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公交车后,王大伟在电话亭拨通了弟弟楼下的公用电话,大嫂喊小伟接电话的声音只过了不到一分钟,他急促的声音就响起:“哥,没事吧?”
“没事,看把你紧张得,吃饭了吗?”
“没事就好,以后一定要小心。我吃过了,我、我正在给秀梅熬米粥,等会要去医院。哥,秀梅虽然还是没醒来,但已经能吃点东西了,你们别惦记着,等她醒来,我让她给你们打电话。”
王大伟再也无法忍受了,哭泣道:“小伟啊,你别骗哥哥啦,我紧张的心跳你能感觉到,难道哥哥就听不到你的心声吗?三个多月了,你还要瞒我多久?”
几千里之外,王小伟站在电话亭前慌『乱』地:“哥,我、我没瞒你什么。好、好了,你没事就好,我得赶紧回去熬粥,还得给秀梅送去呢,再见!”他挂断了电话,趴在电话亭上痛苦地悲哭,大嫂也陪着洒下了泪珠。
北京的王大伟悲伤地往家中走去,一个月后一定要趁五一放假去云南看弟弟,让他重新振作起来。回到家,李燕瞧着丈夫红肿的双眼,忙问出了什么事?王大伟就将今天莫名其妙地紧张心跳、弟弟立即就感应到、并迅速打来电话的事,及刚才与弟弟通话的内容告诉了妻子,夫『妇』俩都为王小伟的良苦用心感到悲叹,可却忽略了应该引起高度警惕的自身反应,每个人都在特定的时候,对自己的未来有着难以猜测的预报。
3月21日上午,王大伟穿着便服倍着进城的父母和已经挺起肚子的李燕逛街,购买了一些新生儿的必备用品,在街上吃完中饭已是下午两点,便送父母去地铁站坐车回门头沟。母亲搀扶着儿媳,叮嘱她一些注意事项。
就在这时,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迎面走来一名长着四方脸、一双『迷』『迷』眼睛的粗壮汉子,王大伟无意识地瞧了汉子一眼,却立即停下脚步深思了一下,扭头小声对妻子说:“李燕,刚才这个人好象是一名国通缉的贩毒杀人在逃犯。”
李燕也立刻警觉地:“你看清楚了吗?”
王小伟肯定地:“你应该相信我的眼睛,不会错。李燕,你马上打电话向局里汇报,派人支援,我先跟着他。爸爸,妈妈,你俩跟着李燕,不要靠得太近。”他便跟踪了上去……
李燕赶紧用公用电话打电话,两位老人紧张地注视着远去的儿子。李燕打完电话,急忙和父母一起跟在丈夫身后不远处……
大街上,王大伟机警地利用行人的掩护,悄悄跟在犯罪嫌疑人的身后,几次都想靠近一点好趁机采取行动,但犯罪嫌疑人心虚地边走边不时的扭头盯几眼身边的人和四周,让王大伟根本无法靠近……
这时,两名在街上执勤的警察走来,犯罪嫌疑人便闪到一旁,在街边花圃的水泥围栏上坐下,眼睛却偷偷地扫视着越走越近的警察,手还放在了腰间,他的身旁还坐着一对夫妻,女的是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孕『妇』,肯定是走累了才坐下休息的。
王大伟想靠近犯罪嫌疑人,但看到他很警觉,怕引起他的怀疑,同时也注意到了他放在腰间的手,知道他身上一定有凶器,要是被他发觉,搞得不好会危害到行人的安,又想上前去同两名执勤的警察打声招呼,但两名警察已经快到犯罪嫌疑人跟前了,不能打草惊蛇,他只好警惕地站在不远处静观其变。
两名警察走过犯罪嫌疑人身旁时,一名警察无意识地看了犯罪嫌疑人一眼,犯罪嫌疑人立刻心虚地躲避警察的目光。那名警察觉察到这个人有点不对头,便又回头注视着犯罪嫌疑人。没想到突发事件发生了,逃犯做贼心虚凶恶地迅速抓住身边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挡在身前当人质,并从腰间抽出匕首架在孕『妇』的肚子上,叫嚣着说:“我已经杀了一个人,不怕再杀第二个,你们通通给我滚开。”
两名警察只能退后,行人也吓得尖叫着四处躲避,李燕和父母站在围观的人群中,焦急地注视着。
被劫持的孕『妇』更是吓得身发抖,喊也不敢喊,只知道哭。孕『妇』的丈夫吓得跪在地上求罪犯放了妻子和肚子里的孩子,由于匪徒害怕得手发抖,刀随时都有可能伤害到孕『妇』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王大伟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此时挺身而出,大声地:“这名孕『妇』是我妹妹,只要你放了她,我愿意当你的人质。”
忽然,远处传来警笛声,逃犯知道再也逃不掉,穷途末路地叫喊道:“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赢一个。”举刀就朝孕『妇』的胸口刺去……
王大伟没有任何犹豫,飞扑上去一把抓住了逃犯举刀的手,由于孕『妇』挡在身前,没能一下子擒拿住匪徒,只能将逃犯拖开孕『妇』的身边,没想到逃犯的身上还有另外一把刀,他用另一只手凶残地抽出刀,接连在王大伟的胸膛上连刺三刀……
两名警察扑上来擒住匪徒,将他按倒在地,并迅速给他戴上了手铐。
李燕和父母哭喊着扑上来抱起血泊中的王大伟,叫喊着:“大伟、大伟、大伟!”
一大批警察赶来,围上来呼喊:“大伟,王队长!”
王大伟艰难地:“李燕,生下孩子,还当警察。”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大伟、大伟!”亲人们和同事们呼喊着将王大伟抱上警车,向医院飞驰……
几千里之外的昆明机械厂,王小伟在哥哥遇刺的一瞬间,他正站在大门旁检查出厂的车辆,心脏却连续阵痛了三下,差点摔倒在地,他呆愣地感应到了哥哥的呼唤,疯狂地飞奔到大嫂的公用电话旁,抓起电话就拨出了号码,紧张地:“大伟哥吗,哦,不是,王大伟在不在,他今天休息,好,知道了”
王小伟又迅速按下了北京传呼台的号码,报出了哥哥的bb机号码并留言:“我是小伟,速回电。”
北京的王大伟已经抬下了警车,向手术室奔去,李燕握着丈夫的手哭喊着:“大伟,大伟,你要坚持住。”
王大伟身上的bb机响起,他努力着睁开眼睛说:“是、小、小伟。”他昏了过去。
李燕立即取下丈夫身上的bb机,流着泪目送着丈夫推进了手术室,两位老人惊慌地上来抱着儿媳,干警们悲痛在站在手术室外。bb机不停的响声惊醒了李燕,她看了一眼后对一名年轻警察说:“小段,麻烦你去回个电话,告诉小伟,他哥哥很好。”
两位老人悲痛地:“李燕,瞒不了小伟的,让他来北京。”
“小伟同大伟血脉相通,瞒不过他的,让他来吧。”
李燕坚强地:“小段,就说一句话,让他来北京。”
“嗯!”小段接过bb机跑出了医院……
昆明机械厂外,王小伟守在电话机旁,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大嫂紧张地:“小伟,出了什么事?”
王小伟喃喃地:“我哥、出事啦。”这时,电话猛然响起,他抓起电话就哭喊:“大伟哥,你吓死我了。你不是?我哥呢,什么?他被歹徒刺伤了。好,我立即来北京,不,我今晚坐飞机来。”他扣下电话就冲进了厂里,请假、到财务借钱、然后气喘吁吁地按着腹部飞奔出厂,弯着腰脸『色』苍白地站在街边注视着过往的车辆,然后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要司机以最快的速度赶往飞机场。
出租车一路奔驰,以最快的速度将王小伟送到了飞机场,他下车迅速跑进机场,奔到售票厅购票,苍天保佑,他买到了晚上八点整飞往北京的航班机票,并迅速在公用电话亭发出了传呼,告知了乘座的航班,然后立即通过安检进入了候机厅,心急如焚地坐在候机室等候着广播里的通知。
晚上七点,广播中终于响起了登机的通知,王小伟冲到登机通道检票,走进机舱后找到座位闭上了眼睛,当飞机腾空而起时,他想起了哥哥第一次受伤的情景,自己当时也在直升飞机上,那时只是很害怕哥哥离去,但今天却在蒙眬中已经预感到哥哥将永远离开自己,同时心中猛地一痛,他又听到了哥哥心中的召唤,感应到哥哥在等待着见自己最后一面,他的热泪顿时如泉水般涌出。
两小时整,飞机降落在了首都机场,王小伟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出口,看到小段举着写着自己名字的报纸在等待,他冲上去急喊道:“我是王小伟,快走!”
小段二话没说领着他奔上警车,警笛立即拉响,警车飞速冲上了灯火通明的公路。王小伟急促地问着哥哥的情况,但小段也说不清楚,因为他已经来机场三个小时了……
医院急诊室内,王大伟戴着氧气罩躺在病床上,李燕和父母、十六岁的弟弟宏伟、及战友们眼含热泪守候在一旁。医生们紧紧地盯各种仪器,象征着英雄生命的弧线在一下没一下地跳动,一名老医生扭身冲大家问道:“他还有亲人没有到吗?”
父亲坚强地:“他还有一个弟弟没到。”
老医生悲痛地:“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无法再挽救英雄的生命,他的心脏早就停止了跳动,但他的脑电图却一直在波动,似乎还有一件心事未了,在苦苦地支撑着不愿离去,这是我从没有看到过的现象,证明他等待的亲人是他一生中永远的牵挂,感情之深,无与伦比……”
“请让开!”王小伟的喊声响起,他奔到病床前抹去眼中的热泪,跪下抓着哥哥的手、将脸贴在哥哥的脸上,平静而又轻轻地呼唤道:“哥,我是小伟,我来啦,我没有哭,你不要再牵挂着我,战场上的坚强会重新回到我的身上,我也会永远牢记对你许下的诺言。大伟哥、哥哥、哥,一路走好!”
王大伟的脑电图在仪器上终于停止了跳动……
老医生含泪轻轻地:“英雄走啦!”
李燕和父母、弟弟宏伟扑在了亲人的身上,哭喊着:“大伟!”
“孩子!”
“哥哥!”
战友们和医生们肃立流泪,几名女干警哭着上来安抚李燕和老人……
王小伟站起身,轻轻地:“爸爸、妈妈、嫂子,弟弟,请节哀。”然后紧紧地咬着嘴唇,闭上了眼睛,身子颤抖着向后倒去,小段等人一把抱住他喊道:“小伟!”
王小伟睁开眼睛,坚强地挺直身子,嘴唇都咬出了血。
母亲扑上来紧紧地抱住他,哭呼道:“小伟,哭吧,你想哭就哭吧,别憋在心里。孩子,妈妈知道,你们兄弟俩的感情比谁都深,没有你,就没有他,你们两个血脉相通,比我们还要亲,他躺在这里整整等了你四个小时,你能赶来,才使他放心地离去。哭吧,孩子。”
王小伟长出一口气,问道:“妈妈,哥哥最后说了什么没有?”
母亲抹去泪说:“他对李燕说,生下孩子,还当警察。”
王小伟扶起李燕说:“嫂子,坚强起来,完成哥哥的遗愿。”
李燕悲泣道:“小伟,大伟最后叫的是你的名字。”
王小伟说:“我听到了,当我的心连续痛了三次时,我就听到了哥哥对我的召唤。嫂子,节哀顺变,身体要紧,哥哥的后事由我来办理。”
一名中年警察含泪走上前来问道:“李燕,你们对王大伟同志的后事有何要求?”
李燕抹去泪说:“小伟,这是我们张局长,你对大伟的后事有什么想法就提出来。”
王小伟说:“张局长,该怎样办,您比我们清楚,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我哥哥是战士,请按照军人的最高礼节,鸣枪为他送行,也请给我准备一支枪,我将最后向哥哥鸣枪致敬!”
张局长说:“好!我们会安排的。王大伟同志的遗体将立即送往殡仪馆,新的警服已经准备好,后天将为烈士举行隆重的追悼会,然后安葬在烈士陵园。”
王大伟说:“爸爸,妈妈,嫂子,你们还有什么要求?”
父母悲伤地:“李燕,孩子,你有什么话就对领导说出来。”
李燕说:“让小伟做主吧。”
母亲也说:“小伟,你决定吧。”
王小伟说:“好,张局长,请将我哥哥送殡仪馆。”
张局长招了下手,两名青年抬着担架走了进来……
王小伟阻止道:“不需要你们,我来。”他抱起哥哥的遗体说:“哥,弟弟抱着你走。”然后向外走去,大家都知道了他的用意,立即闪开一条道,搀扶着李燕和老人跟随在后,走出医院,上了灵车坐下,他依然如故地抱着哥哥不放。
李燕也坚持登上灵车,抱着丈夫的头放在自己的胸前,张局长让小段几名年轻干警相伴。警车响着警笛开道,引领灵车行驶在静静的、灯光明亮的大街上。
来到殡仪馆,王小伟抱着哥哥走下灵车,一些干警已经等在那里,当工作人员上来要接过烈士的遗体时,他轻轻地:“不麻烦你们了,我来。”
工作人员只好推开一间小屋,里面已经准备好一切换洗的用品。
王小伟还是轻轻地:“嫂子,你先去休息吧,不要过于悲伤,一切为了孩子。”
李燕在老人和同事的劝慰下只得流着泪坐上警车离去……
王小伟抱着哥哥走进小屋,将遗体放在铺着白布的台子上,冲着跟进来的工作人员威严地:“出去!”
张局长和干警们瞧着王小伟威严的目光,真正感受到了这名三次走上战场,从战火硝烟中冲杀出来,其内心深处的坚韧,忙让大家都出去。
王小伟关上门,默默地为哥哥换洗,用『毛』巾小心而又仔细地擦净哥哥身上的每一粒尘土和血迹,轻轻地抚『摸』着哥哥胸口上的三道伤口,最后为哥哥穿上洁白的衬衣和崭新的警装,一切完成后,他又抱着哥哥走出小屋在水晶棺前坐下,紧紧地将哥哥搂抱在怀中,将脸贴在哥哥的脸上,热泪终于如泉水般涌出,嚎啕大哭,放声悲呼:“哥,哥哥,大伟哥!”
小段他们上来想抱过烈士的遗体,但根本无法让王小伟松手。
父母亲悲鸣道:“你们就让小伟最后抱抱他的哥哥吧,你们不知道,他们兄弟俩的命是连在一起的。”
王小伟的哭嚎撕心裂肺,在殡仪馆、在夜空中回『荡』,久久地、久久地却在一刹那间停止了,张局长和小段他们哭叫着扑上去,迅速对昏死过去的王小伟实施抢救,并用力扳开他的双手抱起烈士放进水晶棺。
两位老人和弟弟宏伟扑上来哭呼道:“小伟!”
“小伟哥!”
王小伟清醒过来,在小段他们的搀扶下站起身,静静地注视着水晶棺中的哥哥,猛地推开小段他们,跨进了水晶棺、抱着哥哥一起坐在了水晶棺里,平静地对围上来的老人和张局长他们说:“你们放心,我不会有其它的想法,你们就让我们兄弟俩再静静地坐一会。”
张局长他们瞧着他平静的面容,无奈地只能守候在一旁。
王小伟不再哭吼,只是搂抱着哥哥、脸贴脸地如同一座雕塑般坐在水晶棺里,干警们和在场的人们无不为他对哥哥的情感所震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