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楠的三亩藕塘,在立冬的前一天的全部起货了。
胖乎乎的鳜鱼活蹦乱跳,一桶一桶地往上山谷歪头运。
工坊里的已经准备齐全,腌制臭鳜鱼的流程走过好几遍,大娘们手脚麻利地清洗。
姑娘们腌制摆缸,丝毫差错没有。
“这山谷四季如春,不用担心螃蟹过冬问题。”
荣叔自从担任了大闸蟹的技术顾问后,对螃蟹的研究越发地多了起来。
周楠瞧着池塘的水位越发地低了,对着摩拳擦掌要去起莲藕的人喊道:
“深桶雨靴都穿好,小心被螃蟹咬。”
大山嫂子踩在淤泥里,挽着袖子对周楠笑,“楠丫,你这句说得还挺押韵的。”
周楠还没有回话,旁边的人就揶揄她,“大山媳妇儿。如今也是个文化人,知道押韵了。”
大山嫂子得意,“我家就住学校附近,娃娃们每天读书,我可是听得到的,耳濡目染也是半个文化人。”
其他人哈哈大笑,但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滞,说归说闹归闹,但干活偷懒是没有的。
周楠这次三亩池塘起了三万斤莲藕。
这让来收货的乔然犯了难,她端着莲藕排骨汤,吸溜吸溜地喝着,望着山谷空地上堆满的莲藕,有些怅然。
“你也没说这么多啊。”
周楠从旁边的温泉地里,捞出两个煮鸡蛋,在手里来回抛着散热。
“是消化不了还是运输不了?”
乔然打了个饱嗝,才道:
“东西是好东西,怎么能消化不了呢,只是这三万斤的东西,运下山,有得折腾,我们没人。。。”
周楠将不烫手的鸡蛋,丢给乔然一个,自己的那个轻轻一捏,就有了缝隙,三两下鸡蛋壳儿就褪去了。
“这次能运走多少?”周楠问。
乔然思考了片刻,“三分之一。”
“行,余下的我全部做成藕粉,不过价格要翻五倍。”
尽管合作了这么久,乔然还是觉得这里的东西都是金子做的。
但她早就学会了淡定,这些东西还真是有人捧着黄金抢。
现在外头多少人都明里暗里打听货源的事儿。
“行吧,那我过年前再来一趟。”乔然眼中全是喜意。
她喜欢来周家庄,虽然每次都要走过漫长的山路,但她很喜欢这里的一切。
宽敞的路,明亮的路灯,统一干净的房子,还有热情爽朗的村民,最后就是周楠做的好吃的。
送走乔然后,周楠接到了张倾的电话。
“明年的春耕,还需要更多的良种。”张倾开门见山。
周楠应下后道:“小张姐姐,你春节来我们这里过年呀,荣叔都想你了。”
张倾在电话那头轻笑一声,“恐怕不能了,今年因为你给力,我们冬季还要去趟欧洲。”
周楠没问那么多,就算问了,也不过是些钱的事儿,她如今对金钱无感。
“小张姐姐,我瞧着如今外面的斗争是不是越发地厉害了。”
周楠反应并不迟钝,中秋节前后,张倾又送来好几批人过来。
“外面的事儿你别管,那些人你先好好对待,你建大学的图纸我看了,十分可行,需要的东西我来帮你解决。”
张倾的声音很疲惫,颇有几分无奈,她本以为一切的根源是经济,发展好经济后,许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但政治斗争并不是这样简单的,牵一发而动全身,掌权者未雨绸缪并没有错。
不过才短短十多年,就有许多弊端出现,如果不扼杀,辛苦打下来的基业,留给子孙后代可能真的没有什么了。
她也是从一开始的迷茫,到最后的坚定,她只争取了一点,申市和周家庄,谁也不能动。
周楠这边刚挂了电话,电话又响起,她以为是张倾有事儿没讲完,接起电话准备开口揶揄。
“小周同志!”说话的人是小王嫂。
“是我呀!”周楠软软地说。
电话那头松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用极低声道:
“小周同志,吴主任的妻子周清黛的父亲也是你的父亲吗?”
周楠听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是!”
小王嫂松了一口气,声音也大了许多,“那就好,那就好,吓得我跑到外面给你打电话。”
“他们家怎么了?”周楠好奇。
小王嫂说,“最近部队上不知怎么了,查得特别严格,刘副政委去党校学习去了,朱医生被停职了,前几天又来人去调查吴主任去了。”
短短的几句,周楠听出了里面的惊涛骇浪。
这是殃及部队了?
是饭吃饱了,心思就活络起来了,还是潜伏的人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动作了。
周楠脑子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就听小王嫂继续说:
“吴主任也被停职了,每天去做三次报告,她妻子的一家也在被调查。”
周楠指的吴家人背后是谁,估计是做做样子,于是她对小王嫂说:
“以前怎么相处,往后还怎么相处,世事难料呢。”
别的她也不能说得太明白,毕竟这些都是她的猜测。
小王嫂得了准信儿后,开始吐苦水,“今年过年,都得勒紧裤腰带了,别说猪肉了,连条像样的鱼都没有。”
周楠笑她,“别人家就罢了,你家没有,谁信。”
小王嫂叹气,“要是一直苦哈哈也就没事儿不会有怨言,可去年我们过的富裕年,大家伙都高兴啊。”
说完不等周楠开口,一股脑儿继续说,“他们折腾了一年,收获了一堆不结玉米的杆子,几只病恹恹的鸡鸭,还有一个臭烘烘的泥潭子。”
两人又说了两句,才挂电话。
周楠瞧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四点半,该下班了。
她起身关上办公室的门下了楼,工坊里董大娘指挥着人做安全检查。
“电闸什么的都管好了,食品都盖严实了,还有卫生一点都不能马虎,要是被我发现,你们年底的先进可就没有了。”
旁边的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笑道:“董大娘,我们也能得大彩电吗?”
董大娘双手叉腰,“你不是工坊的正式工吗,是就有机会得,到时候给你当嫁妆,嫁到北平也风光。”
“我才不要嫁出去,我娘说了,周家庄就是福窝窝,嫁出去才是受苦呢。”
小姑娘虽然羞红了脸,但声音清脆响亮,惹得妇人们笑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