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秀谷得名源于其山之形酷似大象,谷口为象头,通往谷口的逼仄小路恰似象鼻。繁华的皮囊贸易形成的市镇纵延在大象的脊背,将整个山谷一分为二,左侧是山,适宜栽竹,右侧多水,适宜植松,因此象秀谷中的第一大姓狐姓便分隔而居。右侧狐大,为谷主,他的部族居民喜好安逸;左侧狐二无心治民,喜好钻研皮囊制作,故其部族多出良匠。
岁月更迭,时序变迁,象秀谷中外来人口越来越多,倒是狐家子弟日渐衰零,随着皮囊制作的兴盛,族中还蔓延了一种虚假之风,人们越来越不喜欢做自己,更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还有些仗着一副假皮囊,为非作歹,坑蒙拐骗不说,还谋财害命,打家劫舍,狐大一族虽然理政,但是人丁单薄,又好逸恶劳,无力治理,狐二研制皮囊,族人经商,财源滚滚,在狐大的授意下,他召集其他商家组建了商团,商团认识到,只有治安稳定了,才会生利,因此他们出钱招募治安员,组建了治安团。不可否认,治安团对象秀谷的治理是卓有成效的,秩序太平,人人安居。只是,天长日久,治安团的势力却越来越庞大,完全取代了狐大后裔的职责,因此也就顺理成章地取得了狐大后裔应享受的地盘,他们霸占了象秀居,将狐姓一家感到狐歧林,奉嫡长子为名义之主,却把实际的统治权握在手中,成了象秀谷真正的主人。
而狐家越发势单力薄,到狐蒙的爷爷一代,正统的狐系子孙就只剩了他一个。治安团似乎有意灭绝狐家,百般阻挠狐蒙爷爷结婚。狐蒙爷爷跟女子野合,先后生下两个男婴。这两个男婴长大后又跟女子野合,各自又有了两个男孩儿,就是狐修,狐隐,狐兮和狐蒙。狐蒙爷爷对这四个孙子视若宝贝儿,亲自照顾。
老大狐修一直恪守祖先遗训,皮囊制作是立族之本,因此他花了大量时间潜心于皮囊制作的研究,对于皮囊的历史极为精通,而老二狐隐负责营销,管理商务运营。堂弟狐兮与狐修兄弟胜似亲生,毫无隔阂,狐兮替他们管理家务事宜,倒也和乐融融。这三个是不惹事的,唯有狐蒙,因为在外滥制皮囊被苦主找上谷来,治安团团长土象派人将他捉了回来,下到狱中。往常,送些钱贝也就放了,这次,却不行,在看守官的明示下,狐兮送去大头,狐蒙这才被放了出来。
狐兮四人也弄不清治安团成员的身份种族,只知道为首的是土象,据传是象秀谷的土着后裔,不过听说他的父祖辈在谷外流浪过几年,再回来,凭借胆量和功夫纠合了一队武装,杀了原来的团长,篡权成功,成了治安团的团长。他一改前几任团长的骄横,遵称狐兮为谷主,名义上抬高狐家的声誉,暗地里却丝毫不给狐家面子,打着大公无私的口号,时不时找狐家麻烦。狐家兄弟没办法,只能低调再低调,忍让再忍让。因为虽然土象的出身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对他的治理能力,则人人交口称誉。他赏罚分明,杀伐果决,不苟言笑自带凛然之气,人人敬而畏之,见到他只有唯唯诺诺,俯首听命而已。
已是月到中天,木云找到了松林,松林尽头一湖星光,在湖畔,有一座宏伟壮阔的木石建筑,木云飘然落于屋檐之上,居高临下观望,但见整个院子呈“井”字,中间是“口”字形的院落,栽种着一些观赏性的绿植,院落四周尽是房间,俱是黑漆漆一片沉寂。这可让木云犯了难,不知从何找起。他望了望中天圆月,估摸着大头已经醒来,按它的性子断然没有安静本分的道理,于是他跳进院儿中屏息凝神,凑近每一处的房间贴耳聆听,转了大半个院子,一无所获,他耐着性子,继续找,冷不防,一扇门突然打开,他的耳朵贴到人的肚子上,那人是起夜,本迷迷糊糊,这下可好,受惊尖叫起来,这一叫,四周的房间霎时亮了起,人们纷纷从房里跑了出来,不少人手里还握着武器。
“小偷小偷有小偷!”那人武力不低,惊恐中还是强扭了木云的脖子,将他锁在胸前。
这时,众人纷纷退至两侧,空出来的主道上走来一个身穿黑色锦缎,头束角龙冠的中年男子,正是土象,只见他浓眉倒竖,眼神幽鸷,走到木云面前,阴森森问道:“你是何人?因何而来?”
木云凛然无惧,大声说道,“我来找大头,你们把大头还我!”
“大头?!”土象目光扫视四周。
就有一个人上前来垂头道,“大王,就是您悬赏的那个骷髅头,狐家送来给狐蒙抵罪的。”
土象听了,面无表情,问道,“骷髅头呢?”
一个女子双手托着骷髅头走了过来,正是绿枝。
她上前说道,“狐家今日来时,大王您正与贵宾闭门商谈大事,属下就擅作主张收了骷髅,放了狐蒙。本想明日一早禀告。”
木云看见大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挣开了锁着他的汉子,冲过来将大头抱在怀里,却发现大头一动不动,死了一般,他着急忙慌地将黑皮从包袱里取出,将它包裹起来。冷不防,土象猛地夺过,扔掉黑皮,将骷髅头托在手掌,举起对月,细细观摩一番,冷笑道,“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
说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掌发力,将骷髅头震了个粉碎,灰白色的碎末如雪落地,木云看到大头冲他笑,耳旁想起它“咯咯咯咯”的笑声,他伸手去接它,它却化作了流光,随风而去。木云瞬间坠入一片黑暗,黑暗中一股无形的压力压迫着他无法呼吸无法动弹,他轰然倒地,眼角垂着一颗晶莹圆润的泪珠。
土象夺过手下人的刀,正要砍下木云的头,一个黄衣少年突然凑上前去,阻拦道,“大王请慢!”
土象见是自己最宠爱的黎宽,停了手,望着他。
“大王,您可否将他赏赐给我?”黎宽笑道。
“你要他何用?”土象挥舞着刀,问道。
“我家姐她......”黎宽搔搔头,红了脸。
土象哈哈大笑,把刀往地上一扔,“人给你了!”
说罢,转身回房去了。就有些惯常爱谄媚的走上前,想扶起木云,被黎宽一一推开,他抱着木云的脑袋,后退着,往自己屋里拖拽,冷不防撞在花盆上,一个没收住,整个人跌在木云身上。
那绿衣女子左瞧瞧又看看,见无人注意,俯身擦鞋,飞快地将黑皮捡起,握在手心,正起身要走,忽被黎宽喊住,“绿枝姐姐,帮帮忙,他太重了!”
绿枝回身望着他,见他从木云身上爬起来,狼狈地擦着额头的汗水,不由地笑道,“就你,最喜多管闲事。”
黎宽眨眨眼,悄悄笑道,“等帮我姐选到如意郎君,剩下的全送您。”
绿枝笑着打了黎宽一拳,“你还是都留着,全给你姐!”
说着,两人一个抬双臂,一个抬双腿,将木云抬了起来。却不是回房,两人走出来象秀居,穿过一片低矮的松林,经过一座堂皇的木石大屋,来到一片浩渺无边的白水湖畔。
黎宽凌波微步,涉水行到湖心,凌空牵引着什么,须臾间,一艘雪白的小舟从湖中漾出,黎宽坐在里面,红衣欲燃,荡往岸边。在绿枝的帮助下,把木云抬上小舟,翩然远逝。
绿枝站在岸边,望了一阵子,转身回走,到了木石大屋前,她盯着匾额上的“松湖居”三个大字,伫立片刻,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