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从怀中掏出一个五十两的官宝:“这银子你们拿去把该办的事情办了,再买些准备带回家的东西。我这里同李大哥去官府办手续,再上街采买一些宅子里得用的。戌时在宅子这儿会齐了再回村子。”
放下银子略嘱咐了几句,叶二爷方要走,却想起来一件事:“李大哥,我倒是有一句话要提醒你一下。我知道你同我那个大侄儿也颇有来往,今儿我在这县城里头买房并给我小侄儿银子的事儿,还望你不要告诉给他知道。”
李深听了笑道:“家里头做长辈的偏疼哪一个晚辈也是有的。依着二哥你的性子,既然偏疼你这位小侄儿那自然有他的好处。咱们两个都是老相与了,若是我多一两句嘴,反弄得你们家宅不安的,到了我这个不相干的人倒成了个罪魁,那又与我有什么好处?放心放心,这事儿我自然省得。”
叶二爷也笑道:“你自然省得,我这也不过是白提醒你一句,怕你忘了的。”
这话说完,叶二爷就同李深两个有说有笑地离开了,剩下叶千山爷俩,你瞧着我,我瞧着你,半天没回过味儿来。
“爹……这……”
叶青荣见那放在庭院石头桌子上一块白花花的银锭子,不知所措了。
叶千山却把银子揣了起来:“荣儿,事不宜迟,咱们找个化银子的地方,化出二十两银子来给你做束修,今儿就去学堂把这件事情办了。”
“爹?”
“还犹豫什么,你二爷说的是戌时会齐了,这都快要未时末了,还不抓紧时间?”
“可是……”
叶千山叹口气:“我知道你心里在意的是什么。这钱,爹绝不会白拿。横竖现如今你奶奶每个月不过只要咱们家三两银子罢了,这五十两银子,爹怎么也会还上的,只是如今给你交束修给菀儿抓药买补品要紧,自当是爹管你二爷借的。
好孩子,你放宽心,他是你二爷,又不是外人。如今他有心帮扶咱们家,那是咱们全家的福气。我瞧着,他如此行事,又要收咱们茗儿做徒弟,自然是要同咱们一家亲近了。原先我倒觉得这个忽然回家的二叔脾气古怪得很,今儿才明白,往日里竟都是我误会了他。
你只记得将来若是有了出息,可千万不能忘了二爷今日之恩也就是了。”
如此一说,叶青荣心中疑虑稍解,眼神也坚定了几分:“如此,孩儿记下了,都听爹爹的。”
叶千山点了点头,便道:“好孩子,咱们抓紧时间去找你先生吧。”
这里说定了,爷儿两个便上街,先找了个银铺,把那五十两一锭的官宝直接换成了两个十两的银锭,下剩的,一两一个化成了三十个小银块,方便使用。
银子得了,父子两个便赶到了博然书院。
站在书院门口,听着里头朗朗书声,叶青荣便觉得踌躇满志,向往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父子二人敲了敲门,门内有人说话:“谁呀,这个时候敲门?上课时间早就过了,等着领先生的罚吧。”
门分两扇,里头出来的人叶青荣还真认识。此人名唤贾季平,乃是博然先生贾晋的堂侄。说起此人倒是有两把心酸血泪,幼年时候丧父母,一直就跟着贾晋的夫人生活,同贾晋的儿子也没什么差别了。
因他也是个酷爱读书的人,却是一点儿为官做宰的心都没有,平日里最爱吟诗作对,过着归田园居的生活,服侍叔叔婶婶尽孝在侧,倒是活得悠哉快活。贾晋疼他却比自己的几个儿子更甚。
如今贾家开了这么个书院,贾季平就过来帮忙,管理学生,做些琐事。每个月贾晋也予他一些银钱,他自己也喜欢做这些事情。
叶青荣知道的也就是这些从叶明远口中听到的事儿,其实这位贾季平最是个沉稳之人,别看他平日里总是宽和有礼的样子,若是错了规矩犯在他手上,不用到先生跟前,光是在他那儿吃的板子也够这些学生们受的。
所以博然书院有贾季平在,整个学院的风纪算是比较好的,学习氛围自然也是一等一的,这也是博然书院声名在外的很重要的一点。
贾季平看门一看,竟是一对父子形容的人,看着有些面生,方要问,叶青荣早已一躬到地:“贾先生好,学生叶青荣特来拜见博然先生。”
贾季平对于书院里头每一个学生都很熟悉,自然更是听过这个由小叔叔力荐的叶青荣了。
他便笑着扶起了叶青荣:“我知道你,是在我小叔叔书斋里头抄书的荣儿吧?我只听他说起你好学又勤快,每日抄书不抄到手抖都不肯停下,没想到竟是一表人才。快进来,博然先生这时候也快下课了,我领你去见他。”
贾季平不只一次地听见小叔叔贾诚(书斋老板)对叶青荣的夸奖,他自己也曾去书斋默默观望过几回。也是亲眼见到过叶青荣从早到晚不停抄书的样子的,心里对他的印象很好,这一路上对父子两个也是格外客气。
走到了一处书房,贾季平推门进去:“这儿是博然先生下课了最先来的地方,你们先坐下喝杯茶等等,看时辰先生说话就来。”
还未等贾季平张罗的茶水端上来,门外就听见一声问话:“可是叶青荣父子来了?”
原来早就有家下人去告诉了贾晋。
叶青荣父子二人往门口看去,只见一个五十上下的男子,留着花白整齐的胡须,身穿全套文生服饰,腰间佩了一块晶莹白玉,一边走一边捋着胡须。
待他步履生风地进了屋子,叶千山看清他的长相不禁愣住。这位博然先生生得浓眉似剑,丹凤大眼,鼻梁高挺,英姿勃发,相貌堂堂,若不是一身文生的打扮,倒叫人以为是哪位镇国将军走进来似的。也正是这模样,叫人一见之下便觉此人不怒而威,好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