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萱还真不知道高玉淑竟然那么恨她,她自个扪心自问,也没有什么对不起高玉淑的地方。哪怕是当年攻破丸都城一事,她都问心无愧,原本慕容鲜卑和高句丽就死敌,更何况高句丽抢掠汉人和慕容部的鲜卑人已经不是一回两回,十多年来光是抢掠就不知道多少次。慕容大军出征高句丽,也是师出有名。
她吃了别人的饭给人办事,天经地义,而且在丸都城中也没干杀人放火的事。秦萱觉得高玉淑就算要恨,也恨不到她头上来。
高句丽自己做过的事,慕容部也只是反击,出来混也该有这个觉悟。
话说当年大军开入丸都城,她还从一个鲜卑士兵的手里把高玉淑救出来过吧。
这人怎么能够这样呢?
“这世上的人多了去了。”慕容泫拿了一串葡萄给她,葡萄是从西域传过来的东西,在中土也种植了这么多年,不过在辽东还算是个新鲜玩意儿,慕容泫特意让人拿来给秦萱尝尝鲜。听到秦萱的疑惑,他就笑了。
这种人,他前世还真的见过不少。明明没有亏待过他们,可是偏偏他们就恨上了,为君之道乃是王道霸道杂之,而不是所谓的以儒教教化天下。
毕竟天下人那么多,出那么几个奇葩货色很是正常,哪里能完全用儒教教化的?恩威并施就好。
“你说的倒也是。”秦萱想了一圈还是没有想出高玉淑有个什么由头来恨她,她接过慕容泫送过来的那一串晶莹的葡萄,吃了好几颗享受够了葡萄的酸甜可口。
“其实我怀疑她应当是被哪个人指使的。”慕容泫给秦萱递过去一只小盒子盛放吐出来的葡萄籽。
“高玉淑不是个聪明人,可以说是个蠢货。”慕容泫对高玉淑是半点不客气,“她就算有这个心,也没那个胆子。看是不是哪个人让她这么做的。”
“对付我还需要这么兴师动众?”秦萱听了都差点把口里的葡萄给笑喷出来,她这会就是军中的一个将军,算起来哪个人能够把手伸到慕容泫的府中来?
慕容泫对高玉淑一直不闻不问,几乎就当做舞姬来培养,但她也是慕容泫府中人,能够让高玉淑来办事,这……还真不是一般的能耐。
“这件事我已经让人去查了。”慕容泫低下头来喝了一口茶汤,他令人把高玉淑院子里头的人全部抓了起来,竟然能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和外头有个勾搭,胆子还真是不小,干脆趁着这一次赶紧撕完了事,杀一儆百,免得以后又出甚么麻烦事。
“哎。”秦萱吃了几口葡萄,才吃了其他的瓜果,觉得浑身舒服。高玉淑那件事对她来说半点惊吓都没有,在战场上这么久了,要是被个丫头片子给吓到,她也不要继续混了。
“不过她的□□是怎么来的?”秦萱想不通的是这个。
高玉淑用的那个匕首是粹过毒的,拿在光下面看,刀身乌黑。很显然高玉淑是下定决心要置她于死地。
那乌黑的,一看就知道是剧毒。
“这些都在查,不管是她身边的那些侍女,还是拉过她的那些壮婢,必须一个个全都查的清清楚楚,另外我已经下令,不管用何种办法都要从高玉淑的嘴里把话给掏出来。”慕容泫说这句话的时候,连语气都是极其冷的。
高玉淑在他看来已经不是个活人了,可是让她就这么死了,倒还是便宜她了。让她最绝望的莫过于高句丽的灭亡,她彻底沦为亡国公主,但高句丽并不是那么好拿下,不过对付这种小女孩也不必花费太大的力气。
“话说忙不了多久,又要到军中去了。”秦萱吃完一串葡萄,有些可惜,不过想起离开之后,算是又离开了这个纷争之地,她立刻开心起来了。
“到军中又可以有事忙了是吧?”慕容泫好笑的看她一笑。他从手边的葡萄串上摘下一颗,含在口中,俯身过去,喂到秦萱嘴中。嘴唇相碰,舌尖一抵,那颗葡萄就滚入秦萱的口中。
葡萄的酸甜在彼此的唇舌之中弥漫开来。
*
宇文氏是晚了几天才到蓟城的,她身体从生了孩子之后就没有彻底养好,何况世子那里又有很多事要帮着处理,来的自然也没有大段氏那么快。
宇文氏和妹妹一同进院子的时候,就见着大段氏带着其他妾侍在那里站着。
伏姬辰自然知道大段氏乃是姐姐的心腹之患,平常哪怕看见她,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奈何这女人滑不溜秋的,简直比泥鳅还滑。让她抓不到大段氏的半点错处。
“妾等拜见世子妃。”大段氏拿出汉人的规矩,恭恭敬敬给宇文氏行礼。
宇文氏停下脚步,原本没有半点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来,“你们也辛苦了,都回去歇着吧,我也累了。”
大段氏原本打算待会跟着宇文氏进去,听到她这么说,大段氏垂下头来,“是。”
待到进了屋子里头,伏姬辰鼻子里头就轻哼一声,再也不掩饰自己对大段氏的鄙夷,“带着这么一大群人在这里等着,知道的人知道她是在迎接主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实在耀武扬威呢。”
“她哪里是在耀武扬威,比耀武扬威还要厉害多了。”宇文氏笑了一下,眼里没有半点笑意,“你是不知道,这男人啊一天到晚就坐着家中妻妾和睦的梦,鲜卑人以前也不讲究那个,慕容家里头读汉人书读过了,把汉人男人的白日梦也给一块学过来。我看段氏就是知道你姐夫心里怎么想,所以才会这么做。我要是给她脸色看了,还不知道她背后怎么编排我呢。”
伏姬辰听姐姐这么说之后,立刻不说话了。这妻妾之间的刀光剑影,她看得多,但是真的要她上手来处置,是远远比不过姐姐的。
“这样也好,给她一个面子,回头她和你姐夫还有甚么话好说的。”宇文氏说着摸了摸肚子,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抢在那么多的妾侍之前怀个孩子,慕容煦的那些妾侍,不是鲜卑人就是匈奴人,还有从别的部落来的,例如拓跋部,贺兰部。要是让这些妾侍抢在自个前头,到时候就真的永无宁日。
“一定会的,姐姐不是说这两个月月信有些不准么,说不定就是来了呢。”伏姬辰笑道。
这话终于是得了姐姐的喜欢,宇文氏笑起来,“也别说我,你办得那事怎么样?”慕容泫这么久都不在龙城,高玉淑也不是个老实人,一个月里头跑出来感怀身世的都有好几回,要是还抓不住机会,那么这个妹妹就彻底没药救了。
“当然。”伏姬辰说到这个就格外得意,“那个高句丽女人除了一张脸之外,脑子里头就是水,摇起来还晃荡响。”对着高玉淑,伏姬辰特别得意,这个女人一心一意想着的就是怎么报仇,对她来说真好是瞌睡碰上了枕头。
“你没有亲自出面吧?”宇文氏盯紧了妹妹,这事只有做成和做不成的,就没有第三个可能,要是没成,高玉淑把妹妹给供出来,到时候妹妹就彻底玩完了。
慕容奎以前对这个儿子不是很在乎,但是现在慕容泫炙手可热,燕王也对他很是关注。要是闹出来,她是没事,到时候妹妹就惨了。
如今宇文部不在了,可没有甚么宇文单于给她们姐妹俩撑腰。
“没有!”伏姬辰道,“我哪里有这么笨,我都是让身边人去的。”
“那好,找个机会把那个人给处理掉。”宇文氏道。
“姊姊……”伏姬辰吓了一跳。
宇文氏乜了妹妹一眼。
*
牢房里头充斥着充斥着浓厚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儿。
这事慕容泫府邸中的私牢,贵族手下多少都有那么几个有反骨的人,但那些反骨的人不能够拉出来处置的,那么就私下里审问了。
这个地方就是做这个用处的。
那些原本在高玉淑身边服侍的人也被一块关进来,个个被打的皮开肉绽哭爹喊娘的,等到一问,马上和倒豆子似得把高玉淑的那些事全给倒了出来,甚至连高玉淑早上几时起来,漱口吞几口水都不放过。
那边一个单独的牢房里头,高玉淑被捆在刑架上,她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好肉。慕容泫亲口下令不管任何办法,都要从她的口里掏出背后指使者是谁,用刑的人自然不敢对着高玉淑怜香惜玉,高玉淑眼下已经毁容,额头上狰狞的伤口从额头到眼角长长一道,光是看着都吓人,哪里还有什么高句丽第一美人?
高玉淑被投入牢房的当天,就直接捆上了刑架。
一开始没打她,但是不准她入睡,也不准她如厕。只要她闭上眼了,立刻有人迎头一同冰凉的水泼上去。
不过短短两三日,高玉淑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高雅,她浑身脏污不堪,头上的伤口因为碰了水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开始红肿流脓。
这模样看上去根本就不是高句丽的公主,连府邸中最卑贱的家人都不如。
“你们杀了我……”高玉淑说话的时候,嘴都在漏风,那些人怕她再来一次咬舌自尽,将她的牙几乎全拔了去。
“杀了你?”行刑的人在那一边看着手里的刑具,转过头来对高玉淑一笑,“郎主说了,就算从你嘴里挖不到甚么,也不会让你死。”说着他站起来,走到高玉淑面前,手指抬起她的下巴。
这会高玉淑满嘴都是血,已经完全看不出往昔的模样了。
“郎主说了,他信奉浮屠,不做杀人之事,要你活着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