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尝截止满足不了慕容泫,吻由浅到深。舌上淡淡的苦咸味让秦萱有些不知所措。这不是两人最激烈的吻,她曾经把慕容泫的长发狠狠拉扯下来亲吻他,他吻的很仔细,甚至不断的撩拨,秦萱强忍着把他掀翻在地扒光他的冲动,强硬的将他推开。
慕容泫武力不错,但是秦萱在力气上远远胜过他,可慕容泫哪里情愿就这么被推开,两人在地衣上扭成一团,秦萱强忍着没在他肚子上踹一脚,多少次把他推开,他又重新压了过来。
这毅力,秦萱都想要给慕容泫点个赞,可惜她眼下被慕容泫撩拨的心烦意燥。慕容泫再好看,再动人,她都不太想继续下去了。长痛不如短痛,难不成要到将来才闹的自己伤心?
唇贴在她的脖颈上,手掌也想要从她袍子的缝隙处钻进去。秦萱这下可真的烦躁了,伸手大力就把身上的人给推开,“你到底饥渴到甚么地步了。我已经有十来天没有沐浴了。”
北方原本就不是甚么多水的地方,一年到头天冷的时候多。尤其行军之中诸多不便,秦萱就算再爱干净也没办法天天洗。
慕容泫被秦萱一脚踹开,他躺在那里过了一会才用手臂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衣襟已经敞开,露出大片白净光滑的胸膛。
慕容部中有一大部分的鲜卑人是碧眼高鼻的白种人,好看是好看,可惜一身都是毛茸茸的。
慕容泫不知道是天生的体质,还是因为有汉人血统中和的缘故,他的体毛没有那些白种鲜卑那么恐怖。
秦萱还真的被他那一下撩的恨不得上了他。
原本还想着将两人的关系扯清楚,不要再像以前一样,结果没想到差点就被美色勾引的破功。
“你舍得?”慕容泫看到她眼里的松动,唇角的笑如同含了腻人的蜜甜似得,他凑过去,呼出来的热气在她脖颈上涌动。
秦萱几乎还能闻到他身上的皂角味道。
军营这种地方,大老爷们十天半个月不洗澡都是常见,有时候打仗特别紧张的时候,甚至可以三四个月都不洗。慕容泫身上干干净净没有半点酸臭味,收拾的也是一丝不苟。秦萱满脑子想着,要不先把慕容泫给再吃几回然后撇清关系?
这个想法冒上来,她过了好一会才忍痛把这个念头给打出脑海去。现在就已经这样,到时候真的要到非得分开不可的时候,她是伤心欲绝呢,还是抽自己几个耳巴子呢?
“……舍不得也比到时候舍弃不了要强。”秦萱伸手按在慕容泫的肩膀上把他推开,“你也应当知道,我和你之间没有将来。”就算是玩玩,也架不住慕容泫这么高质量的,睡了他之后,除非再来一个慕容家的年轻俊杰,不然其他人还真的很难入眼。
鲜卑人中美人也没有多少,可是里头一半都几乎被慕容家给占了去。要是来了个普通的,她看不上眼,相当出色的恐怕又轮不上她自个,这么纠结,还不如眼下就分清楚算了。
“你在害怕甚么?”慕容泫那双茶色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不放过她面上半点微小的表情。“在担心甚么呢?”
说着他凑近了,唇几乎要贴上她的面颊。
浓厚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他弄得秦萱有些气息不稳。她在军营中也见过了很多男人,甚至开头的那几个月和二十多个男人睡在一个营帐里头。那些男人只会让她变的对男人没有半点兴趣,但是慕容泫却能够成功的勾出她内心最深处的欲求。
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个妖精。
“既然知道,那么就不用我多说了。”秦萱被他撩拨的心烦意燥,要是顺了他的意思,就在这大帐里头滚成一团,不说外头的人会不会听到里头的动静,要是日后再想分开,就难了。除非慕容泫想要把她给踹开。
这种感觉真是太不好了。
“为何要怕?”慕容泫问。
“人都是会变的。”秦萱不知道要怎么和慕容泫解释,她眨眨眼,身子向后躲,拉开两人的距离。现在两人的距离实在是太暧昧了一些,再这么说下去,恐怕不到十句,慕容泫就又要熊熊亲过来。
有时候秦萱都不知道慕容泫怎么对她那么热情。她甚至都不知道慕容泫到底看上她哪一点,她自己偶尔照镜子,虽然她长得眉清目秀,可真论美色,也是慕容泫更占优势。每次的情事,也是他在引诱。
“是啊,人都是会变的,可是也不一定全都会变。”慕容泫伸手抚摸着她的面庞,眼中柔情深深,恨不得将眼前人完全埋入在自己的温柔之中,让她再也不能逃出来。“你为甚么不相信?”
“我相信你甚么?”秦萱躲开他的亲昵,只觉得头疼,“你现在是将军,日后更会是大将军,若是将来燕王不肯满足于称王这一步,你日后作为皇子自然也会身居高位。而我不过是普通的牧民,日后再高也不过是一名武将。你我原本就不相称。”
“相称不相称都是你自己说的。”慕容泫根本就不将这些都放在心里,这些从来就没有成为过他们之前的阻碍,前生还不是两人结为夫妻。只不过这后果让他在后半身里头追悔莫及,要不是他执着于所谓王妃和名正言顺,或许事情到头来会不一般的结局吧?可惜前生他后悔了二十来年,一直到最后也担心自己没有脸来见她。如今两人又在一起,想要他放手简直痴人说梦。
“那好,我把话说明就是。”秦萱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觉着这么说不清楚让慕容泫自己来猜,还不如她将话都说明白了,到时候也别怪没有将事情说清楚。
“我这种人呢,若是用汉人的话来说就是妒妇。”秦萱盘腿坐在褥子上,大大咧咧的,任凭谁也看不出来她是个女的。“你呢,是燕王之子,日后说不好还是个皇子,要是再向上一层,指不定还能和世子一争高低。”
秦萱这话说的没有半点遮掩,也不觉得有什么遮掩的必要。汉人还会降自己的野心藏起来,在外头做出一个贤良臣子的样子,例如司马发家之前就是这样,但鲜卑人里头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心里有个什么野心,恨不得闹得天下人都知道。慕容奎的父亲就曾经在人前袒露过野心,只不过那会天下才刚开始乱,慕容鲜卑臣服于司马家,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到了现在,慕容家东征高句丽,北边将自己临近的几个鲜卑部落给收拾的只剩下一个宇文部。慕容不会放过宇文,因为一旦身边有这么一个敌对的部落,谈何西进中原?
“……你一向聪明。”慕容泫听到秦萱这么说,面上没有半点惊讶。他早就知道她聪明,那些汉人都说女子如何愚钝,只能掌管家务和以色取悦男子,可是他在鲜卑部落中见过不少当家做主的女子,甚至他也知道秦萱也是聪慧的很。她作为男子的时候已经把一群男人都给比了下去,只不过遇上了他而已。
“……”秦萱瞧见慕容泫没有什么脸色大变,心里更是坐实了慕容家想要逐鹿中原的想法。她没有什么不高兴的。
中原原本就是司马家和那些个只晓得发疯喝酒玩女人的士族给丢掉的。司马家在位的时候,她听到的便是天下如同一潭死水。永嘉之乱固然是胡人们起的头,可是里头谁又敢说没有寒门的影子呢?
既然士族把大饼全都占光了不给别人饭吃,那么寒门就可以自己另外给自己找主君,司马家不给饭,难道天下的枭雄就和司马家学样了么?
秦萱不是士族,只是被士族看做最低贱给他们提鞋都不配的兵家子,她不会为了士族的朝廷而忧心,甚至灭了都和她没有半点关心。
“你以后会见着更好的,而我也只是想要在这世道里头混个好生活罢了。”秦萱叹气,她一开始从军还真的没有多少雄心壮志,只不过是照着鲜卑的部落征兵,她要去,家里妹妹长得过于美貌,手里若是没有些权柄,恐怕保护她不了。
至于说一开始她就是冲着将军出人头地来的,也不全对。
“……”慕容泫沉默不言,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我那一日对着太白山上的神灵起誓,难道你记不得了?”
他嗓音嘶哑,秦萱听着都忍不住心疼了一下。
“记得,只不过鬼神之说虚无缥缈,而人心易变。全部压在誓言上,请恕小人无法相信。”秦萱知道鲜卑人重山川神灵,可惜她不是。她知道鲜卑人信仰的那些巫鬼就是他们自己想象出来的东西,对着山起誓,那还不如对着河水呢。
有心的,哪怕不用发誓,也能够遵守诺言。要是想要反悔,有的是理由。而且慕容泫眼下还年纪不过十六岁,甚至十七都还差点。这么小的少年,说要遵守一辈子,秦萱听着都有些好笑。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哪怕再早熟,也是那样。还能指望着他一辈子?太可笑了。
“你不信我,对吧。”慕容泫目光沉下来,他气息已经有些不稳。
“将军知道,这世上,谁又会信的过谁呢?”秦萱道,她抿了抿嘴唇,“将军也不是有很多的妾侍么?”
照着慕容部这么每次征服一个部落,部落的首领大人就会将自己的女儿送上的作风,恐怕慕容奎和他那几个儿子,人人都是满院子的莺莺燕燕。她又何苦和自己过不去?现在还好,可是过了那么几年,哪里还有多少情谊在,不如现在就算了。
“你以为我看中的是你容貌?!”慕容泫怒极而笑,秦萱的容貌不管作为男人还是女人都是极好的。可是容貌再美也有看腻的一天,不管男女都是这样。因为容貌身段一时兴起,最多不过是几宿之欢,然后就会抛到脑后。
他当年被她背着徒步走了几天几夜,她眼里从来没有半分绝望,也没有生过将他丢下的念头。
她那会已经是能够排的上号的将军,不是杂号将军,就算他出事了。她不是他的亲兵,再罚也罚不到她头上来,就凭借着她的功劳,就算是慕容煦也不敢轻易动她。可是当年她就这么把他救了。以至于后面得罪了慕容煦。
容貌或许能够吸引人的第一眼,可是这人能够长久相处,看的不是容貌了。
“……”秦萱脸色变得难看,不管男女没有几个愿意听到别人说自己的容貌,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睡过几次的情人。
这家伙还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你甚么意思?”秦萱伸手就把慕容泫的衣襟揪起来拖到自己面前,她天生力气大,慕容泫都要甘拜下风,加上他根本就没有反抗,秦萱轻轻松松就被她给拖到了面前来。
“容貌虽美,但我更爱的是你的心。”慕容泫被她拖过来,不但不怒,反而笑的迷人。
就没有人不爱听甜言蜜语的,男人女人都一样。慕容泫说这话的时候深情款款,他还凑近了些恨不得贴在她身上,“若是我真的违反诺言,你杀了我可好?”
“你明知道我杀不了你!”秦萱说完这话,恨不得把手里的家伙给抡到地上。除非慕容家势弱,她又爬到了高位打算下克上,不然还真的没有可能杀慕容泫,除非他们自个兄弟互殴。
“……”慕容泫面上的笑容和含了蜜糖一样,他凑近了想要含住那耳垂。结果这个用心被秦萱看穿,一把就把他推的滚出去。
美男子仗着一张赏心悦目的脸,真是做什么都好看,连滚在地上都是那么的颠倒众生。
秦萱一张脸红透了,她原来想着要和慕容泫断的干净,甚至想着要不要去慕容明或者是慕容祁那里。
慕容明是慕容奎最喜欢的儿子,前途一片光明。慕容祁是慕容奎侄子辈里头最为出色的一个,这两个怎么看都是前途无限。
慕容明可能会被慕容煦嫉恨,不过现在慕容奎活的好好的,照着疼爱这个儿子的程度,不可能到时候不给这个孩子半点保障。
都已经打算好了,但是到了慕容泫面前反而又被撩的不行了。看样子慕容泫是不打算放她走了。
秦萱气急败坏,恨不得往慕容泫身上踹几脚,不过之前她已经踹过了,再打就只能打脸。一军主将,又是在宇文部的地方上。要是慕容泫鼻青脸肿的出去,还真的是丢脸丢大了。
她愤愤的出去,迎面碰到冯封。冯封原先是有事来请见慕容泫,听门口守着的两个士兵说慕容泫下令谁都不准进去之后,心里就猜想或许秦萱在里头。
慕容泫对秦萱一开始或许还装那么一下,到了现在甚至连装都不想装了。
冯封刚想低头就走,结果就迎面遇上了秦萱从里头掀开门帘出来。冯封瞧见秦萱的唇上有点儿肿。要是青涩童子鸡看不出这个有甚么问题,可是他看的出来。
这地方根本就没女人,哪里会是和女人亲的。就算是和男人,除了营帐里头的这位,哪个敢来秦萱这里撩拨,嫌弃自己一条命不够用了?
冯封心里哀嚎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他不想掺和到慕容泫的私密事里头来。
于是秦萱见着冯封掉头就走,没有半点犹豫。
秦萱心里一个咯噔,她自然知道自己眼下好像有些不妥,慕容泫亲她的时候,可不是那种纯情的浅尝辄止,要不是她一脚把人踹开,指不定就要做出什么事来。
明明才那么点年纪,活似旷了十几年的资深旷男。秦萱都闹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来了啊。”秦萱叫住冯封,一脸哥俩好的和他搭话,“来见将军么?”
“……”冯封不能装作没听见,他回过身来,眼里带着点儿痛不欲生,“将军已经歇息下了吧,我这事也算不上多大,明日禀报也是来得及的。”
秦萱想起帐子里头慕容泫那一幅妖娆的模样,也觉得他现在不适合见人。
“也对。”秦萱点了点头。
冯封忍了忍,最后还是没有和秦萱说话。这时候遇上,两个人都尴尬,不如装着没看见走了算了。
秦萱一路上挑着点儿不怎么重要的事和冯封说了下,等到回到自己的帐子里。秦萱就伸手捂住脸,滚倒在褥子上。梨涂一开始记得要等秦萱回来,可是到底年纪小没有撑住,趴在一边睡着了。
睡梦中听到声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瞧见秦萱一脸扭曲的躺在那里。
“主人?!”梨涂吓了一大跳,以为秦萱是中邪了或者是生病了。原先那些睡意立刻消失个干净,他爬过去守在秦萱身边。
“没事。我不是病了。”秦萱摸了摸他的脑袋,“我累了,都睡吧。”
梨涂看到秦萱面上没有半点痛苦的神色,怎么看都不像是生病。他信了秦萱的话,起来去把虎皮毯子给抱来,给秦萱盖上之后,才缩到一边睡了。
秦萱辗转反侧睡不着,营帐里头留了一盏小灯,以防夜里军营里头吹响集合的号角备下的。她看着穹庐顶,心下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男人黏糊起来,还真的让她吃不消。
想了好一会,秦萱终于还是闭上眼。有些事她想再多也没用,不如好好睡觉养足精神。
*
此后风平浪静了好几天,甚至慕容泫已经向宇文单于提出回到慕容部的事。慕容泫年少就已经崭露头角,是慕容家年轻人中不可多得的人才。而宇文部之中莫说年轻一辈,就是年老的,都没有人像他这样了。
宇文单于原先有心想要将慕容泫留住,不然杀了他也是好的。但是在王帐议事的时候被提出,就被其他长老给否决了。
慕容泫不是单枪匹马来的,而是带着几百人的小队。慕容部和宇文部毗邻,要打起来简直不要太容易。比较起已经显露出颓势的宇文,慕容氏如日中天。
慕容家可不是这么一个人才,到时候难道把人都给杀了?
但是也有人表示鄙夷,慕容部原先就是辽东鲜卑三部中最为弱小的,只不过是靠着那些汉人增加了人口,难道就可以凌驾在宇文部之上。这也太灭自己威风,长他人的意气了!
王帐里头还没吵出个结果来,慕容泫就已经要带着人告退,宇文单于倒还是想要把人多留一段时间,当然这留一段时间并不是什么好意思,他对慕容家的人一向比较忌惮,不管是现在这些慕容家的年轻人,还是在草原上放牛牧羊的慕容翱,都被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他的儿子没有慕容泫这样的人才,但他可以为儿子把这个敌人除去。可要命的是,慕容奎的儿子个个都是人才,他几乎就挑不到一个庸人。杀了一个有什么用,会迅速被慕容奎其他儿子填上。
慕容泫也听说了宇文部有人想要杀他的事,宇文部原本就是是非之地,不能久留,他干脆拿出了事先准备好了的慕容奎的命令,说燕王有令,有事召他回龙城。
宇文单于只能含恨放他走,心下安慰自己,走了个小的,总比走了个老的强。那慕容翱已经在宇文部生活了一辈子,要是慕容翱返回慕容部,恐怕才是真的对宇文部不利。
这消息在宇文贵族中传开,有一个帐子里头就闹开了,“真是狡猾!我都还没有替阿兄报那一箭之仇,竟然就已经夹紧尾巴回去了!”
那一日跟在宇文普茹身后的少年满脸愤愤坐在兽皮褥子上,他身边的婢女将杯中满满倒上酪浆,结果他看不顺眼,一把将面前的几案给推翻。
“这……”少年身边人瞧见他又开始闹腾,个个脸上苦的似乎吞了半斤的黄连。他从小脾气就是如此,连单于太子拿他都没有办法,何况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又有多少办法?
“听说是慕容泫拿出了燕王的命令,如今慕容部气势正盛,不能不给他们面子。”旁边有人道。
“阿豹。”少年听到这话,脸上似笑非笑,“我不知道你甚么时候竟然做了慕容部的狗,谁不知道当年慕容部对汉人摇尾乞怜才换来一个辽东公的位置,比起拓跋的代王还差的远了。这样的人,还用得着给他们面子?”
少年的声音一下尖细起来,刺耳的很。
阿豹知道眼前的人从来不将人命当回事,立刻就匍匐在地,“奴婢不敢!”
这个性子骄纵,也不知道日后下场会如何。毕竟单于和太子不可能保护他一辈子。阿豹跪在地上,心中对少年也是鄙夷的很。
“慕容泫是慕容奎的儿子,要是动了他,恐怕慕容部就有正大光明的理由来攻打,我没那么蠢。”少年似乎看穿了阿豹的想法,开口道。
阿豹额头上立刻起了一层汗珠。
“但是射伤阿兄鹞子的那个汉人不能放过。”少年飞快说道,他坐在兽皮褥子上,一只手撑在手边的凭几上,露出了几分娇憨,“事情要是传出去,说太子辛辛苦苦的熬出来的鹰竟然被个汉人给射杀了,那么阿兄脸面何存?”
熬出来的鹰竟然被汉人给射杀了,那么熬出来的就是个废物。如今谁不知道汉人不尚武,那些个贵族都是歪歪扭扭浑身上下没有几块骨头的。竟然被汉人射杀,那么熬出这种废物的宇文普茹自然是双眼都瞎了。弄不好还要被说的更不堪一些。
“可是……”阿豹还要再说,就被少年一眼狠狠的瞪了回去。
“没有甚么可是!不过就是个汉人,难不成慕容泫还会为了这么个汉人要对我们兴师问罪,就算他肯,也要问问慕容奎有没有那个脸!”
阿豹听了这话,一脸的复杂,依照慕容奎的那个脾气,说不定还真的能够干出这样的事来。眼下瞧着两个部落就要打仗了,只要能够拿出个理由就可以,至于是甚么有甚么重要的。
“这样吧,我亲自去。”少年笑了,带着些许恶劣,“我正好可以拿着那个汉人的脑袋回去给阿兄消气。”
这段时间,宇文普茹的心情一直不好,自己的鹞子被人杀了,和人比试又输的半点余地都没有。
偏偏这两件事还是同一个人做下的,除了出身之外,骑射上他还真的比不过一个汉人,这让他情何以堪?
“这——!”阿豹听到这句话,顿时抬起头来,结果少年劈头盖脸的就是鞭子打下来。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少年愉快的做了决定,“就在慕容泫离开的时候好了。”少年从来没有见过慕容泫亲自出手,他倒是听说过慕容泫打仗上很有一手,甚至自己带领几千骑兵斩获三万首级。
听起来真的是威名赫赫,奈何他也没见过当时的场景,看到的只不过是一个貌美出众的少年郎,自然觉得是以讹传讹,完全没有将慕容泫放在眼里。
“我就不信一个汉人,还能让他怎么样!”少年把侍女重新满上的酪浆给打翻在地。
*
慕容泫已经和宇文单于告辞,但是要走还得准备上两三天,不是能够说走就走。秦萱也有好几天都没有到慕容泫那里去了,慕容泫也没有再召见她,那一天慕容泫肯定是生气了。
想想也是,就算慕容泫自小不被父亲喜爱,但也不是没有半分脾气的。尤其这两年来他还掌军,被她这么提来扔去,心里没有半点怒气,说出来秦萱自己都不相信。
不过这样也好,原先她就是打算两个人除了将军和下属的关系之外,就不要再有别的牵连,如此正符她心意。只不过秦萱心里还是有些感叹,那么好的一个美人,被放弃了多少还是有些感叹。
她每日都会找个地方练习马槊。
秦萱挑选的地方一处僻静没有多少人来往的地方,她常用的武器是马槊,马槊虽然是汉人的东西,但是在鲜卑人中很流行,而且鲜卑人善于马槊。秦萱也使的一手好槊,反正马槊这东西到处都有,有时候在战场上,马槊折断了,很快就可以补上,不像其他武器例如剑之类的难以找到趁手的。
“刷——”她手中的马槊扫过一从长得比较低矮的灌木,顿时就被她从上面整整齐齐被扫落。
秦萱握紧了手中的马槊,她已经练了有小半个时辰了,算算时间也该回去了。她收拾了一下,提着马槊就准备离开,突然身后破空之声由远而近刺来。
秦萱曾经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数次,身体下意识的就扑倒在地。
扑倒在草地上,她才抬头就瞧见一支箭嗖的从头上飞过去。要是她没有立刻趴倒,恐怕那一箭就要射到她身上了吧?
秦萱立刻就回头看,果然在离她较远的一刻大树后,见到了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少年,手里拉着一张弓,他看到秦萱不但没有被他的箭射中,反而完好无损的从地上爬起来,顿时一张脸上都写满了吃惊。
秦萱压根就不认识那个少年人是谁,她下意识的脚就把落在地上的马槊挑起来,手握住马槊,对着那个少年就是投掷出去。
那少年瞧见秦萱满脸杀气,吓了一大跳,他没有上过战场,发狠也是对着身边的奴隶或者是那些匈奴贵族,如今瞧着这么一个真的对他有杀意的。顿时就慌了手脚,他来之前为了防止身边的人捣乱,特意将人都遣散开,这会别人杀过来了,他连个呼救的人都没有。
“呀——!”眼瞧着那马槊带着一股劲风呼啸而来,少年吓得闭上眼,尖叫一声,一屁股就摔倒在地上。
他要死了吧,是要死了吧!少年紧紧的闭上双眼,不敢再看。
结果过了一会,没有想象中心脏被刺穿的剧痛。他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那男人手里的马槊此刻直直的插在他身边的土地里头。马槊的槊头都已经深入土中,看不到上头用于吸人血的红缨,可见这个男人的力道有多大。
怪物!
他满脑子里头都是这种想法。
瞧着那个汉人男子一脸复杂的走过来,他尖叫着挥手向后退,“你别过来,别过来!”
秦萱听到这少年口音里头的尖细皱了眉头,这个少年的年纪和慕容明差不了多少,她和慕容明相处过,胡人的少年早熟,十一二岁的时候就早早开始发育,这少年嗓音……也太细了点。
难不成还是宇文部里头太监横行?
秦萱听说过要是从小阉割了的男孩,到了年纪上头声音和女子差不多,甚至还会肌肤细腻,半点都看不出来男人的影子。
“你是服侍哪个人的阉寺?”秦萱拨开那少年挣扎挥舞的双手,直接问道。
“……”少年眨了几下眼睛,过了好一会才明白秦萱口里的阉寺到底是个甚么东西,他立刻就红了脸,“你才是没了命根子的东西呢!”
“呵呵”秦萱心情不太好,这少年这么说,秦萱直接就狞笑,“果然是匈奴胡虏,说人话听不懂,好,那我就把你给阉了。好好做个阉寺如何?”
秦萱可是亲手阉过人的,对着男人那玩意儿半点羞耻心都没有。那少年听了呆呆的愣了好一会,结果瞧着秦萱已经要扒他腰带了,尖叫起来,“你个混账东西,你敢碰我!我的阿爷和阿兄还有部落里头的族人统统不会放过你的!”
尖细的嗓音在呼喊中一览无余,秦萱停下手来,带着些许惊讶看着他,或者说应该是她,“你是女孩子?”
眼前这女子容貌并不出众,其实有很多时候,一张脸是男是女根本就看不出来的,除非是在身材和打扮上凸显,不然还真看不出男女的区别。
“……你个混账东西快些放开我!”少女已经哭得满脸是泪,她察觉到自己在力量上和这个汉人男子的差距。明明鲜卑匈奴都是马上民族,男女都自小学习骑射,怎么眼前人的速度和力量超过她不止一星半点,简直和个怪物一样。
“唷,你说放开就放开,凭甚么呀?”秦萱这会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她大大咧咧坐在旁边,她瞧着少女哭的满脸泪的模样没有半点心疼。
在战场上久了,心就会变得和铁一样。要是天天发善心,早就被敌人的马槊给扎成蜂窝。
“就凭我是单于的女儿,阏氏所出!”少女仰起头,满脸的骄傲。
“就这个?”秦萱一脸的卧槽,她还以为会说什么呢,结果搞了半天竟然是说这个。
“……”秦萱看了看周围,她把少女给逮住到现在,都没有瞧见有人出来营救,看来是这小妮子单枪匹马的来暗杀她。
秦萱都要给眼前这个骄傲的和只小喵咪一样的少女给跪了,见过狂妄的,但是没见过这么狂妄的,要暗杀,好歹要踩点摸底都给做好了,还得在周围留那么一两个同伴,好互相接应。
“那么说我现在杀了你,也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了。”秦萱笑道,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在少女看来格外的可怖。
“我是阏氏之女安姬车,你敢把我怎么样……”
“反正宇文部和慕容迟早要打的,”秦萱冷笑一声打算她的话,“有你没你一个样,难不成你还想说甚么我动了你,你的族人就会来给你报仇?”说着秦萱把马槊从安姬车的身边拔出来,锋利的槊尖指了指那边的一处灌木丛,“看到那里没有?要是我杀了你,先会挖个大洞,然后把你给埋到里头,你没有和身边人说去哪里了,就算和人提过,恐怕也不会说的很明白。”
这个名为安姬车的少女听着,脸色就刷的一下变得雪白。
“到时候就算来找你又能怎么样呢,这一片地方原本就很少有人来,只要把你埋的深了些,上面再将陈土覆盖上,加上四周的灌木,等到发现你的时候说不定都已经是烂的差不多了。”
“而那时候,我早就回到慕容部去了,你族人能把我怎么样?”
“你,你……”安姬车被秦萱这话吓得哭起来,这些话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她说过,眼前的俊秀男子说起这些杀人埋尸的事,简直像和她讨论哪一只小羊看起来更好吃一样。
“说起来,你是为甚么要杀我?”秦萱对安姬车没有太多的印象,这些天她基本上没去甚么地方,和四周的匈奴人也没打多少交道。
“你杀了我阿兄的鹰……还在那么多人面前让他没了颜面……”安姬车这回事真的被吓到了,她感受到在这个汉人男人心里,她的命或许真的算不了甚么,简直是有问必答。
“……你是宇文太子的妹妹?”秦萱挑了挑眉。
“没错!”安姬车打算就算是自己被眼前的男子杀了,也要保留些许尊严,听到他这么问,她立刻答道。
秦萱看着挺起胸脯的少女,叹了口气,她伸手就把安姬车给拎了过来,没费多大劲就捆了手脚。被她扛在肩上。
“你做甚么,放开我!”安姬车不停的挣扎,她已经想到了最坏的事。那些从匈奴男人口里听到的事,让她几乎忍不住打起了寒颤。
“带你去见将军。”秦萱一笑,牙齿越发的雪白。
“啊?”安姬车立刻就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