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上秦萱十分劳累,她宁愿慕容泫没有过来,徐医也没有告诉她,肚子里头还有个孩子的消息。
做母亲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惊喜也是负担。如今的她只觉得疲惫不堪。
肚子里头有块肉对身体来说不仅仅是个负担,甚至有时候还会威胁到她的生命。尤其在这个女人生产哪怕是贵族,一旦遇上难产命都得丢掉的时代。更何况她还真的见过女人如同母羊下崽一样在草地上就把孩子生下来的。命大的活下来,命不大的,孩子夭折,母亲产溽热,双双而去。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怀孕,也没打算要个孩子。先别说她内心觉得怀孕是个艰难的过程,从怀孕到生产再到恢复,这个过程十分漫长,长达将近两年。
秦蕊带着碗甜汤进来,室内静悄悄的,她是知道慕容泫没有和秦萱在一个房间里之后,才放心过来的。
室内静悄悄的,烛光如豆,将室内的黑暗驱散稍许。
“姊姊?”秦蕊带着东西过来,她见着秦萱坐在床上,面上无悲无喜,一片迷茫。
少女的唤声在室内响起,坐在床上的人终于有了点动静,她眼眸动了动,增添了些许活气,秦萱扯了扯唇角,她伸手招呼妹妹过来,“这么晚了,你不睡,出来做什么?”
这时候满打满算也不过是晚上八点多钟罢了,只不过古人讲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而且她也没有养家伎,也不会再家里寻欢作乐,没有夜间娱乐,自然都是早早睡下。
“我怕姐姐会饿,就做了点东西。”秦蕊说着举起手里的碗。因为小时候过过苦日子,她对食物总是有一种执着,必须面前还有些吃的才能安心。
“嗯。”秦萱接过妹妹手里的碗,低头一口口将碗里头的甜汤喝完。她这会还没有刷牙,喝个甜汤也不成问题。
“最近姊姊口味变了,胃口也好了。”秦蕊想起秦萱这段时间姐姐的变化,有些不解,不过想起秦萱胃口变得好了,她又十分欣慰,胃口好代表着身体康健呢。
“我怀孕了。”秦萱放下碗来,轻声道。
瞬间秦蕊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听错了,她唇微微张开,不可思议的瞪着面前的姐姐,耳朵里头嗡嗡作响。
“姊姊?”
秦萱见状,只有把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边。
“那个人怎么能这样?!”秦蕊霍的一下从床上站起来,她心里都是怒火在屋子里头走来走去,她不傻,知道孩子是怎么来的,姐姐这样子哪里能够和其他女人一样怀孕生子,这简直就是要命!
秦萱坐在那里,伸手按住小腹,小腹处依然平坦,没有任何隆起的迹象,她甚至不敢相信,那里头已经有了孩子在那里。
她手掌下的布料渐渐被攥紧。她不想要,也不敢要。可是徐医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如果这次她打胎,依照她以往的情况,日后想要孩子,几乎不太可能。而且他说的很对,打胎势必会流血不止,如果她想要活下去势必就要去坐小月子,可是没有那个时间了。
“姊姊,这该怎么办?”秦蕊跪在秦萱面前,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袖子,双眼里满满的都是惊慌,她也反应过来,秦萱眼下的情况了。
“甚么怎么办?”门口的屏风处传来男子清越的嗓音,秦蕊闻言吓了一跳,她抓紧姐姐的衣服,满脸警惕的看着从屏风后出来的慕容泫。
慕容泫在秦蕊眼里简直就是洪水猛兽,尤其现在又有秦萱这回事,更是让她对慕容泫恨得咬牙切齿,可是四目一对,她哪里是慕容泫的对手,立刻就躲到了姐姐身后。
“好了,阿蕊先回去好好休息。”秦萱拍了拍她的背。
秦蕊看了慕容泫一眼,咬着下唇出去了。
“你也别吓她。”等到秦蕊出去之后,秦萱对慕容泫道。
“我没有吓她,她自己胆子小罢了。”慕容泫为自己辩解了一句,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女,他不会也不屑去吓这么个孩子。尤其这个年纪的少女在他看来,做自己的孙女孩差不多。
“你要她和你比胆子,那真是不行。”秦萱摇了摇头,想起自己肚子里头的这块肉,她苦笑着摇摇头。
秦萱说完这句之后,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室内陷入一片沉寂。
“我和你说一件事。”慕容泫过了许久回过头来,他嗓音发涩,已经不如往昔那般清越动听。
“不管我说甚么,我都没有骗你,也不要惊讶。”慕容泫闭上眼,似乎在做什么决定,过了许久他开口,“你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的,那个故事么?”
“嗯?”秦萱回过头去,“哪个?”
“就是上回在中山的时候,和你说过的那家子。”慕容泫低下头笑了笑,眼中是遮掩不了的落寞。
“……”秦萱立即就想了起来,那会柔情蜜意,她不过是当做个故事听,难不成这个故事后面还有隐情?
“如果我说,那些都是我们前生经历过的呢?”慕容泫回过头来,紧紧的盯着秦萱。
如果不是被逼无奈,他怎么会和秦萱完全坦白。这事在旁人看来实在是过于诡异,说不定被人当做疯子。
“你说甚么?”秦萱听到这话,满脸古怪的瞪着慕容泫,“你……你说甚么?”
“那些事都是你我曾经经历过的,我是那里头的男人,而你就是那个被兄嫂逼死的妻子,两个孩子,其中有一个就在你腹中。”
既然决定说了,那么就没有必要再遮掩什么,他将前生经历过的事一五一十全部向秦萱全盘托出,甚至还说了自己后来怎么处置慕容煦的子嗣,或杀死,要不就是打死丢到河里去,把哥哥这一系杀的绝后。
秦萱听着这些事,脑子里头如同被人掐断了线一般。那些她不过是当做故事听的人生,竟然是她曾经经历过的,她曾经嫁给了他,又因为皇后的阴暗嫉妒和皇帝的顺水推舟,她被拷打致死,之后她的孩子就在继母手下讨生活,一直到了慕容泫篡位成功,才算是熬出头。
慕容泫说完之后带着些许疲惫靠在隐囊上,有些往事放在心里一遍遍的回想,那是对自己的折磨,当对秦萱完全说出的时候,浑身上下疲惫如同潮水一般汹涌冲上,将他整个人都淹没其中。
秦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要她该说什么。
“这……怎么可能……”过了好久,她才出声,可是声音嘶哑。
“怎么不可能,这世上的事,又有几人能够参透?谁又敢说,这世上会没有如此神奇的事?”慕容泫笑出声来,他的笑声带着一股苍凉。
秦萱轻叹了口气,“所以你会安排我在你身边?”
“……”慕容泫没有说话,他小心的伸出手触摸她的面庞,很轻很轻,生怕自己下手重了,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把孩子生下来好不好?”慕容泫嘶哑着嗓子,“那孩子,我亲眼看着他长大成人,对于给予重望,而且他为了母亲,顶撞继母,甚至被召入宫中受了杖责。”
秦萱侧过头去,她深深的吸气,缓缓压住眼中涌上来的泪。
“你把太子妃的妹妹杀了。”秦萱这会算是想明白为什么安姬车会那么针对她,原来都是为了抢夺男人。
如果仅仅是男人也就罢了,但不仅仅是男人的问题。她必须要完全切断一切可能的隐患。
“我不管她的姐姐是听命皇帝,或者还是其他,我不能让她继续活下去。”秦萱沉声道,折磨人自然是慕容泫的那种办法,软刀子磨肉,让她们想死都死不了,只能一日一日的苦熬下去。
但是那是在慕容泫坐了皇帝之后,现在她哪怕是听到这两个女人的事都觉得愤怒想要杀人。既然这样,不如干脆下手,哪怕安姬车现在成了个废人,而且还做了一个老头子的妾,日日收到主母的鞭挞和责骂,可是她还有个太子妃的姐姐,谁知道这对姐妹将来会怎么样。
“你想要她的命?”慕容泫抬眼看她。
“我要她死。”秦萱凑过去,按住他的手,语气眼神坚定。
“好。”慕容泫没有半点犹豫,立刻应下,此刻这两个女人的命在他眼里看来连头牛都不值。
大宇文氏是太子妃,东宫之中想要下手,必须要筹谋一番,而且最好做的不要让人发现,毕竟太子妃是将来的皇后,她出了事,要是被人察觉出来是被杀,宫廷中少不了要掀事,除非皇帝不愿意查,太子也不将妻子当回事。
宫外的那个小宇文氏就容易了,根本就不需要花费什么心思,只要让主母嫉妒心上来就可以了。
“……我们眼下算不算是狼狈为奸?”秦萱扯出了个笑容。
“荣幸之至。”慕容泫也跟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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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医好不容易自己不用到宫内去上值,可以轻快几天,在家里可以逗逗孙子。结果慕容泫把他拉过来不说,还听了他和秦萱的爱恨情仇。
对此徐医表示很不满,他只是个大夫,让他治病救人可以,但是听人家的爱恨情仇,这还算了。
男女之间,最是扯不清。尤其还关系到肚子里头的孩子,慕容泫那样子是认真的,并不是一般贵族说玩玩就罢了。不然也不会求着要把孩子生下来。
这可真是愁人呐。
徐医对着手下开出来的方子看了又看,这时慕容泫走进来,比起昨天夜里,他总算是有了一点精神,徐医见着慕容泫进来,放下手里的笔,打算从枰上起来。
“你派个人,医术品行必须过关,放在她身边。”慕容泫俯身下来道。
徐医不知道他又是怎么了,不过他明白,有些事最好不要过问。
“臣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