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宕被我的问话和严肃的表情,给弄的一时间不知所措,他拱手问道:“大人,这话从何说起啊?”
“呵呵,我知道你与弓辽乃是结义兄弟。如今,南烈与弓辽下落不明。倘若他日证实,弓辽与南烈乃是同谋,不知道,到那个时候,夏侯将军还能为我尽心尽力否?”我严厉的说道。没错,我确实担心这件事情,就怕他会反水。
夏侯宕听我说完,知道我是怕他反水,连忙“噗通”的使劲磕了个头,说道:“大人明鉴!末将虽然与弓辽为结义兄弟,但,末将更是夏侯家的人!此次,南烈害我夏侯家如此,他日若知弓辽真与南烈狼狈为奸,末将必定为大人、为夏侯家,第一个斩其首级,绝不姑息!若大人不信末将,可现在就把末将收监!末将之心,天地可鉴!”说完,他磕头在地不起。
夏侯晵也拱手来为夏侯宕说话,“大人!夏侯宕之人虽然鲁莽,但是非分明!老朽相信他的话,毕竟孰亲孰远,他都是夏侯家的人!若说弓辽,他也是老朽的义子。但是,南烈害我儿子和未过门的儿媳,这就是我夏侯晵和整个夏侯家的不共戴天之敌!若弓辽真的是南烈的同谋,那他就也是我夏侯家的仇人!夏侯宕是不会在这件事情上犯糊涂的!大人若是不信,老朽愿以身家性命为保!望大人明鉴!”说完,他深鞠一躬,也不起身。
嗯,我要的就是你们的保证!说实话,我担心归担心,但我也更倾向于相信夏侯宕所说,有了他们这般保证,我也就放心带上夏侯宕了。
于是,我转怒为笑,扶起夏侯晵,说道:“哈哈,二叔言重了!适才是我开个玩笑而已,哈哈哈!我自是知道夏侯将军是忠心不二的!来来来,都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听到我这么说,夏侯宕和夏侯晵连忙谢恩,直起身来。
我转头对白帆说道:“子安将军,夏侯将军昨日与你过过手,有些渊源。这样,夏侯将军和夏侯堡的兵士们暂时先归属你异神军下,等回京后,再为夏侯将军申请军职。”
白帆拱手说道:“是,主公!”
夏侯宕谢恩之后,便和白帆一起去安排随我们上路的夏侯堡亲兵了。
我之所以把夏侯宕安排在白帆的手下,是因为,昨日白帆的实力,夏侯宕是自知不如的,所以,白帆能够压制的住夏侯宕。
安排完夏侯宕的事儿后,我又让焦徽带着金衣护卫前往六延县,去通知在六延县的迟琼和几位官员们,我们将在夏侯堡多留一晚,让他们不必担心,也不必等我们了。明日一早,他们就可以启程赶往九沓城,与我们在那里汇合。
都安排妥当后,我对夏侯晵说道:“二叔,公主那里还得通报一声。我看这样,一会儿,我与二叔一起去拜见公主,您看如何?”
夏侯晵点了点头,说道:“好。一切听从大人安排。”说完,他又看了看左右,对我说道:“大人,老朽有些话想与大人单独谈谈,您看…”
嗯?还有话要对我说?这老头也够絮叨的了…
既然他这么说了,我就让即墨晖、沮献娣他们都退下了。这时候,我才发现,在退去的人群中,没有看到冉墨溪的身影。好吧,这小妮子不喜欢热闹,应该是留在屋里了,也不足为奇。
夏侯晵也让手下的人都退了出去,屋里就剩下我和他两个人。
只见他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到了我的手中,语重心长的说道:“大人,老朽说些不该说的话,大人此次真的不应该接这去骊州的差事。”
“二叔,为何这样说?”我接过茶碗,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润了一口。
“大人可知,这骊州之地,各派系错综复杂,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大人看到的,可能是面上的案子,实际底下暗流涌动,危险至极!”夏侯晵说的时候,故意压低了些嗓音。
哼哼,你以为我想接啊?我还不知道,那骊州不能去?!你说的这些,我也想到了,要不是武隆死了,我这会儿正安安心心的在家当我的驸马,与公主缠绵呢!谁愿意干这苦差事啊!
“此乃皇命,焉能不去?”我无奈的笑了笑。
夏侯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带着一丝无奈的说道:“话虽如此,但老朽还是担心大人经验尚浅,应付不来呀!”
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关系可近了呢!
我想了想,单刀直入的问夏侯晵道:“二叔,恕我直言。今天的您和昨天的您判若两人啊!”
我这话略带挖苦。确实是啊!昨天还对我不服不忿的呢,今天就想家长一样对我这般关心,您这脸转的是真快啊!
夏侯晵明白我在说什么,但是人家是有城府的人,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昨日与大人乃是切磋,今日小女又是拜师,又是订亲,我们是亲上加亲,哈哈哈。”
“二叔说的是!”我也不是傻子,有些话该问明白就问明白,“这巧汐姑娘拜师于忠子先生,又与吕云订下亲事。而二叔您呢,又派夏侯宕带着夏侯家的亲兵一路护送。二叔,您不怕别人说咱们是一党的么?”
“嗯?我们不就是一党的么?哈哈哈。”夏侯晵笑着反问道。
这个老狐狸,你这么说,我也得信你!
我轻笑了几下,说道:“二叔,也别怪我说的太直白。天下谁人不知,夏侯家跟皇叔走的很近,现在怎么又会与我一党呢?”
夏侯晵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一边给自己斟上,一边说道:“大人所说不假,我们夏侯家是与皇叔走的近些,但是这个中缘由,恐怕大人并不知晓吧。”说着,他看了我一眼。
“二叔请说。”我确实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是一党的人。
“好吧,我就给大人讲讲朝中各方势力的由来。”夏侯晵浅浅的饮了口茶,给我讲起故事来,“大人所知,应该是朝中左右两位丞相各执一党。”
“不错。”
“右丞相,也就是皇叔一党,包括了夏侯家、韩家、杜家等等,都是大穆朝的世家望族,好几辈都是朝中要臣。说白了,就是元老派。”
哦,原来这世家望族还有什么韩家、杜家,韩家应该是内阁参谋韩昂他们家,杜家应该是兵部司马杜彧他们家,只是我接触夏侯春最多,接触他们则很少,所以就一直没觉得他们也是世家。
“而左丞相一党,则是由当今圣上登基后提拔的,在潜邸时的心腹,主要是陈璪、鞠灏等人。他们可以算作新人派。”
明白了,这左右丞相的党派之争,就是一场世家望族的元老与新生势力的对抗。
“正所谓,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最早,这几大元老派的家族之间为了各自的利益,也是分分合合,明争暗斗了许久。直到三十多年前,先帝病危,欲立新帝时,这几大家族才兵合一处,将打一家,放下彼此之间的争夺,一同推荐先帝的六弟,也就是当今的右丞相宇文岛为帝。目的再简单不过了,就是因为只有宇文岛登基,才能符合几大家族的利益。可是,事与愿违,在争夺皇位的最后时刻,当今的皇帝,当时的太子,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这是能这么说的事儿么?好嘛,夏侯晵你是真的不藏着掖着的了,啥都敢说啊!佩服佩服!
“圣上登基后,就大力提拔他的心腹们,打压元老派,使得新人与几大家族之间的矛盾,更加扩大。而朝中两党之争,又促使了全国上下的不安宁,最终导致了六州自立,天下大乱。”
嗯,自古党争,就是亡国之道。更何况,皇帝还支持其中一党,打压另一党,没有亡国,已经算他运气好了!
“后来,圣上不得不妥协,设立左右两位丞相,让双方势力趋于平衡。而为了共同的利益,元老派和新人派也达成了和解,共同对敌,助大穆渡过了难关。”
所以,皇帝之所以迷恋平衡之术,是因为吃过了党争之亏。他也是想明白了,一个国家不能光有新人,也得注重元老的能力,只有让他们在可控范围内的争执才能让国家稳定,而尽可量的不偏不倚,不让一家独大,皇位才能坐的安稳。
“呵呵,二叔,您和我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呢?”我问道。
“大人,您知道,在这党争之中,最聪明的人是谁么?”夏侯晵反问我。
“谁?”
“是你外公!”夏侯晵看着我,点头给了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哦?我外公?”
“没错。你外公衣法,原来也是元老派的人,但是他早早就看透了一切,自己跳了出来!对朝廷内部,他是左右逢源,与两派的关系都搞的不错,成了中间派。而在外,他成功的赌对了你的父亲,助你父亲成为了四家军之一。一时间,你外公成为了朝里朝外的大红人。”
嗯,确实是!外公果然厉害,利用两派之争,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外公才是真的悟道“没有永远敌人和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句话。”
夏侯晵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告诉我,他们夏侯家与皇叔党也不是铁板一块,他也想学我外公,左右逢源,只要利益足够吸引,他们夏侯家也可以是我们佘家的朋友。
这次交手之前,夏侯晵还是觉得我只是个毛头小子。没想到,一交手发现,我们比他想象的要厉害的多。再加上,承孝公主不知道和他说了些什么,所以他才变脸变的这么快。对于政客来说,利益面前怎么做都不过分。
夏侯晵没有再往下继续聊,因为他知道,我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他站起身,又给我添了添茶。
“二叔,您觉得武隆大人之死,和骊州各方势力的利益有关?”我润了口茶,问道。
“骊州东面与东辛国接壤,南面与瞿、步两国接壤,这几个国家都对骊州有所渗透。而骊州境内又有蛮族部落和四家军之一的‘童家军’,再加上朝中各方势力的争夺,使得骊州内部错综复杂。这么说吧,稍有不慎,可能就会触动哪一方的利益。所以,武隆之死,合情合理。”
“各方利益?不知道有没有你们夏侯家的利益?”
“哈哈,大人这个事情请放心,你看武隆死在九沓城,就知道武隆的死,与我夏侯家无关。”夏侯晵往出摘自己,摘的倒是挺快的!
“为什么?九沓城怎么了?”
“九沓郡的郡守,是韩昂大人的儿子韩翾。而韩翾的夫人,正是我哥哥的亲女儿夏侯巧洁。这么算来,九沓城是我们夏侯家的地方,让钦差大人死在这里,我们岂不是自讨苦吃?”夏侯晵看着我,反问道。
哦,夏侯巧洁,就是夏侯春的独生女儿。原来她是九沓郡的郡守夫人!算起来,她是我的大姨姐。看来,武隆如果不是暴毙而亡,那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这件事与夏侯家无关。毕竟谁也不希望钦差大人死在自己的地方,给自己惹火上身!
而如果真的是骊州某方势力想让武隆死,那死在九沓城,而不是骊州境内,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武隆要真是被刺杀的,那这背后的事情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二叔,现在还不能确定武隆大人是怎么死的,我们不好妄自揣摩。”
“哼哼,大人放心。依老朽看,武隆大人之死,绝不会是什么暴毙,这里面肯定是有问题的。”夏侯晵斩钉截铁的说道。
“所以,二叔是怕我步武隆大人的后尘?”
“不错。”
“哈哈,二叔放心。武隆大人刚正不阿,所以才会让各方势力对其忌惮。我则没有那么正直,大家还不会太想我死的,哈哈哈。”确实是,我算了算,我还算混合人的。
首先,我与陈璪已经有约,我当着他的面承诺过,不会为难陈考。
其次,我与童家军的童坚和童猛有过一面之缘,不管真假,他们对我们佘家还是表现出了诚意。像贾埔说的一样,四家军利益相互,也算是同气连枝,只要我不做什么过分的行为,他们是不会要我的命的。
再有,觅雷族的雷神奴是我救的,他对我也是有好感的。
可能想让我死的,只有右丞相宇文岛……
我正盘算着,夏侯晵轻蔑的一笑,说道:“武隆刚正不阿?哼哼,他都是装出来的而已。”
“哦?这话怎么说?”夏侯晵成功的引起我的好奇。
“你知道吗?武隆在未娶妻之前,曾与一农家女子生下一名私生子。后来,这私生子来京城找他,他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居然暗地里把私生子给杀了,还偷偷的派人去了私生子家里,将他的妻子也杀死了,把私生子尚在襁褓中的女儿,也就是武隆他的亲孙女给丢进了河里。所以,武隆并不想你看到的那样,他只是演绎出一个刚正不阿的形象而已!”
啊?这武隆不就是这个时代的“陈世美”么?!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我也是在小说里听到过!没想到,还真有人能做的出来啊?!
“二叔从何得知此事?”
“唉…”夏侯晵长叹一声,“实不相瞒,这件事,就是我帮他做的!”
啊?你们还有这层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