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乃是全国盛事,朝廷选拨人才的最主要途径。
对此,朝廷非常的重视,上至朝廷,下到州府,无论是皇上,还是官员,无不慎重准备。
当然,对于全国的学子来说,更是承载着人生的梦想和施展才华的抱负。
寒窗数载,为的不就是能一举中地,从此,鹏程万里,任鸟飞么?
会试有礼部举行,这之前,全国的学子已经陆续汇聚到了京城,等待命运的决择。
这些人中,有的可能一鸣惊人,有的可能名落孙山,结局虽然悬殊,可他们之前都怀揣着相同的期盼。
对于考试,宝春不但不陌生,反而还相当的熟悉。
能不熟悉么,大大小小的考试,要真算起来,没有成千,也有上百。
所以,她很能体会这些学子殷切的心。
而且,跟她那些考试不一样,这里的考试条件和环境,很是艰苦。
接连三场,每场三天。
一个小房间,称呼号房,进去后从外面一锁,就是三天,吃喝拉撒全在这儿了,不但是对才识的考核,更是对体质和精神的考验。
身板差的,你说你能吃的消么?那年不是从里面抬出很多?
所以,从春闱开始的前几天,宝春就吩咐人在归济堂门口摆上口大锅,里面熬着的是补气药汤,只要是参加春闱的举人,都可以免费来领取。
药汤虽算不上贵重,但在长波跋涉,远道而来的举人心里面,却如冰天雪地里一碗热汤,暖了他们的心肠,甚至使得他们有鹏飞万里的机会……
归济堂本来就名声在外,它这一施药,自然是人尽皆知,尤其是京城的各方势力大佬们。
田氏听说,撇着嘴,语气不乏酸气,“折腾吧,那么多药汤,待多少钱?”
丫环说,“上万两绝对是要的,他们说每天排那么长的队,一施就是好几天,以奴婢看,可不是个小数目。”
田氏哼了声,“可不止这些,她这施一次药,起码能顶将军府十几年的开销,你说,她这什么意思,给无关紧要的外人,却不给自己家里用?吃里扒外,不长脑子,我算是看明白了,她压根就没把自己当将军府的人,看着吧,照她这么下去,早晚待把家败光。”
至于皇帝陛下,听说了这事之后,呵呵笑了,“她倒是长了个七窍玲珑心,知道众学子最需要什么。”
从龙椅上起身,端起茶盏,他又冲孙平感概,“这人呢心太善了,反而不好,容易吃亏……”
太善了?
还有你这不赞同的语气?
这样伪心的做派真的不累么?
的确,公主这行为是一善举是不错,可善举后面就没有其他所图了么?
别说别人,连他都看的出来,就不信你没看出?
你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孙平接过皇帝手中的茶盏,给重新换了一杯新茶说,“公主心是太善……”说这话时,心不由停摆了下,抗议呢。
“不过,这对象是参加会试的学子就不一样了,这些人熟读四书五经,最为看重仁义道德,滴水之恩,那是当涌泉相报的,一碗药,能惦记上一辈子,学子手中的笔有时比武人的刀剑还要锋利,刀剑一下只能杀一人,而他们手中的笔,影响的何止是万千。”
刘宸点头,“你啊,也不简单了,看问题是越来越透彻了,分析的很不错。”
“这还不是跟着皇上耳濡目染的。”孙平心里却说,自己若是连皇上这点小心思都揣摩不透,也该歇菜了,“这些人,其中可有一部分,将来会成为朝廷人才,臣子,甚至重臣,若是回报,那可不容轻视,公主这是大智若愚……”
这马屁拍的刘宸是心花怒放,心里熨帖的很,点着他的脑袋,笑骂道,“你啊,都成精了,还大智若愚?你不就想说,公主狡诈,懂的收买学子们的心么?”
孙平忙争辩,摆手,“我可没说,这是皇上你自个儿说的……”
刘宸上去踹了他一脚,“都敢戏耍朕了。”
孙平做出一副委屈难当的模样。
刘宸瞪了他一眼,忽然开怀大笑,“你说的没错,她眼光是精明独到,看准了这些学子的性情,有收买之嫌,但是你也不得不承认,她这样做,不仅仅让我朝更加公平,选出更优秀的人才,同时,也让众学子感觉到我皇家爱才惜才的心,使得他们归心于朝廷。”
会试一考三场结束,归济堂才撤了门口的大锅。
不管有无中地,对归济堂都心存感激,有人更是写了文章来阐述这一善举。
这使得归济堂更加深入人心,安平公主的声望也水涨船高,一开始质疑她被封为公主的声音也逐渐销声匿迹,认为也只有如此胸怀的人才称得上是公主,天下女儿们的表率,实至名归!
当然,此时此景下,有些人就不高兴了。
“我就说那丫头不简单,这下倒好,大部分学子的心都被她收买走了,心思诡诈着呢。”邓皇后气愤道。
邓相摸摸胡子,“你也不要太在意,也就是个丫头而已,影响不了大局,不要适得其反……”
“我怎能不在意,外面现在一提到公主,说的都是那个贱人,谁还知道安阳这个真正的公主,她才是个冒牌的。”
“你也说是冒牌的,再怎么样,她也比不得正宗的公主来的尊贵,安阳是皇上亲骨肉,难道还抵不过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
“那倒很难说,皇上这人,女儿是越来越看不透他了。”邓皇后疑惑看向父亲,“上次之后,不但封了她公主,就连她那个爹,皇上似乎也原谅了他,我就想不明白了,咱这皇上真有这么大的胸怀,连抢了自己女人,背叛了自己兄弟的人都能原谅?”
邓相沉思了下,“沈家要是崛起,对咱们很不利,这人可不是那么好收拢的,而且沈暮云一向对二皇子的印象不错,对咱们太子反而不假以辞色……”
“不行,就想办法除掉。”邓皇后阴狠说。
“若搁之前,除掉他,不会吹灰之力,可现在就很难办了。”邓相说。
“难办也总会有办法,谁挡着我儿的路,谁就要去死。”邓皇后满脸决绝。
邓相眸光闪了闪,端起杯子喝水。
“父亲,尚云怎么样?”邓皇后问。
“以他的才学进入殿试应该没问题,就不知殿试时,会怎么样,毕竟头三名可是有皇上定夺。”邓相放下杯子说。
邓皇后点了点头,“我听说顾家的那个小子才学也不错,自小名气就很大,我看很有可能成为尚云的劲敌。”
“是啊,为父也是担心这个,可前段时间,皇帝处决了崔家,打了咱们邓家的脸,我想,他这次怎么也不会做的太过……”邓相说。
放榜之后,让人意外惊喜的是,沈诚这个尝试心态的少年,竟然中榜了。
而且名次也还不错,竟然位居二甲。
这可是将军府的头等大喜事。
若是运气好,还能留在京城,从底层做起。
当然,一开始品级不会很高,但不管怎么说,却是将军府头一个靠科举做官的人,意义非同凡响。
其实,沈诚还算不错了,毕竟年龄在那儿搁着,今年也才十六岁,这样的成就由不得田氏不自豪。
她一改前段时间的低迷,走路带风不说,头更是仰的高高的,榜才放,她那边心已经操到办酒宴客上去了。
“酒宴一定要办的隆重,这可是将军府的大喜事,是诚儿凭真本事挣回来的……”
田氏这话就有些不地道了,明显意有所指。
真本事?讥讽的不就是宝春那冒牌公主?
兰香气的,真想给她一拳,要不是她家小姐,别说中地了,四少爷能完整考完,她就该偷笑了,不感激,居然还倒打一把?
有个这样的娘,四少爷可真够难为的。
郑氏斜了她一眼,不搭她那话。
宝春喝茶,仿若没听见。
大家都觉得,高兴的日子,不想节外生枝。
倒是她自己的儿子,沈诚站了起来,先是冲老太君说,“孙子觉得,宴客不必请太多人,请几桌邻近的亲戚朋友告知下即可,酒宴也无需讲究,以后从官,还是谨慎些为好。”
郑氏点了点头。
田氏却不干了,“诚儿,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无需讲究,别说你中了二甲,人家排在三甲的人都准备大办宴席谢客呢,照你的意思办,京城的人还不笑话咱将军府寒酸……”
“谁笑话就让他笑话去?”老太君拄着拐杖说,“我赞成我孙子的话。”
“老太君,这……”田氏脸色不好看。
“摆场奢华的谢客宴,人家就不笑了?”老太君看了她一眼,“人家是不笑了,可若是落了什么把柄到人家手里,你这个当娘的就该找地儿哭了,从今往后,他也算是踏入了官场,事事谨慎,步步慎行,我孙子这想法一点没错。”
田氏不情愿地坐了下来。
沈诚跑到宝春跟前,深施一礼,“弟弟能中地,全赖三姐的教诲,无以为报,请受弟弟一拜……”
田氏这会儿都瞠目结舌了,她刚才刺了那丫头,转眼她儿子就跑到人家跟前拜谢去了?你说这叫什么事?
这不是公然跟她这个母亲作对么?
田氏差点没气吐血,自己一手养出来的儿子,竟然胳膊肘往外拐,向着外人?落她的面子?
看宝春已不是不顺眼了,简直恨死了。
“三姐说,到时四哥游街时,就让人在酒楼包个位置,带着我和小酒去给你助威……”黑小子插话道。
对于姐弟们感情融洽,老太君和郑氏,倒是乐见其成,欣慰地不住点头。
唯有田氏恨意猛涨,心里不好受,儿子都跟外人一伙,欺负她这个亲娘了,能好受得了才怪。
正如黑小子所说,宝春一早就在酒楼定了位置。
进士游街这天,便带着儿子和黑小子去了酒楼。
游街所经路线,就属这家酒楼的视野好,临窗即是宽阔的大街。
正准备进去,却被人喊住。
宝春一看,见是荣铮,谢即明,韩毅等人,喊她的是谢即明。
这几人打从街东面来,骑着马,风尘仆仆的,似乎刚从城外回来,来到跟前,几人下马。
宝春打量下问,“你们这是打那来?”
“京郊大营。”荣铮回了句。
“我还以为你们跟人打架去了?”宝春瞅瞅他们身上利索紧身的装扮。
尤其是荣小王爷,赤色锦衣,玉带束身,玉质馆发,端的是风流不羁,灼灼光华。
连宝春都不由要晃神了。
“说打架也没错,去了可不就打了一场回来。”谢即明将缰绳交给身后的小厮,抬头看看酒楼招牌,嘿了声,“今天这日子,这酒楼可不会有位置,怎么?你提前定了?”
“三姐一早就定了,我们要看游街。”黑小子说。
谢即明哦了声,“我倒给忘了,你家好像有个中了二甲的,难怪。”回头看向荣铮,“九哥,咱们也好多年没瞧过游街了,一起去看看吧?”
韩毅想说游街有什么好看的,可见谢即明给他使眼色,忙改口,“我这肚子早饿了,刚好进去吃些东西。”
荣铮点了点头,缰绳交给身后之人,接着就进去了。
要说之前,宝春说话还要注意些,毕竟身份地位悬殊。
可现在咱也是公主了,无需再卑躬屈膝了,就说了,“你们这可有些喧宾夺主啊,主人一没邀请,二没同意呢。”
“咱们谁跟谁啊。”谢即明大摇大摆进去了,“见外就伤感情了。”
宝春嘴角抽啊,“咱们什么时候熟到都能谈感情了?”
“合伙人能不熟么?”谢即明招呼酒楼伙计带路。
韩毅抱起小酒,“我跟他熟。”
宝春嗤了声。
荣铮经过她身边,瞅了瞅紧随其后爬楼梯的大黄,“你上次还说请我吃炖狗肉呢。”
我也就说说,你还当真了?
挪着身子,正爬楼的大黄同学听到了,居高临下,朝着宝春就嚎了一嗓子,你这个凶女人,你又要吃小爷。
它在二楼,对着宝春嚎开了。
酒楼的人纷纷侧目,他们顿时成了目光焦点。
宝春生怕被人认出,尤其还跟荣小王爷一起。
气的恨不得脱了鞋抽那没有眼色的凶狗,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瞅见了那人眼中的笑意……
“别叫了,行不行,没说要吃你。”宝春瞪眼。
大黄停止了嚎丧,一甩尾巴,蹦跳着追小酒去了,走到半道儿,又停了下来,冲宝春打了个喷嚏跑走了。
给宝春气的,“待养肥了,一定炖了你。”这狗太气人了,“狗仗人势一点都不假,仗着小酒给它撑腰,都爬到我头上去了……”气呼呼上了楼。
身后的荣铮不由摇头,这真是什么样的人,养出什么样的狗。
“这酒楼今天可是不好订,据说有人月前就开始预订,都没能订到,看来,你这公主的身份还是挺有用的。”韩毅捏了块点心说。
“不尽其然。”谢即明起身倒水。
“的确如此。”宝春点头,“老孟过来订位置,先报的是公主,人掌柜说没有,位置都订出去了,公主也不行,后来,老孟再来,不报公主了,改报白纱女神医,你猜怎么着?那掌柜立马点头哈腰,说有位置,就是没有也要有……”
宝春耸耸肩,“你看吧,这公主倒还不如我这神医的身份吃的开。”
谢即明和韩毅不由发笑。
荣铮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继而也是一乐。
会拿公主调侃的也只有她了。
“我听我家老爷子说,朝廷准备开什么言路,好像春闱过后,就要着手准备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家老爷子还大力吹捧,说这主意如何如何好,选拨出来的人才如何如何的全面……”谢即明谈起了朝廷最近的动态。
宝春听了,不由一愣,她那么一说,没想到皇上还真放在了心上,重视起来了,不得不说,当今圣上,是干事之人,看了谢即明一眼,眼珠子转了下,“我觉得这对你来说,倒是个不容错过的好机会。”
谢即明忙看向宝春,“我?老爷子都说了,言路也是为朝廷选拨人才。”
“对啊。”宝春点头。
谢即明嗤了声,“我连科举都不乐意参加,跟我有什么关系。”
“嗨,话可不能这样说,这言路比科举自由性大了去了,你的文章建议得到皇上的认可,到时你就可以跟皇上谈条件,比如,你可以提提什么皇商啊……”宝春眨了眨眼。
谢即明沉思了片刻,突然拍了下桌子,眼睛一亮,“明白了。”
“不过,谈条件是需要强大后盾的。”宝春又说。
“这个我清楚,我家老爷子也给了我三年期限呢,但是,做事那有一口吃个大胖子的。”谢即明皱着眉说。
“你刚才说合伙人,倒是让我想起来,我那里似乎还有些东西……”宝春说,“若是你愿意,咱们倒是可以成为真正的合伙人,有钱大家一起赚……”
谢即明听了那有不乐的,他早就想这样了,搁之前他早答应了,可现在不是不同了么,探询的视线不由看向九哥。
见九哥没什么反应,这才喜悦地冲宝春点头,“太好了,早该这样了,你放心,你只要动动脑,动动嘴,使力的话,全交给我……”
关于细节,两人又谈了些,韩毅看的不由摇头。
正说着呢,外面传来了锣鼓声,看样子,游街的队伍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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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铮:又在敛财,有点被养的自觉行么?
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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