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来坤长子张守道,已到婚娶的年纪,与外乡人陈香订了婚,原计划准备明年开春行礼成亲。
一般来说,大人的恩怨,与孩子无关,事实却很难说得清。
张来坤次子张守德,与周重的二女儿周小草年纪相仿,少年郎住镇西,邻家女住镇东,中间只相隔短短了街道,自小一块长大,相互间越看越顺眼,渐渐地越靠越近,背着家长偷偷地私定了终身。他们的相好,自然遭遇到了张来坤和周重的棒打鸳鸯。张守德一怒之下,离家投军而去,而周小草则在当晚选择用白绫上吊殉情,尽管最终被救,却因此顿变故,更觉让张周两家剑拔弩张起来,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预兆。
如果没有日军侵华战争的爆发,张周两家的恩怨,最多算是吵架不伤筋骨,必将延续着太极招式一般,你一推,我一拉,无休无止地承前启后。
现实不讲如果,随着日本鬼子的进镇,一下子打乱了两大家族的阵脚。
日军看中了留亭镇这块征集粮草的风水宝地,预先派人来打前站。
打前站之人便是翻译官汤泉。
汤泉是离留亭镇不远的汤家宅人,他对留亭镇的势力一清二楚。所以,汤泉首先找到了张来坤,希望张来坤出面接待日军,帮助日军筹谋征粮事宜,却被张来坤一口拒绝。
汤泉继而找到了周重,周重虽然被传统观念搅和得脸上无光,但对于民族大义,倒一点也不含糊,也是一口谢绝了汤泉的亲和策略。
汤泉接连受挫,却依旧信心满满,志在必得。因为,他还有第三人选可以利用,这人便是周量。周量现如今的窘境,瞎子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汤泉退而求其次,稍加利益诱惑,周量便满盘答应,愿意提供周家祠堂,接待驻留日本官兵。因为周量姓周,有周家祠堂一半的话语权,只要他答应了,周重有心反对也无效。
周量此番作为,自然有他的道理。
周量的祖传田地房产,一被挥霍得差不多了,自知照此下去,必无翻身之日,他是要借日军之手,把自己变卖掉的东西给夺回来。汤泉早已看穿了周量的居心,干脆投其所好,答应帮他铲除周重和张来坤,并承诺,将来的留亭镇,一定会变成周量的留亭镇。
在汤泉画的大饼面前,周量的贪心顿见成倍地膨胀,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有朝一日,在留亭镇上可以指手画脚的未来。可惜的是,事与愿违,就在第四天的傍晚,发生了不可逆变的事。
桥本曾要求,第二天留亭镇上所有店铺开张营业。但是,留亭镇上的人,遗传着当年留王菿的基因,岂肯在小日本面前失节?是孔先生口中留王菿的“将气”,此刻更应该说是“犟气”使然,大家心有灵犀一般地默契,没有一家店铺开门迎客。
留亭镇变成了一街空镇,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无言的抗争,更应该叫做静观其变!
罢市休学,一连三天,
桥本一郎毕竟是个中国通,他熟读过《孙子兵法》,耐着性子,不露声色地观察了三天天,在傍晚前夕,召来了翻译官汤泉,极尽放低姿态,说:“汤先生,在下听闻镇西口有家典当行。”
汤泉受宠若惊,当即卑躬屈膝,拍马屁道:“桥本君,您才来了两天,就对留亭镇了如指掌,我佩服佩服、实在是佩服。不错,那是张来坤张家的典当行。”
“我听说里面有些东西,是很有艺术品味的,你有没有办法借来欣赏一下。”
“桥本君,要去借就没必要了。张来坤这厮是头倔驴,是不会给我这个面子的,太君想要的东西,我去帮你取来就是啦!”
“现在典当行的门关着,你如何去取?”
“我带上几个人,把门砸开就是啦!太君想要什么东西,我们随便拿,随便拿来就是啦!”
桥本摇了摇头,说:“不行,你太野蛮了。我们大日本帝国是礼仪之邦,岂能不告而取?这样做的话,此事一传开,我们的征粮工作将会非常被动。”
汤泉弯着腰,微微仰起头,一时摸不透桥本的意思,便试着问道:“桥本君,您的意思是……”
桥本呵呵一笑,授计道:“汤先生,你懂兵法吗?”
汤泉有点发懵:“兵法?”
桥本叹了口气,笑着说:“哎!我直说了吧!你不能去取,我们的人也不能去取,你得找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不管用什么办法,帮我借来看看就行,我重重有赏。”
汤泉恍然大悟道:“得嘞!在下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