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言一愣,公主在宫里一直唤我姨娘,此时竟唤我额娘。我心里一暖,回身叫明玉,把我给公主准备的点心拿出来,“临行时走得匆忙,没来得急备礼,只给你带些吃的。”公主拿起一块点心,笑道:“还是额娘最疼我。”
我正帮和敬绣她给太后做的抹额,乾隆打发人找我,我不敢耽搁,忙与和敬一起来到正殿,见乾隆已经站起身,看见我笑道:“你倒是不见外。朕每次来都只是在正殿里略坐坐。”
和敬公主在乾隆面前又恢复了端庄稳重,直到我要上舆时,她拉住我的手,眼泪在眼圈里直转,我心里也是一样的不舍,和敬虽是公主,但跟她在一起,我觉得很贴心,也没有太多的顾忌。
车子没走出多远,乾隆唤我上御辇,我上了辇,乾隆丢给我一套侍卫的衣服,命我换好,乾隆换了一套短衣箭袖,见乾隆上下打量我,我忙含胸缩背,乾隆指了指我的胸部,你就是缩着胸也比旁人高。
我无奈地道:“皇上,你在文武群臣前,在阿哥、公主前,都十分令人敬重,怎么此时臣妾对皇上就敬重不起来呢。”
乾隆伸手揽住我笑道:“那能一样么,朕在他们面前要立威,在你面前朕做好你的夫君就成,朕要与你白头偕老,比翼双飞呢。”我心里叹气,哪里是比翼双飞,比翼多飞还差不多。
有人牵过两匹马,乾隆和我先后下辇,跨上马,乾隆的御辇及仪驾,我的舆车及仪帐则顺原路回宫。
我恍惚记得北京香山植物园附近好像零星有几座碉楼。想是乾隆的兵营就建在那里。
到了香山兵营,傅恒带人迎出来,先给乾隆磕头,傅恒转头看见我,刚要行礼,乾隆摆了摆手,问傅恒,“现在碉楼建起几座了?”
傅恒回道:“造碉工匠们日夜奋战,如今已建起了七座。”
乾隆问道:“以你所见,你觉得这些碉楼跟金川的比起来如何?”
傅恒道:“碉楼形状,高度与金川的几乎一样,金川的碉楼奴才进去过,内里也无不同。”
乾隆道:“金川的碉楼也是这些人建起来的,此次他们入京,想必也不敢偷工减料。朕让你从参战的八旗兵中挑选一千出色者,另建一营,名为健锐营,操演云梯,这一千人可选好了?”
傅恒答道:“回皇上,已选好了。”
乾隆点了点头:“此营除了照常栓养马匹外,着另添官马一千,分给拴养,让这些护军既得钱粮,养赡家口。又可各相奋勉,而得上进之路。”
傅恒道:“金川大大小小碉楼,数以千座,只一千人,怕是不够!”
乾隆向前走去:“八旗兵养尊处优,一时也挑不出许多人。莎罗奔纳降,虽是权宜之计,十数年内,金川应该不会有战乱。日后可从各营抽调八旗精锐,陆续添人。第一次金川用兵,朕草率行事,此次朕一定要吸取教训,不能重蹈覆辙。”
傅恒道:“皇上切莫自责,自古来即便唐朝全盛时期,都无法控制大小金川,更不要说宋、明了,而今皇上出兵一载有余,便令金川土司纳降,已是旷古少有了。”
乾隆笑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傅大人也会奉承人了。”傅恒面色一红,乾隆又道:“金川西通西藏,东邻汶茂,北枕青海,南接康藏。金川不能失,否则川藏危矣。”
傅恒道:“奴才在刮耳崖,曾居高临下,俯瞰四周,金川向南是成都,向东是蜀道,向西是西藏,西北是甘肃和蒙古,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初时莎罗奔受降,奴才不肯,本想一举荡平。以绝后患。可是又不能不遵皇上圣旨。”
乾隆道:“你刚到金川,朕就后悔了,即使莎罗奔不投降,朕也想撤兵,朕不能失去你。”
傅恒躬身道:“但土司制度不废,终究是祸患。以奴才之躯换金川安宁值得。”
乾隆笑道:“金川可以再打,可傅大学士却只有一人,你放心,倘若金川再用兵,朕定要一举获胜。大清自入关以来,一直沿用前明土司制度,以番制番,剿抚并用,不出十年,朕定要在金川改土归流。”
乾隆与傅恒一路闲聊,我跟在乾隆身后,周围虽有许多文臣武将,也都插不上嘴。只能在身后默默跟着。
金川地处川西一隅,地不足千里,且都是苦寒之地,我觉得乾隆建健锐营,实不必多此一举,既然金川已经投降,何必再存征剿之心,得不偿失。此时听他与傅恒一席话,方知金川虽弹丸之地,却是交通要塞。
傅恒陪同乾隆看练兵,因健锐营的士兵大部分都参加过金川战役,故而登云梯如履平地,乾隆甚是高兴。
阅完登云梯,乾隆检阅火器营炮打碉楼,可是‘大炮’推出来,我觉得比我外婆家的独轮车大不了多少,炮弹打到碉楼上,碉楼竟纹丝不动。
乾隆皱了皱眉头。
我忍不住插嘴问道:“炮弹怎么没炸开?是不是因为火炮太轻之故?为何不用重炮?”
乾隆回身看我,我没觉出我问的话有问题。乾隆笑了笑,示意愣住的傅恒,另拉上一门重炮,不过这次拉上一门七八百斤的‘重炮’,炮弹射出,打在碉楼下,仍没炸开,仅仅将外墙震开一条裂缝。”
回到养心殿,乾隆上下打量我两眼,带着鄙夷的目光:“还重炮,金川山高路险,连一人一马行路都甚难,轻炮运上去运不上去,还不一定,何况重炮?而且炮弹皆为铁球所铸,如何能炸开?”原来炮弹是铁球铸的,难怪刚刚没炸开,我还以为是哑炮。
大哥当兵时,对武器甚是钟爱,他屋子里有一面墙上,摆的都是关于武器的书,有一次我去他的房间找吃的(大哥屋里零食不断),见桌子上笔记本半翻开,我还以为是大哥写的日记,好奇地随手拿起来,见上面写着:嘉靖年间翁万达置造火器所言,‘毒火飞炮,熔铁为子,虚其中而实之药,击处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