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会以大多数人感动的结果作为了结束句点。
在混乱又真挚的感谢结束以后,王权又说了几句总结语。让家长先行离开,同学们再晚几分钟先打扫教室后再离开。
不少家长一出教室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那封信。
郁振江也不例外。
他们该回京市了,郁景宁挂着两滴眼泪哭哭啼啼不肯走,说要和姐姐住一起。
郁振江冷着神色站一旁不闻不问,半响手指伸进口袋里触到了硬硬的纸。叹了口气,把外面的牛皮袋拆开,拿出了那张白色的信纸。
*
致郁振江的一封信:
展信佳。
虽然知道你不太有可能会来千里迢迢从京市来到这里,但我想凡事都有一个万一。如果你真的看到学校发给你的那条消息,又真的来了,我正好可以把它交给你。
这已经是我们相遇的第十七个年头了。
在这个世界上,现在也就数你和我认识的时间最长了。
虽然我们总是不和,不是你嫌弃我,就是我怨怪你,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你不喜欢我的魔咒里半夜惊醒。
我总是不太能懂,为什么小时候你能花很多心思来哄妈妈开心,也愿意用大部分的时间都耗在这个小家里,可后来就不这样了。
这让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相信感情的长久和稳定,无论是亲情、爱情亦或是友情。
后来我想清楚了,应该是有不变的感情的,变的是你。
怀着想要让你妥协不把宁芮阿姨留在家里的心思,我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来跟你造反。
离家出走,退学,来到连城。
简单十个字,在我看来赌上了所有我拥有的决定,于你而言,似乎并没有太大影响。
宁芮阿姨还是留了下来,不仅留了下来,还安心生下了郁景宁。她成为了名正言顺的郁夫人,郁景宁也替代我成了京市新出名的小少爷。
我知道,后来大家都嘲我是个没人要的小公主。
我想反驳、想怒斥、想证明自己是有被家人在爱着的。
可我身边,当时什么都没有了。
这时我才明白,我赌上的一切都是你的在意,你不在意了,我便也分文不值了。
*
教室里,王权哈哈大笑道:“怎么一个个的就都哭鼻子了,看来这个效果还是不错的。怎么样,不算埋没了你们拿第一的奖励吧?”
“没有埋没。”
“好久没有哭的这么厉害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和我妈妈认真谈过话了,每次都是她骂我我不敢回嘴,可刚刚她居然主动和我道歉。”
“我妈妈也是,她哭的很厉害,我想以后对她更好一点。”
郁眠终于得了空,把那句‘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两个家长之间气氛怪怪的’话按了发送。
沈知谨原本双手插兜静静听着大家热议,听到消息特别提示音后顿了一下,没几秒从口袋掏出手机查看了下。
郁眠等了会,还是没有等到回复。她沉不住气的拍了拍沈知谨的胳膊肘,道:“你看到我消息了没啊?”
沈知谨认真思量了会,解释道:“看到是看到了,就是没太注意你爸爸和我妈妈之间怎么样,所以不知道怎么回。”
郁眠:“那希望是我想错了吧。”
“哎,阿谨,刚刚座谈会看你和你妈妈都没怎么说话,阿姨给你写了什么纸条啊。”
沈知谨从桌面上拿过那张纸条递了过去。
“最想对孩子说的话:是我对不起你,你从小到大一直很优秀,我很骄傲。”
郁眠惊喜的睁大双眸,抬头去望沈知谨时,发现他眼里也满是细碎的笑意。
这样真好。
郁眠把纸条还给沈知谨,也把觉得郁振江和沈阿姨气氛奇怪的这件小事忘掉了。
王权又和大家总结了几点,才总算要散场:“一二小组打扫一下卫生再走,其余同学现在就可以离开了。和爸爸妈妈约好要一起吃饭的也不用着急时间,今天下午都是自由时间,住宿生只要晚上七点再来上晚自习就可以了。”
郁眠刚站起身,突然感觉有软软的东西附在了自己脚上,低下头,和眨巴着大眼睛的郁景宁对上了正着。
郁眠不自觉露出笑:“你怎么还在这里,爸爸呢?”
郁景宁伸出一个胖乎乎的小手指指了指外面,有点生气道:“外面,看纸,不理宁宁,也不跟宁宁玩。”
门外,郁振江站在原地迟疑了很久。
信里最后一句话让他心里压的喘不过气,他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留给眠眠的心理阴影有多大。
这么多年的争锋相对,横眉冷竖,到头来,也只是一场迟来的叛逆,一份难言的委屈,一次微弱的反抗。
郁眠赌上了自己的一切,可什么都没能改变。
眠眠住疗养院住了将近半年,从来都不是在开玩笑。他那半年,究竟在做什么?
“阿谨,那我先走了。宁宁在这也不好久待。”
沈知谨心情很放松,想了想,又给郁景宁兜里装了一捧糖果。
“去吧,注意安全,明天见。”
郁眠道:“明天见。”
郁景宁掂了掂口袋的重量,笑得实诚,跟着道:“谢谢哥哥,哥哥明天见。”
穿过混乱的人群到了走廊以后,郁眠四处张望没有找到郁振江,弯腰问右手牵着的郁景宁:“宁宁,爸爸呢?”
郁景宁从郁眠身侧歪出个脑袋,不解道:“刚刚还在这。”
正想打电话的时候,郁振江从洗手间里出来了。
他还穿着一身熨帖高级的西服,领带端正,有着周遭其他家长都比不了的上位者的威严。只脸上沾着许多未擦净的水珠,平添了几分狼狈。
郁景宁远远喊了一声:“爸爸。”
郁振江回头,顿了顿,才往两人这边走了过来。
走廊里的人越来越少了,郁眠牵着郁景宁,毫无阻碍的看着郁振江一步一步走近,心里竟产生了点微妙的感觉。
说不上是开心还是难过,这份情绪来得突然又莫名奇妙,郁眠在这一刻里,忽然觉得很遗憾。
遗憾无论再如何补偿挽救,他们之间永远存留着一条名为费舒瑜的天堑,还是回不到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