姐们欢喜玩一个什么游戏,听着极是有趣,不知今日可能瞧见?”
皇帝扬眉,转头向耶律辰望去,耶律辰微微一笑,说道,“便是在围场中所见才艺接龙的游戏。”
话一出口,便赢得不少人的赞成,端王济于顺点头道,“太子殿下与公主既来,哪里只能一观,自然要一同玩耍才好!”
宁王也跟着鼓掌,笑道,“当初九皇子一副狂草,本王至今钦佩!还暗思苍辽国民间竟有此等人物,不想竟是皇子之尊。”
耶律辰微微欠身,含笑道,“当初隐瞒身份,果然是辰的过错,自罚三杯以敬各位!”说着自斟自饮,连尽三杯。
宁王淳于康心胸狭窄,围场中想尽一切法子,要将方巧娥塞给吕辰,哪里知道这位吕公子竟然油盐不浸,到头来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反而令淳于昌将方巧娥收去。如今信阳方家分成两派,一派支持宁王,一派支持五皇子,竟令他势力大减,他恼怒之下,竟然牵怒。
他此时提到吕辰隐名,本是要令他难堪,哪知道耶律辰竟不以为意,直言认错,倒令他再也说不出什么。
其实在围场中,两次夜宴,均并不愉快。第一夜,御营着火,邹雪贞伏诛。第二夜,安得利下毒,被秦鹏纵马踩死。可是此时,众人仿佛早将一切忘记,想到的,却是如何趁这个机会,抓住苍辽太子的目光,一举赢得整个苍辽国的相助。
眼见耶律辰行事磊落豁达,邵毅丰拍案叫好,说道,“吕兄,不愧我邵二交你一场!”说着也连尽三杯相陪。
阮一鸣身为百官之首,此刻也道,“苍辽太子远来,有意观赏我大邺世家公子、小姐们的才艺,那是再好不过,如此才能更显亲近!”说着话,目光有意无意,向阮云筝一望。
阮云欢瞧在眼里,心中暗暗一紧,心中不禁暗骂,“无耻!”
瞧阮一鸣神色,竟然是有意让阮云筝争夺这苍辽太子妃之位,且不说苍辽国路远迢迢,此一去生死再难相见,而阮云筝是四叔阮一鹤独女,今年才只有九岁,他竟然也能算计!
微微咬唇,水眸闪过一抹怒意,垂眸间,却又悄悄掩去。
今日在这殿上,有多少人如阮一鸣一般,各怀心思,但要想成事……那便各凭本事罢!
那里阮一鸣话音刚落,便见礼部尚书苗成化站起,大声赞道,“不错,苍辽、大邺两国交好,其间民风却不尽相同,趁此机会,互通有无,岂不是好?”
“不错!便令太子殿下一观我大邺朝各位千金的风华!”
这话说的,便已有些露骨。
皇帝也正有此意,含笑点头,说道,“那便如此罢!”摆手命歌姬舞娘退下,含笑问道,“不知是哪一位先行出场啊?”
陈贤妃笑道,“每一次这第一位最是难选,还请皇上做主罢!”
皇帝微微挑眉,笑道,“这可难了,这许多公子、小姐,朕可并不全识!”想了想,转向柳凡,唤道,“柳妃,你进宫不久,不如你点一位?”
柳凡眉心一跳,含笑道,“臣妾遵旨!”转头向御阶下望去,目光有意无意掠过阮云欢,但见她眸光向永乐公主一斜,心中领会,便笑道,“我大邺朝各府公子、小姐虽均出色,但平日见的多了,也并不稀奇。这开头第一个,要十分精彩才好,可否请永乐公主为我们一开眼界?”
说着话,向永乐公主一望,又再转向皇帝。
本来皇帝向她问时,殿中众人已摒息静听。如果说,如今后宫以陈贤妃为尊,那么声势最隆,最得圣宠的,便是这位身怀有孕的柳妃。如今苍辽太子选妃和亲,她点了谁,八成便是柳氏一族所选定的人选。
此时见她选的竟是永乐公主,一怔之后,不少人暗暗点头。这个柳妃,今日不管选了任何人,都难免被人诟病,而她竟轻轻一语,避了开去,端的是聪慧非常。
耶律辰闻言,不禁抬头向她一望,但见她眸光有意无意掠过阮云欢,不禁勾唇浅笑,也向阮云欢深深望去一眼,却并不插话。
皇帝闻言,不禁击掌赞道,“爱妃好主意!闻说苍辽国歌舞有粗旷之美,便请永乐公主一舞如何?”
“好啊!”永乐公主应的极为爽快,一跃起身,笑道,“只是你们大邺朝的曲子尽皆靡靡之音,伴不得乐,无乐如何起舞?”一句话,将大邺朝所有的曲子贬低了去。
皇帝微微挑眉,唇间笑意不减,说道,“哦,这倒难了,下方不知何人可奏苍辽之曲?”目光自左而右,在殿中一扫,落在端王身上。
虽然说,殿上还有苍辽太子和九皇子耶律辰在,可是永乐公主明摆着是要大邺人伴乐,若是向苍辽太子和九皇子求助,便显的大邺无人。
端王淳于顺也是微微一怔,也是抬眸向殿中扫去。
阮云欢抬眸,但见阮一鸣露出一抹喜色,身形一动便要站起,便立时抢道,“齐王殿下可奏!”阮云筝自幼随着阮一鹤四处奔走,又精擅音律,恐怕这苍辽国的曲子难不住她。
她声音朗朗,在众人皆寂中说出,整个大殿听的清清楚楚。
皇帝扬眉,说道,“哦?齐王还会奏苍辽之曲,朕如何不知?”
齐王殿下也是微怔,抬眸向阮云欢深深一望,才慢慢起身,躬身道,“回父皇,去岁冬猎,有兴闻吕公子……是九皇子吟过一曲,大可一试!”
“哦!”皇帝点头,向他一望,笑道,“既然是闻九皇子吟过一曲,怕是睿敏丫头奏来更好一些罢!”阮云欢琴箫之技众所周知,自个儿这个儿子,却极少瞧他把玩乐器。
淳于信微微挑唇,淡道,“儿臣不成,再换睿敏也是一样!”措辞虽然谦和,显见他不如阮云欢,但其间倨傲,竟入骨三分。
皇帝闻言,倒不好阻,只是微微点头。
淳于信当即向小太监吩咐几句,便缓缓自案后行出,向永乐公主一礼,说道,“本王献丑,公主莫怪!”
永乐公主向他打量一眼,侧头道,“你便是齐王?”
淳于信点头,说道,“正是本王!”
永乐公主点头,问道,“便是睿敏郡主的齐王?”
这话问的有趣。平日,众人便是提起,也只会说,是齐王的睿敏郡主,或者说,是齐王的阮云欢,却从没有人反过来,说是睿敏郡主的齐王。
一时殿内众人皆向淳于信望去,瞧他如何回答。淳于信却似浑不在意,只是淡淡点头,说道,“正是!”
在旁人耳中,他不将永乐公主的话驳斥,也不重复,算来便是规避,而只有阮云欢明白,他所言的,自然是,他是睿敏郡主的淳于信,也只是她一个人的齐王,正是应了那日提到潘家两位小姐时的誓言。
说话间,小太监已将乐器送上。众人凝目望去,但见红漆托盘上,竟是一只红土所制的埙。
齐王殿下还会吹埙?
一时间,殿内众人倒暂且收了争竞之心,大多想要瞧瞧,这位威震东海,声名远播的齐王殿下,吹得出如何的埙声。
永乐公主见这乐器,也是微微挑眉,点头赞道,“齐王殿下果然出人意表!”
淳于信取埙在手,向永乐公主行礼,说道,“公主有请!”退至一旁,以埙就唇,一缕似有若无的埙音便飘然而出。
永乐公主侧耳静听,身形已随着乐音款摆。
埙音空旷悠远,在大殿中静静回响,渐渐声音微颤,仿佛带出一片风沙之声。而在那风声之中,万马奔腾,伴着马群的嘶鸣,隐隐而来。
永乐公主的身形,越摆越是激烈,腰肢疾颤,一片银铃声渐渐响起,与埙声中的马蹄声联成一片。
马群奔到近处,一声尖锐的厉响突然传出,仿佛一柄利剑,刺破那一大片连成一片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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