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仡和祝休虽然是亲兄弟,可性格截然不同。祝休性格开朗外向,喜好读书交友壮游,胸怀大志,以振兴祝家为最大的理想。而哥哥祝仡内敛寡合,他酷好巫史,常常一个人拿着本书跑进深山,有时候几天几夜不回家。家里人问只说去读书了,也不肯多言,就把自己锁进屋子里。
很大程度上,祝仡是个透明人,不管是在族里,还是在家里。他唯一被关注成为焦点的时刻,就是他的选择左右族长人选的那一刻。当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吴遂之时,他就成了祝家的背叛者,也被吴家人讥笑为傻子。他的确是傻,当不被关注时,他几乎天天藏在深山里不见踪影,当成了家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时,他却天天腻在家里,任由家里人的白眼儿和嘲讽,却不动声色置若罔闻。
功亏一篑没有当上族长的祝休经历很长时间的调节后,心里的压抑终于稍稍缓和了些,他开始观察大哥,越观察,越恐惧。他在大哥沉默独行的背后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强大的力量,那力量让他心惊胆战。
他暗中调查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跟踪了足足三个月,他才寻到了大哥山中的巢穴。趁着大哥在家里,他进了巢穴,巢穴中白骨累累,累累白骨畔,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姑娘。那姑娘祝休认识,正是吴梓,是吴遂为了拉拢他给他联姻的对象,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门亲事,因为吴梓是祝融部最美的姑娘,而且也是身份最尊贵的。自从联姻后,他请求吴遂帮他跟吴梓牵线搭桥见一面,开始,吴遂爽快地答应了,可后来一拖再拖,屡屡敷衍,祝休可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处境下见到吴梓。
正思忖着要不要救吴梓,忽然,他听到了山洞外的脚步声。他环顾四周,唯一能躲的地方就是右手边的石林,于是他忙踮起脚尖窜进石林。听到脚步声停了下来,他探出脑袋窥探,来人竟然是五灰。五灰在山洞中环顾一周,然后坐在了吴梓身边。他抓起吴梓的手,在她手心里画着什么,许久,他把她的手放下,然后叹息了一声,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祝休等了很久,不见什么动静,正打算站起身来,忽然又传来了脚步声,他忙又缩回去,再看时,却是大哥祝仡走了进来。他径自走到吴梓身边坐下来,抓起她的手仔细端详着,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祝休等了一会儿,不见有动静,忙蹑手蹑脚窜出石林,窜到吴梓身边,端起她的手查看,却看见手心里用丹砂和黑土画了个符,他却不懂符的意思,便吐了口水在吴梓手心上,要将那符印在自己衣服上,却不想,吴梓的手一动,似乎在抗拒。他一看,吴梓鼻青脸肿,血痕累累,眼睛微微张开一道缝,是醒了过来。
他没有注意她的眼神,兀自抓住她的手要往衣服上印那符,不想听到洞口传来脚步声,他忙窜进石林,刚窜进去,捂住鼻口,大气不敢喘,就见大哥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葫芦,却是去河边打水来着。
祝仡坐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块儿白绢,小心地擦拭着吴梓的脸,那吴梓却抓了祝仡的手,颤巍巍地指向石林。祝仡一愣,猎鹰一般冷峻地目光扫向石林,“谁?!”
祝休正想着怎么脱身,忽然心下一惊,浑身冷汗,动弹不得,原来,他看见至圣火焰刀凌空而起,正正指向自己。至圣火焰刀是祝家神器至宝,祝休自然知道它的威力,在强烈的求生欲的催动下,他举着双手走了出来,“哥,别动刀,是我。”
祝仡看见祝休,果然止住了跃跃欲试的至圣火焰刀。
“你来这里干什么?!”祝仡冷峻地瞧着弟弟。
“我在郊游,看见五灰长老,想喊住他一起饮酒,越喊他越走,我就一路追赶,不知不觉赶到了这里,”祝休见大哥顾及兄弟之情,心稍稍安定了些,“大哥,为什么你也会来这里?”
祝仡的目光始终在祝休的脸上,良久良久,他眼神里透出一股苍凉的悲伤,那悲伤深深触动了祝休,他心底的亲情忽然被唤醒,一霎那,他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哥?!”
祝仡叹息一声,“你走吧!”
“哥?!”祝休还想问。
祝仡忽然癫狂一般,举起双手,吼道,“我让你走!回家去!”
祝休被吓了一跳,拔腿就走。
“等等,”地上躺着的吴梓用尽全部的气力喊道,声音不大,但祝休听到了,他忙回过头来。
“带我走,”吴梓对他伸出手。
祝休望望哥哥,哥哥正讶然地盯着吴梓。
祝休想到吴梓手心上的符,决定赌一把。他悄悄走回来,蹲下身,抱起吴梓,吴梓的头极力地伸向祝休的耳畔,轻轻发出气音,“你不该来。”
祝休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心窝一股热流,紧接着,一阵剧痛,他跌倒在地。他看见吴梓双手拔出插在他胸口的刀,邪恶而诡异地笑着,那眼神,好像在看猎物。
祝仡抢过吴梓手里的刀,远远扔了出去,他俯身抱起鲜血淋漓的祝休,急匆匆往家里奔去,昏迷中的祝休,只听到“砰砰砰”剧烈的心跳声。
祝休在家养伤近一年,这一年中,祝仡昼伏夜出,总是趁着弟弟睡熟溜出去,他怕祝休走漏风声,但他没想到的是,祝休隐瞒了受伤的缘由和山洞的经历,他对弟弟的守口如瓶甚是感激,却全然不知,这个狐狸一般的弟弟正是想打消他的疑虑,好给他致命一击。
原来,来给祝休诊治的医师兼仵作一语惊醒梦中人,那医师看着祝休的伤口甚是惊讶,“这伤口的形状,我只在死人身上见过,活下来的,你是唯一一个人。”
听了他的话,祝休仔细查看着那伤口的形状,他大吃一惊,“难道,吴梓就是赫赫有名令人闻风丧胆大盗天谴?!”
天谴是祝融部人人闻名色变的名字,他神出鬼没,杀人如麻,而且他杀人全凭心意:好人杀,坏人杀,老人杀,妇孺杀......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杀人,也没有人知道哪天就会被他所杀,唯一让人们稍稍心安的是,他从来只杀人不劫财不劫色。
“不劫财,不劫色,”祝休嘀咕着,越发相信了自己的判断,不过,他并不声张,因为他深知,钓大鱼得有耐心,现在,他不妨先拉长自己的钓鱼线。
他面色平静,对医师说,“我知道你想到了什么,不过你错了,这伤口是我在舞刀时不小心弄出来的,你要是有疑或是想邀功,只管对族长去说。”
医师自然知道祝休的势力和气焰,他可不想惹这只猛虎,遂谄媚笑道,“我老眼昏花,这伤口的形状稀松平常,是我眼拙,我眼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