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膳后,我将乾隆所述阿桂屯田之事,说给春桃听,还说乾隆夸赞阿桂,‘堂堂贵族公子,不但文武双全,做起农民也能像模像样。真全才也’,我提醒她给阿桂写家书时,把乾隆的赞语写给阿桂听。乾隆随着年纪增长,皇帝做得得心应手,总觉得群臣无用者居多,很少夸赞人。近些年来,我听到乾隆夸赞最多的就是大学士傅恒、及总管西北粮草供给的黄廷桂。对阿桂来说,能得皇帝夸赞,应该算是个喜讯。
跟春桃、巴朗聊天的功夫,春桃说,来的时候,在路上听人说,群臣及王公贵族等,要在安巴究和罗昂阿大营为乾隆庆贺万寿。日子定在九月初九。
巴朗笑道:“九月初九是主子的寿辰,万岁爷在这天庆贺万寿节,岂不是连主子生辰一同庆贺了。”
我道:“这话千万不能乱说,皇上九月初九大宴群臣已是常事,怎会说是为了我!”
我小时候盼望过生日,是因为能吃蛋糕,妈不准我吃甜食,一年只有我生日及大哥生日,允许我吃蛋糕。可是到了这里,我越来越不喜欢过生日,因为太麻烦,别人给我行礼,我得给赏钱,收寿礼还得给回礼,给轻了不是,重了还舍不得。年年为了给什么回礼,给多少赏钱煞费心思。
而且生日也就是一个形式,过不过没什么损失。如果乾隆为了我大费周折,惹群臣及天下人说三道四,实在得不偿失。
夜晚乾隆来看我,我问他的万寿定在了哪日,乾隆笑道:“你有多不关心朕,万寿节定在了九月初九,全国上下都知道,就你不知道。”
我问他为什么这样的大日子要挑在我生日这天。没的让别人多心。
乾隆笑道:“朕定的日子,岂容他人置喙。一说,每年九月初九重阳节,朕都要大宴群臣,选在这天过万寿节,举国同庆岂不正好。另外朕也想跟你同一天过寿辰,一起吃长寿面,让你也享受一下,接受万民贺寿的荣耀。你别皱眉,那天不用你给回礼,回礼朕都替你备好了。”
我没有接受万民给我贺寿的喜好,何况那哪里是给我庆寿,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乾隆告诉我,“万寿节那天可热闹了,有马戏看,还有摔跤,摔跤女眷不能看。朕传旨郎特宁,带领众弟子,绘制一幅大型画像,名字朕都取好了。叫《塞宴四事图》。”
我再三劝乾隆改日可好,在南巡的路上,百官皆在,都没能给皇后好好过个千秋节。而九月初九,虽然是打着万寿节的称号,但到底是在我生日那天,让朝臣怎么想,让后宫怎么想?
乾隆有点生气了:“朕怎么每次高高兴兴想办的事儿,你总是百般推拖,朕想做的事儿,几时在意过别人怎么想?朕是一国之君,要是整天看人脸色过日子,朕的皇帝岂不是当的太憋屈了。若不是看在你怀孕中,朕当真以为你是不知好歹了。”乾隆拂袖而去。
乾隆拧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我愁云满面。春桃和巴朗劝我:“主子,万岁爷是好心,主子何苦惹万岁爷不高兴。”
我叹了一口气:“我何尝不知道他是好心,只是皇上近年来有些太过意气用事,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他即便再不待见皇后,皇后终究是皇后。”
次日早起,我刚梳完妆,乾隆便过来了,跟我说,他回去内疚了半宿,不该跟我说那么重的话,更不该拂袖而去。他说,原是他思虑不周,可现在想改也来不及了,谕旨已经发出去了,文武群臣也都行动起来,置办盛会,要是改期,将会有诸多麻烦。
看着乾隆满面赔笑,我很心疼,我不是不知道他对我好,就是知道他对我好,才更应该为他着想。这些年我在宫里风平浪静,除了皇后敢数落我,其余嫔妃跟我都很亲近。她们亲近我,真的如乾隆所说是因为我心好,善良!真是那样,世上就没有人善被人欺这句话了。
若不是因为有乾隆的庇护。别说后宫里血雨腥风,就是普通百姓家,兄弟、姐妹、还难免拌个嘴,妯娌间尚且水火不容,何况共事一夫的女人们。
乾隆对我好,使我在后宫活得自在,而同时又因为他对我好,让我这些年步步小心,就是怕一步行错,而草菅人命。
乾隆总说我太云淡风轻了,旁人或者求地位,或者求富贵,而独我无所求,他只有全心全意对我好,才感觉不会失去我。
并非我云淡风轻,只是我还未想到的事,乾隆都替我做好了。我还求什么?如果说这宫里最云淡风轻者,唯婉嫔也。
九月初九,御驾驻跸安巴究和罗昂阿大营。因为人实在太多,一个大营住不下,不得不安排两个大营。
乾隆早起去狩猎,巳时回来陪皇太后观马戏。
太后在京城时病体未痊愈,起驾热河时一路上舟车劳顿,虽没病倒,但是身子仍然很虚弱,看了两场马戏,就回行宫去了。乾隆、皇后起身送皇太后至行宫。乾隆刚走,庆妃、颖妃围住我,我问庆妃:“你这是做什么?”
庆妃悄悄告诉我,乾隆说了,如果他不在我身边时,庆妃、颖妃要贴身不离地照顾我。而且庆妃说,我肚里怀的是她的干儿子,她自然要小心护佑。
乾隆回来时,皇后没跟着回来,显然皇后真生气了。
乾隆虽没明说庆贺他五十万寿,是跟我生日同一天,可宫里人都心知肚明,皇后虽生气,但没表现出来,只是在没人的时候,对我态度异常冷漠,我身怀有孕,她不敢讥讽我,只能忍气吞声。
早起吃寿面时,乾隆特意关照给我也做一份,惹得众人纷纷起身向我贺寿。我偷眼看皇后,皇后呼吸的时候都是强屏住气息。
乾隆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你想给我做寿面,什么时候吩咐不好,非得当着众人的面儿。
画塞宴四事图时,我跟乾隆说,我挺着大肚子,实在不宜见人,可乾隆说,无妨,这画又不是给众人看的,都是宫中珍藏之物,他爱看就好。他怕我站得时间久了,身子受不住,让郎世宁先把我的身形轮廓画出来,等回京后,再慢慢给我画。
乾隆万寿庆典持续了五日,我跟着庆祝了五日,五日后,乾隆打发和亲王、四阿哥、庆妃三人护送我回京。乾隆告诉我到京后,让我在圆明园天地一家春待产,那里都替我预备好了。
乾隆足足送我五里之外,再三叮嘱我一路上要千万小心,和亲王笑道:“皇兄放心,臣弟保证平安护送贵妃娘娘回京,一个汗毛都不会倒。”自从和婉公主去世后,和亲王连笑容都少了,这会儿还能说笑话,乾隆也跟着笑了。
十月初六丑时,我在天地一家春,生下皇十五子。
当众人向我道喜,说生个阿哥时,我心里莫名有些激动,乾隆到底是把皇位传给了我生的儿子。即使我历史再不好,我也知道‘皇十五子’就是后来的嘉庆皇帝,可是嘉庆在历史上并不是一个有作为的皇帝。
大阿哥、二阿哥、三阿哥、七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已过世,乾隆尚有六位阿哥在世,何以轮到皇十五子即位,难道是子凭母贵,可我只是个贵妃,其余尚存的几位阿哥,除了五阿哥,母亲是妃位,其余不是皇后就是皇贵妃。哪个不比我身份尊贵!
想起纯惠皇贵妃临去世前跟我说,将来一定是我生的儿子继承大统,看来还是她和淑嘉皇贵妃比我更了解乾隆。
为什么乾隆的皇位没有传给十二阿哥,他不是一直想着将来皇位由嫡子继承吗?
这一夜我心里久久不能安睡。次日,等乳母把十五阿哥抱过来给我看时,我发现他长得十分可爱,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皂白分明,庆妃抱着十五阿哥不撒手,说我答应把孩子给她养了。
我告诫庆妃,十五阿哥给她养行,不许给孩子吃太多,她整天吃、吃、吃,不会胖,可十五阿哥看身材、脸型都有长成胖墩的趋势。
庆妃笑着答应,说只要十五阿哥给她养,让她戒饭都行。
乾隆回銮时,已是十月中旬。回京后,先去安佑宫行礼,然后即刻来圆明园看我。
乾隆一进门,满面春风:“听说你生了位阿哥,母子平安,朕欣喜非常,恨不得长了翅膀,即刻飞回到你身边,回转热河后,奉皇太后车驾,又走不快,真是把朕急坏了。”
乾隆净过面,洗了手,走过来,俯身看着十五阿哥,用手指摸了摸十五阿哥的脸,“孩子还是胖嘟嘟可爱些。”又摸了摸我的脸,“你比在热河时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