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平淡的过了许久,校园里在平安夜和圣诞节时短暂的热闹了一下,但很快又归于平寂。
或许,也不是学校归于了平寂。而是除了特别大的轰动以外,其他事情已经不能再引起沈知谨的注意了。
时间拉到十二月底,他失去郁眠的音信已经多达二十三天。
沈知谨好好的上课,课余时间守时的去工作,晚上尽量早回家陪沈天怡,也没有再雇佣肖婷。
他在尽量让自己从失去郁眠消息的怅然若失的状态里脱离出来,好好生活。
毕竟,他还有沈天怡要照顾,沈知谨没办法让自己在难过里停留太久。
今年的十二月底,又是一天周日。
晚上,沈知谨疲惫的结束了家教踏上了回去的路。
这年的冬天似乎格外漫长,自初雪后起,断断续续的落雪,竟已经快一个月了。
沈知谨忘记带伞,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新的落雪上,会有很轻微的咯吱声响。
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很明显。
他把棉衣的帽子扯了下来,任凭碎雪落在发间,任由它融化以后打湿了头发也不管不顾。
每过一个路灯,影子都会缩的很短,但走远几步以后,又会被拉的很长。直到遇到下一个路灯,才会再次缩短。
沈知谨双手插兜,数着路灯回家,不知疲倦得数着这重复轮回的一过程。
他想,可能是他太无聊了。
数到第二十三个路灯的时候,沈知谨顿在原地,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放在路灯杆的下面。
他低声道:“今天轮到你了。”
昨天被分到糖的是第二十二号路灯,今天就到你了……明天,就是第二十四个路灯了。
“我真是越来越无聊了。”
可是,要数到第多少个路灯,你才愿意回来见我。
我好像,有点想你了。
他站在路灯下,影子缩在他脚下,只有小小黑黑的一团,看不出人样。
沈知谨看着它出了神,忽然,他注意到有另一个人的影子被拉长延伸到了他的脚边。
这条路在这个时间鲜少有其他人,沈知谨顿了一下,他视线顺着自己的影子往前看。
那人的影子被拉的很长,但看不清腿,除了自己外,还有伞的影子。
她坐在轮椅上,穿着一双毛绒的拖鞋。
拖鞋上是兔子。
沈知谨预料到什么,顿了几秒,缓慢的视线上移。
看见了失联已久的人。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外衣,散着头发,肤色白皙,坐在轮椅上笑容恬淡。
明明单手还打着伞,另一只手却试图要操作轮椅来离他更近一点。
沈知谨呼吸急促了一点,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看见郁眠费劲的操作轮椅,伞沿失了力往右侧偏离,碎雪要落在她头上,才如梦初醒似的,几步跑到了郁眠身边。
“眠……眠眠。”
郁眠努力抬高手,想要把伞撑得更高,把沈知谨也揽在伞下。
“我来打吧。”
沈知谨伸手去接伞柄,指尖碰到郁眠的,不自在得蜷缩了一下。
郁眠把伞给他,仰头露出一个甜笑:“沈知谨,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走近了才发现,郁眠何止是肤色白皙,几乎要接近一种病态的白。小脸消瘦,看着清减不少。
沈知谨皱眉:“怎么瘦了那么多,病的很严重吗?”
郁眠摇了摇头,乖乖道:“复原进度很好,医生说,再养几周就可以下地试着走走了。”
刮着冷风,碎雪仍然在下。
沈知谨记起费绪野与他说的伤情的原话:“她额头上有伤,缝了六七针,现在还在等复原,之后还要拆线。膝盖和手心上的伤都是小伤。主要是骨裂的伤,要养很久,但能不能走还不清楚。”
骨裂的伤复原状况很好,那额头……呢?
沈知谨伸出手,下意识想要去看看郁眠额头的伤。
但伸到一半又放下了。
郁眠见状,把自己额前的头发撩开,若无其事道:“还有一点痕迹,医生说可能要用医美才能祛疤了。”
伤口大概是因为还没有愈合很久的原因,还透着微粉色。五六厘米长,横亘在贴着发际线下方一点的位置,在白皙的脸上格外显眼。男孩子可能都会格外在意,更何况郁眠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
这个伤疤,依旧逃不开狰狞二字。
沈知谨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点:“怎么会……留疤。”
但他从见到郁眠的那一刻起,又已经猜测到这个结果了。
以前……眠眠额前是没有留头发的。
郁眠满不在乎的笑:“一点点啦,以后还可以再去做手术恢复啊,万一运气好又把它去掉了呢。”
沈知谨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无措的道歉:“对不起眠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个纸条最后会变成这样……”
“没关系。”
沈知谨停下话,见面的匆促和不安感越发浓厚了。
他看了看四周,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忽然后知后觉的把最开始浮在心里的疑惑提了出来。
“眠眠,你一个人,怎么来到这的?”
他刚刚,也没有看到有任何车子经过。
郁眠拍了拍身下的轮椅,笑得真实了一些:“我猜你会在这,就来找你了。没想到还真被我撞了个正着。”
“那,你怎么突然就……”
沈知谨忽然觉得脑子有些乱,他有好多疑惑的地方,但又不可能在路边一一问清楚。
比如你怎么突然就出现在了这里;比如为什么这么多天都没有回他们消息,不知道他们都在担心着急吗?比如……为什么似乎过得不太好,消瘦了那么多。
比如,你怎么突然就变了一个人一样。
沈知谨想,眠眠她…不知经历了什么,身上忽然没有从前那种傻乐的感觉了。
明明脸上依旧带着甜笑,可似乎笑只是笑,没有其他的意义,也不是真的就代表她在开心。
刚刚淋的雪在伞下融化以后凝成水珠浸在发间,多余的水顺着头发往下递,沿着脸颊侧滴落下来。
郁眠用指尖抹掉了其中一滴水珠,轻声道:“我们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