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万寿圣节时,我刚巧满月。万寿圣节庆贺礼仪,仍是照例行礼、停止筵宴。
皇后回京后,没跟着乾隆住进圆明园,而是直接回宫。
直到万寿圣节,我才得以向皇后请安。多日不见,皇后脸上已出现淡淡细纹。想起未来的皇帝是十五阿哥,心里隐隐觉得皇后的未来可能不会太好。
如果没有变数,应该是皇后的嫡子继承皇位。十二阿哥没有继承皇位,大概有两个原因,一是十二阿哥先于乾隆过世,另一个原因就是皇后非善终。以皇后的性子,后者也有可能。皇后性子太烈,乾隆是得机会就煽动皇后动怒,乐此不疲。
这一日乾隆从紫光阁,阅武举骑射回来,兴冲冲地对我说,郎世宁来给我和庆妃补画像。
我当时因为不能站太久,画像没画完就回去了,可庆妃不是画完了吗?乾隆告诉我庆妃眉眼间距没画好,眉毛给画到头顶上去了,还得再改改。
塞宴四事图已初具规模,总共分成四大部分,所以叫塞宴四事图,包括赛马、音乐、布库、训马等四事的场景。由于我的画像由郎世宁补画,看着脸面还正常,可庆妃的画像由其徒弟修改,竟象画了四条眉毛。
画像上,我身上的吉服是明黄色,那日我分明穿的是金黄色的衣服。明黄色衣服,历来只有帝、后、皇贵妃可以穿。
我指着衣服说颜色错了。乾隆睨了我一眼:“错了,也改不了了。谁叫那天朕给你备了皇贵妃吉服,你再三不肯穿。”我位份是贵妃,别说穿皇贵妃的吉服,就是穿了皇后的吉服,我也只是贵妃。倘若被皇后看到,徒惹是非。乾隆有惹怒皇后的癖好,我可没有。可还没等我张嘴,乾隆一个眼风杀过来,我只好乖乖住嘴。还是顾好眼前吧,眼前这位可是大爷。
乾隆在十月回京后,便为图尔都和巴朗赐婚,传旨皇后为巴朗预备嫁妆,次月便为他们完婚。
我以为春桃、夏荷、明玉等相继离宫,我应该渐渐习惯了。可巴朗出嫁这天,我才知道过去嫁女儿有多不易。巴朗前脚刚走,我便开始掉眼泪。
乾隆感慨说,就是他离宫多日,也没见我这么想他。那能一样吗,他是走几天,就回来了。
乾隆特传旨,巴朗三天回门,需进宫向我行礼。
巴朗回门时,她带着图尔都来给我磕头,图尔都浓眉大眼,英气十足,相貌不俗。又见巴朗满脸笑容,想着夫妻相处融洽,心里很替巴朗高兴。
巴朗是和贵人的嫂子,也算是皇亲国戚,进宫比春桃方便。巴朗刚出嫁的几个月,我总是隔三差五找个借口宣她进宫,和贵人听到巴朗进宫的消息,也赶着过来相见,我与和贵人渐渐熟识起来,处久了,发现和贵人为人比较直爽。我不叫她封号,因为她维语名字是香的意思,我便叫她香香。
乾隆一直很尊重和贵人的宗教信仰,因为新年坤宁宫都要有几次祭祀大典,杀的猪有上千头,放到十几口大锅里煮,怕和贵人见了尴尬,乾隆命人把宝月楼腾出来,逢祭祀大典时,给和贵人住。
这一日,我正带着七公主、九公主、十五阿哥一处玩儿,乾隆从外面走了进来,见他脸色有些阴沉着,知道他又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我示意乳娘将七公主、九公主带下去。
乾隆伸手抱起七公主说:“孩子们都在你这儿,正好朕也想他们了。”我见乾隆抱起七公主,心里很不是滋味,乾隆就是个偏心眼,七公主会来事儿、嘴又甜,我赶在九公主眼泪围着眼圈打转的功夫,一把抱起她。
我抬眼瞪了一眼乾隆,乾隆笑了,伸手摸了摸九公主的脸颊,九公主头一偏,躲开了。
乾隆温言一笑,转过身,手指碰了碰十五阿哥的锦被。看乾隆今天对三个孩子格外疼爱。我问乾隆可有什么心事?
乾隆叹了一口气:“近日京城屡有丢失幼童现象,截止昨天,丢失幼童竟高达二十余案。”
闻言我放下替九公主拭泪的手:“二十余案可不是少数,天子脚下,贼人竟敢如此猖狂,顺天府、都察院、巡城御使、五城兵马司,还有步军统领各衙门都不管吗?”此案能上达天听,定是官府办案不力。
乾隆道:“自然是要管的。事情出在向各衙门发查捕文告,文告辗转十数日后方到达,衙门收到文告,再查问案情,再派人抓,能抓住谁,凶犯早带着孩子跑没影了。”在现代通讯,天眼遍布天下的情况下,尚且被人犯子逃之夭夭,何况文告辗转十数日。
以往乾隆总说官员无能,我还劝他,是他对大臣要求太高了,皇帝不能事事亲历亲为,该放权时也要放权。而今我忍不住添油加醋:“你这些下属官员,是该好好管管了。二十余起案子,对二十余个家庭就是塌天大祸。此事发生在平民百姓之家,若是哪个王公大臣家里孩子丢了,文告能否辗转十数日方能到达?衙门会恪守程序处理吗?”
乾隆道:“朕已传旨严定通辑处分,日后遇有此案,在内城者,令其即刻禀报该管地方步军校,并即日报明步军统领。转行顺天府及各该管衙门。外城,即时报明该城、并各该管衙门,均于报到日,一面行知内外看守城门官兵,一面飞马传令所属士兵,并内外城附近地方官兵,严密监查务必拿获,按照抓捕强盗例办理。通行京城内务各衙门,假如该管官兵。该报不报者,拐犯抓住,照推诿事件例议处。若拐犯没有抓获,照捕盗例议处。”
我问:“该报者报了,若该查者懒于缉查,那该如何处置?“金川西北发生战事时,每逢有军报,乾隆不论是否休息,都会即刻起身,而今天子脚下丢失幼童,还要皇帝圣旨,才能及时处理,真是可叹、可笑。
乾隆道:“朕已传旨。待凶徒抓获日。审系迷拐。将失察官差、照例分别议处。邻境官差盘获案犯。量予纪录二次。并通报外省文武官兵。遇有迷失察件均照此办理。”
“照例分别议处?到时候几两银子塞手里,还不是找个借口搪塞过去。说来说去,都是伤天害理的,谁也别觉得比谁强!”七公主伸手拉了拉我的衣角,我一怔,低头看着她,七公主道:“额娘怎么发火了?”
乾隆被我的样子逗笑了:“罕见吧,别说你们罕见,就是皇阿玛也是罕见,这些年,唯见你额娘为官员求情的,几时见过她恨的咬牙切齿。请贵妃放心,朕不会放任此事发展下去,朕不信,朕御旨发下去,还有人敢置若罔闻!”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倘若七公主、九公主、十五阿哥其中一人被拐,我将如何?丢失儿女可不是小事,多少个家庭因丢失儿女,家离子散,更有甚者,父母为此轻生者也不在少数。拐犯当诛,当凌迟。
皇太后万寿节次日,去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问乾隆:“哀家听说,钦天监奏,明年元日午时,日有合璧,五星联珠,可有此事?”
乾隆笑道:“确有此事。钦天监绘图给朕御览。朕对于天象,素未深究,找人占卜,说是祥瑞。召诸王大臣与钦天监等面询,也说五纬连贯相生,实是吉占。并引经具典,据史传所载,高阳氏时、五星聚于营室。汉高祖元年、五星聚东井。宋开宝元年、五星聚奎。这样的祥瑞,一千余年,才有一遇。”
太后笑道:“一千余年,才有一遇?哀家记得,雍正三年,曾出现过日月合璧、五星联珠,相距宋开宝元年,也不过七八百年,而今离雍正三年,不到四十年,何以千余年出现一次的五星连珠,屡次出现?”
乾隆道:“额娘说的是,朕也半信半疑,钦天监说,此次五星联珠,较前度尤为明亮。还说,愈是明亮,则祥瑞愈盛。”
乾隆当然愿意相信这是吉占,“朕思酌再三,五星联珠或许不是隔多少年而出,而是因祥瑞所出,如今西陲大功平定,版图外扩二万余里。四海生平,年谷顺成。内外诸臣,大法小廉,人民乐业,之前的祥瑞,哪个会大于此者。而且自入冬以来,京城风高气暖,正在盼望降雪之际,而六花叠降,四野均沾,直隶、河南、山东、山西、等省。也陆续奏报得雪。而新疆回城,新开辟的耕田,也有降雪。星文出现异常,实为国家世运亨嘉之盛瑞。天下臣民,共享太平之福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