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家兄弟和姜玄并木云、大头回了神农庄,庄子门口,站了个男子,木桩子一般,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紧接着迎向众人。
却是臧获部的列讼,列?的邻居,二人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在他身后,还跟着列方,正是列?的爹。
“??,你没事吧?”列讼对着主人行过礼,全然不避忌,径自去牵列?的手。
列?忙把手背到身后,避开他,拉着列方道,“爹,您怎么来了?”
“我见你几天没回家,担心你,”列方毕恭毕敬给炎家兄弟和姜玄施了礼,这才回答女儿。
“你们在这里休息一阵子,天亮了,就回家去吧,”炎羽已经到了门口,听到列方的话回过身来说道。
列?将列讼和列方安排好房间,自回房去了。她无心睡眠,坐在桌前,心潮涌动。正思绪烦乱之际,门突然被撞开了,进来的是姜玄。
姜玄先开口道,“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下人就是下人,麻雀永远变不成凤凰。”
列?站起来,施礼毕,她不卑不亢地说道,“我有自知之明,小妹您不必时时提醒,这桩婚事是老夫人提出来的,我并未答应,您若是心有芥蒂,只管跟老夫人面前提出,不必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因为我说了也不算。”
姜玄冷笑,“你若不点头,我就不信奶奶会强摁住你。”
炎羽听到吵声找了过来,对姜玄道,“玄妹妹,婚姻之事,理应长辈做主,我们小辈儿只有听命,此其一;其二,奶奶是帮我结姻缘,只要我愿意,你们都没有理由反对。”
“羽哥哥,你是不是种田种傻了?”姜玄冷笑道,“我们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
列?苦笑着,望了炎羽。
炎羽回望她一眼,坚定地说道,“她比你我高贵!”
姜玄皱着眉头,盯着炎羽,“羽哥哥,你真傻了?”
“是啊,大哥,你真傻了?”炎朋闻声也跳了进来。
炎羽看着炎朋,真诚地说道,“二朋,我问你,你有多久没有下地劳动了?你可有用自己的双手踏踏实实创造过什么?你吃的粮食,你穿的衣服,甚至你睡觉用的床被,都是他们用汗水和劳动换来的,如果创造这一切的人不高贵,那向你我一样不事生产身无长技的能算高贵吗?高贵的是他们,不是我们。”
“高贵的是我们,我们才是神农氏正统的后裔!我们拥有神的血脉!”炎朋见大哥如此自轻自贱,极力想劝醒他。
炎羽叹息道,“再高贵的血统也抵不过岁月,更何况我们这些不肖子孙不珍惜血统,把祖先的光荣当成安逸的暖床,不思进取,得过且过,神农氏的耕种稼穑技术是藏获部改进的,神农山土肥地厚,庄稼满山是藏获部用汗水换来的,高贵血统把我们和大地大山隔开了,是藏获部用劳动把荣光赚了去,我们,被抛弃在时代的黑影儿里。”
说完,他嗡嗡嘤嘤哭了起来。
炎朋跳起来,“哥,你疯了吗?!你是被这个下贱的女人洗脑了吗?”
炎羽走到列?面前,深情地盯着她,说道,“我对你早已情根深种,只是自惭形秽,不敢表白,奶奶知道我的心思,所以才跟您求亲的,事到如今,我也顾不上羞耻了,我只问你,你可愿与我结成夫妇?”
列?的脸瞬间红成了苹果,她捂着双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大哥,你真的魔怔了吗?”炎朋带着哀求的语调说道,“这不但事关你的终身幸福,更关乎我们神农山的名誉啊,你三思,等冷静下来再说,好不好?”
炎羽置若罔闻,只盯着列?。列?试图躲开他的目光,可情不自禁地却被吸引着,也恋恋地用目光回应着他。两人仿佛在同一个世界,这世界,唯有彼此。
原来列?虽然是奴,但自幼跟着娘亲在炎家做活,跟炎家兄妹一起长大。炎老夫人见列?朴实本分,勤劳肯干,脑子又灵光,甚是喜爱,常借故留她住在炎家,炎家有甚重大事件也往往寻她来拿主意。
列?与炎友的关系是最好的。炎友虽是娇滴滴的小姐,却愿意下地干活,因此常常跟了列?出农,还把自己对家族的隐忧,神农山前途的忧虑和自己改革的计划一一说给她听。列?虽读书不多,但她从农事中获得的智慧似乎更为朴实有用,也许大道至简,她往往用一两句话就能启发炎友,让她豁然开悟。一来二去,炎友不再把她当下人,倒是亦师亦友般的敬重了,列?诚惶诚恐,投桃报李,对炎友也越发敬重和忠诚。虽然她很少跟炎家兄弟打交道,但是常见到也听到他们两个的行事。
实事求是地讲,在她心里,大山主是神一般的存在,他知书识礼,温文尔雅,对待他们臧获部的奴隶也是体贴有加,谦逊有礼。她自知身份,从不敢有非分之想。直到几个月前,炎老夫人忽然提出要将她许配给大山主,这让她寝食难安,开始有意无意地躲避着大山主。因为她不知道这是炎老夫人的一厢情愿还是大山主的意思。惶恐之中,她发现回忆中总有那个沉默温厚的身影好像在她人生的每一个阶段。她对他似乎有一种天然的好感,而此时此刻他的话让她彻底沦陷了,她被一种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和甜美包围着,一时如梦,不愿醒来。
列方突出闯了进来,一声怒吼,怒吼着扑向列?,“小畜生,居丧期间,不为主人节哀,反不安本分,勾引主人,你是不是活腻了!”
列方在姜家为奴,他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万万想不到,女儿竟在主人家的丧礼期间跟男人拉扯不清,还是男主人!这让他气愤不已,上前踹了女儿一脚。
列?不及防备,向前倒去,炎羽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扶住她,挡在她身前,对列方作揖道,“您说得对,此时此地此景谈论婚嫁问题确是不合礼数,是我和玄妹妹引起的话题,跟列?无关。您不必冤枉她。”
列方为奴,自来只有被主人诟骂毒打的份儿,后悔自己在主子面前失了分寸,唯恐招来打骂,正后怕呢,没想到炎羽文质彬彬,彬彬有礼,一时倒不知说什么。
炎羽对列?温柔说道,“你先回家。”
列?一愣,红着脸道,“我想留下,庄子里一个女人都没有,你们的饮食服饰都没人伺候。”
“你找几个人来就好,”炎羽道,“你几天未归,家人定是紧张,你回去报个平安。等这边收拾妥当,我去你家提亲,尽快娶你进门。”
列?红着脸,微微点点头,抬脚就往外跑。
列方和列讼见此,忙跟上去。
炎朋和姜玄见炎羽一意孤行,气得跳脚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