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辛树喝着水观察左佑佑,越来越发现她有一种神奇的能力:
攒局王
说是攒局王也不严谨,因为她不仅仅号召能力强,亲和力更强,外加被社会毒打后的会来事儿,很容易就能把场面上的人维护得一团融洽,让每个人都如沐春风。
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在自身被网暴的风口浪尖上。
华夏书林针对左佑佑身上的舆情危机开了几个小时的会,当事人竟然坐在这里面色不变地压着美国人、韩国人和日本人赶工?
果然是996大国。
柏辛树见四个人毫无停下来的迹象,完美地忽视了自己,他把水杯放在料理台上,清清嗓子。
左佑佑看过来。
柏辛树指了指门外堆成小山的快递箱。
“左佑佑,你让我取的快递……们。”
闻言,房间里的四个人立刻把白板一推,兴高采烈:
“来来来休息一下,打麻将了!”
打麻将?
万恶的加班房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东西。
卡勒布博士急切地越过柏辛树,把最沉重的纸箱子拖进屋,拆出来一张——
自动麻将桌。
自动麻将桌?
柏辛树:“?”
柏辛树难以置信地看了看面前的场景,横竖看出“离谱”两个字。
说离谱,也不是特别离谱。
毕竟是人都需要娱乐,就算是不同国家、不同年纪的严肃学者,跑到中国来网购一张自动麻将桌……
卡勒布博士已经在左佑佑的帮助下开始调试自动麻将桌,柏辛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自动麻将桌?谁买的??”
卡勒布博士淡定地说:“我。”
卡勒布博士说:“左佑佑前阵子教会我网购。”
玛德,还是很离谱啊!!!
外面那些快递,都是?
“对,外面那些快递我等一下再拆。”卡勒布博士告诉柏辛树,“我还给家人买了自动削苹果机、自动编发器、艾莎公主套装、剥橙器、夏威夷果开果器,还有3.9元买一送一的防滑拖鞋。填了左佑佑的联系方式,都寄到这里。”
“博士,您学会用中国淘宝了?”
卡勒布博士蓝眼睛看了柏辛树一眼,淡定道:“淘宝不划算,我用的拼多多。”
柏辛树:“……没见您找人帮忙砍一刀。”
卡勒布博士摆手:“砍不动,那是骗人的。”
柏辛树:“。”
行叭,都知道拼多多砍一刀陷阱,卡勒布博士最近是真的懂。
卡勒布博士又搬出一箱雪白的麻将。
柏辛树忍不住问:“卡勒布博士,原来您还玩麻将呢。”
“我的家人很喜欢,家庭日需要这个。”卡勒布博士义正辞严,“而且我老了,需要一些益智游戏来维持大脑转动。”
柏辛树转向左佑佑:“这话是你教的?”
左佑佑震惊:“有这么明显?!”
柏辛树扶额:“左味太浓了。和起点男频文励志学习强国有异曲同工之妙。”
左佑佑讪笑:“麻将不能说不是中国传统民俗中的益智游戏。”
不能说不是。
逻辑鬼才左佑佑,双重否定用得呱呱叫,逻辑上无懈可击。
柏辛树逻辑上无法反驳,于是他眼睁睁看着国籍不同的四个人稀里哗啦开始搓麻。
今天的左佑佑运气尤其差,不但被迫开启居家办公,就连打个麻将都抓不到好牌。
“碰。”
“杠。”
海川君不会讲中文,也不怎么会听,但语言的阻碍并不妨碍他胡了第一把。
即使是文文弱弱的海川君,打麻将赢了也同样气焰嚣张。
打到激烈之处,四个人,四种语言,虽然各说各的,但彼此也能奇妙听懂。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我还是不明白。”卡勒布博士一边专注搓麻一边说,“柏秀銮一直居住在上海。”
“是。”
“既然陈家常年居住在上海,为什么她的遗物会保存在富阳?”
“卡勒布博士,您有所不知。”左佑佑解释,“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因此,陈氏家族有许多祖辈传下来的材料,在历史的动荡中,被带回并保存在老家富阳。”
左佑佑丢出一张牌,补充:“相比于流动的人,我们中国人的感情更加容易寄托在故乡的土地上。”
“说起来,我看中国电影,也能感觉到,中国人对故乡的土地有种令人费解的热爱。”卡勒布博士说。
“大地母亲是中国很重要的意象……”
“我年轻的时候读费孝通的《江村经济》,分外有趣,细致写中国农民与土地的关系。”
“还有他的《乡土中国》……”
姜世钦插嘴:“柏家也一样。《尊亲柏杰生财产状况及遗产偿务处理过程》的作者,柏以瑚,并非柏杰生的长子。你们猜他的原配嫡长子在哪里?”
“在哪?”
“一直留在老家,管理柏家的祖业田地宅屋。”
“没去朝鲜?”
“没去。柏杰生安排最重要的孩子需要留守祖业。他的长子也确实守住了祖业,但不幸的是,他在1949年以后的土地改革中死亡。”
外国友人谈及土地改革,左佑佑保持缄默。
海川君用口音浓重的英文说:“中国人一直有守祖业、祭祠堂的民族习惯。”
卡勒布博士长叹一声:“中国人大概是对土地感情最为深厚的民族了。”
“是。”左佑佑意有所指,“所以,当我们想了解一个人的选择,就要把这个人放置于本民族文化语境中看待。就算不认同他对政治的观点,也要考虑到他对中国土地的热爱。”
众人都心知肚明,左佑佑指的是岱石老人。
左佑佑和卡勒布博士的眼神迅速在牌桌上方碰撞。
卡勒布博士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思考左佑佑的话。
上一次,在奔赴山东之前,左佑佑试图用感情牌打动卡勒布博士的时候,卡勒布博士说自己只认史实。
这一次,同样的感情牌,卡勒布博士却陷入了沉思。
卡勒布博士或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变化。
柏辛树却意识到他身上微妙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