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姨娘的咄咄逼人,许老爷是既愤怒又心痛,他说他早为姨娘争取过了,只要许家嫡女顺利出阁,老太爷就允许他将自己心爱的姨娘扶正。
为了女儿的婚事,他是操碎了心,就希望找到一个能让老太爷满意的孙女婿,好尽快将姨娘扶正。哪曾想他这个姨娘竟自作主张,将所有的事情搞得是乱七八糟。
得知真相,姨娘是又哭又笑,指着许老爷,说他是在骗自己。直到许老太爷站出来,证实许老爷所说都是真的,姨娘这才摇摇晃晃坐在地上。在独自静默了好半天后,她指着许老太爷笑,问他要怎么处理许小姐的事情。
许老太爷目光清冷地看着姨娘,说了句:“做我们许家的女婿要比做儿媳妇来的容易,最起码在身份上没有限制。”
说罢,许老太爷走到农夫跟前问了句:“你愿意做我们许家的女婿吗?”
农夫赶紧点头。
许老太爷又道:“念在你是受人蒙骗的份上,你对我孙女儿做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可我承认你不代表我孙女承认你。我可以让你进我们许家的门,也可以让你跟我的孙女正式成婚,可我有句话要说在前头,若我孙女不愿意,她可随时与你合离。你放心,我们许家不会亏待你。”
“是小人的错,小人不敢奢望其它,愿一辈子为小姐做牛做马。”
许老太爷点头,对南锦衣道:“那就是我的重外孙吧?”
南锦衣将孩子抱过去给许老太爷看,老太爷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专挑爹娘好的地方长了。”
农夫伸长脖子往孩子那边看去,见许老太爷用余光扫他,忙又将头低了下去。
不知许老太爷跟许小姐说了什么,许小姐也默许了这门亲事,原本的丑事,就这样变成了喜事。
姨娘大失所望,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许老爷命人将她带下去,她才发疯般地喊道:“是是你害了我!是你害了我!”
姨娘是蛮人,自小生活在蛮人的寨子里,若不是遇见了突然闯进寨子里的许老爷,她会跟寨子里的其他姑娘一样过着虽然清贫但却安安稳稳的生活。
许老爷告诉南锦衣,那年他十八岁,到距离寨子最近的那个镇子上收购药材,听说寨子里的巫药更好,按捺不住就让人带了路。蛮人的寨子虽说偏僻,可寨子里的人很好,对待他这个从外面来的生意人也很热情。
第一天很顺利,他不仅收购到了在外面收不到的珍贵药材,还见到了寨子里的巫医,跟她探讨了许多与巫药治病有关的东西,收获颇丰。后半夜他开始发病,先是高烧不退,紧跟着浑身痉挛,经由巫医诊断,才知是被寨子里的一种毒虫给咬了。
那虫子极其厉害,凡是被咬之人,轻则卧床,重则要命,是巫医的女儿,现在的这位姨娘衣不解带将他照顾好的。
他们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互生爱恋,许下了厮守终生的约定。许老爷承诺姨娘,待他回去之后,必将三媒六聘,风风光光地回来迎娶。可让许老爷没想到的是,老太爷让他回去,就是让他与人成亲的,且这门亲事是两家长辈早就定下的。
许老爷想过反抗,可终究是舍不得许家的富贵荣华。
他亦曾派人送书信给姨娘,说明了他无奈娶亲的前因后果,希望姨娘能够原谅他,希望她另配良人。可姨娘是个固执的人,她独自一人离开寨子,来到临泉县找许老爷。
许夫人,也就是许小姐的生母,在得知许老爷与姨娘的事情之后,就默许了姨娘进府。许夫人郁郁而终,成了许老爷的心病,他一直觉得是他将许夫人给害死的。若他当初能在勇敢些,若他能与许夫人说明情况,请求岳丈家里退亲,兴许他就不会害死一个无辜的女人。
因为愧疚,他接受了许老太爷的提议,答应在许小姐成年之前,不扶正,不续弦。他自认为做了人生中最好的安排,给了许夫人位置,给了姨娘关爱,却没想这一切都是错的。许夫人要的是他的心,而姨娘要的是许家夫人的位置。
许老爷对天狂笑,一下子像老了几岁。
桃花蛊是寨子里每个女孩儿都会用的,姨娘原是想用在许老爷身上,她几次探问,都被许老爷用别的话给岔开了。姨娘下意识地认为是许老爷不愿意,认为是他舍不得自己的夫人,认为是他不愿意与自己同生共死。她忍了十几年,最终将桃花蛊用在了无辜的许小姐身上。
想要许小姐过正常人的日子,需将她身上的桃花蛊给解了。可一旦解蛊,下蛊者必遭反噬。姨娘无惧生死,她只是问南锦衣,许老爷会不会来看她。
南锦衣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告诉姨娘,许老爷去北方做生意了,没有个一年半载回不来。
姨娘问起自己的女儿,问她有没有被自己连累。
南锦衣告诉她,二小姐被许老爷带走了,说是要在京城里给她寻一门合适的亲事。许老爷说姨娘一辈子要强,为了一个许夫人的名头,枉顾了他们夫妻之间多年的情分。既然她那么看中身份和地位,那他就竭尽所能的去为他们的女儿寻一门她最满意的亲事。
得知许老爷的安排,姨娘是欲哭无泪,她抓着地牢的栏杆道:“他哪里是要为女儿寻一门最好的亲事,他是让我这辈子都见不到女儿。我想要将那个人的女儿送走,他偏要将她留在身边。我想要将自己的女儿留在身边,他偏要将她送得远远的。什么情?什么是爱?不过是你情我愿,你哄我骗。我太傻了,我竟然为了这么一个男人跟一个死人争了一辈子,抢了一辈子。”
说罢,姨娘掏出一朵干枯的桃花塞到嘴里,随着青丝变白发,她的皮肤开始起皱,皴裂,最后变成了一个怪模怪样的老太太。
弥留之际,她请求南锦衣将她带回寨子,说哪里才是她的最终之处。
许小姐的桃花蛊解了,不用再为睡不着觉而烦恼,可她心里却多了另外一样让她牵挂的东西。隔着窗子,她听见婴儿在哭,犹豫半天后,她终是从屋子里跨了出来,去了乳娘的房间。不一会儿,便传出了她哄着孩子的声音。
农夫站在距离屋子很远的那个角落里,他不敢去看小姐,却在听见她跟孩子的声音时,笑得满脸幸福。
屋顶上,柳韩山问南锦衣:“许小姐她会接受那个人吗?”
南锦衣摇头,将手里的酒塞给了柳韩山:“时候不早了,大人也该启程回安平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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