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连义此时也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看着天游子的目光毫不退缩,眼神里竟然有种说不出的阴冷:“俺没这么说。不过,目前想要得到这件东西的,除了道长,好像也没有别人。”
天游子的神情有些落寞:“施主,那我问你,如果你拿到了‘鬼门’,会不会交给我?如果我能或者说我想偷取‘鬼门’,那我有没有必要再去找你那一趟?”
张连义愣了一下,依旧毫不松口:“道长终年行走江湖,为人行事自然不是俺这样的人能够想象得到的,谁知道你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天游子摇摇头,叹口气道:“没想到事到如今,施主依然痴迷不悟。贫道再来问你:在你所知道的人里边,你觉得谁最不希望这‘鬼门’落入我手?”
张连义浑身一震,语气便有些迟疑起来:“道长的意思,是说我家婆娘?!这不可能!”
天游子笑了:“施主,你经历了这许多诡异之事,哪一件是可以常理测度的?难道直到现在,你还觉得这世上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吗?”
张连义终于动摇了。是啊!这几年来,在他周围所发生的桩桩件件,无一不是超乎常理甚至是匪夷所思之事,细细想来,就算天游子所说属实,好像也没什么难以理解的。更何况,自从虎子出事以来,好像妻子就对供奉‘鬼门’一事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热衷和固执,而且在自己独自住在村委会计室的这段时间里,她甚至包括莲花究竟做过什么,家里的‘护家仙’对她们娘俩造成了怎样的影响,这影响到底有多深,自己可都一无所知。而按照那晚天游子作法时这娘俩的表现以及后来妻子和自己的那一夜交谈来看,恐怕这娘俩是真的入魔已深,甚至已经影响到了她们看似清醒时的行为!
想到这里,张连义不由得对自己以前的推断产生了怀疑,或许这件事真的和天游子无关?可是,如果这件事真的是妻子做的,那么她又为什么会这么做?按理说她应该继续将‘鬼门’供奉下去才对啊!就算她想把‘鬼门’藏起来,那么她又有什么必要瞒着自己?自己这段时间可是一直在反对她供奉‘鬼门’的,从这方面来说,自己和她的意见并没有冲突。
想着想着,张连义忽然心里一动:难不成,这娘俩已经形成了攻守同盟,合起伙来欺骗自己?而且,她们已经洞悉了自己和天游子背后的交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娘俩到底想要做什么?
一旁的天游子一直闭目不语,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到了这个时候,张连义的思路已经钻进了死胡同,他迫切地需要得到一个解答,而能够给他这个答案的,好像也只剩下了眼前这位天游子。
仿佛能够洞悉他的思维,天游子此时适时地睁开了眼睛:“贫道知道施主心中有诸多疑问难以索解。这样吧,贫道问你,这段时间你的妻子是否向你说起过一些有关修仙的问题?”
张连义点点头:“说过。就在前几天,道长在俺家作法失败之后,她就跟俺说过一些什么‘尸解’、‘鬼仙’之类的话。俺当时还觉得奇怪,虽然这婆娘比村里其他女人多认识点字,也读了几天书,可是这些事就连俺也不知道,她又是从哪知道的?而且她还说......还说......”
天游子此时竟然也有点沉不住气了,语气急促地追问起来:“还说什么?此事事关重大,施主若是再隐瞒下去,恐怕会坐失良机!”
张连义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了决心:“她说自己从‘祖神’那里得到了一种‘鬼修’之术,能够跟她姥姥一样‘尸解’成仙。”
天游子眼里闪过一丝掩饰不住的贪婪和兴奋,却又好像有点失望地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是‘祖神’?怎么又扯到她姥姥头上去了?她没有跟你说过这‘鬼修’术的具体内容吗?”
张连义摇摇头,伸手拿起身边的那个木人箭手,叹口气说:“那倒没有,不过听她的意思,好像这种‘鬼修术’跟‘鬼门’还有这些木人箭手有关。至于‘祖神’嘛,其实应该就是那位害得我家破人亡的什么‘护家仙’。”
天游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可惜!可惜!”
张连义一阵紧张:“可惜什么?”
天游子显得非常无奈:“可惜如今咱们先机已失,贫道现在可以确定,那座‘鬼门’已经被你妻子藏起来了。而且现在的‘鬼门’必然是出于开启的状态!你妻子现在已经完全被那位‘护家仙’控制,成为了那位‘护家仙’本体的守护者和傀儡。她所说的修仙,只是那位‘护家仙’的修行而已,并且那位‘护家仙’功成之日,便是你妻子魂飞魄散之时。可怜!可怜!到那时你妻子不但会尸骨无存,而且连再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她的魂魄会被那位‘护家仙’所吞噬!恐怕你所说的那位姥姥,就是这样一个牺牲品。”
这下子张连义可真的慌了。他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如果妻子和女儿再有什么闪失,那他一个人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想到这里,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家族的秘密,将自己从五爷爷那里继承得来还有自己负气签订‘仙契’时所见到的景象向天游子和盘托出,然后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小心翼翼地问道:“道长,如果俺照着‘护家仙’的要求把他们带回双乳峰,这件事会不会得到解决?”
此时的张连义心神大乱,他可没有注意到自己叙述过程中,面前的这位天游子脸上那种变幻不定的精彩神情。听他说完,天游子毫不犹豫地把手一挥:“此事万万不可!你家的这位‘护家仙’本是妖仙,身死之后便是妖鬼,加上她当初蒙受奇冤万般无奈之下将自己和丈夫的魂魄封印在‘鬼门’之下隐身修行。图的是什么?就是为了日后能够借体重生。如若不然,就算她能以妖鬼之身回到双乳峰又有什么意义?施主可莫忘记,那位‘护家仙’身边还有她丈夫的魂魄在!如果你听信了她的指使,恐怕那双乳峰下,便是你夫妻二人双双殒命之地!贫道那日跟随你回家时便曾经说过,这临祁县乃是一处难得的太极双鱼风水宝地,河东为阳,河西为阴,而你们张家庄则正好处于河东阳极阴生的鱼眼之上,也就是说,此地乃是极阴之地,乃是这块宝地上的阴煞之源,也就是阴门。而你们家的那块骷髅石板贫道虽然没有见过,却也知道那必定是用特殊材料雕刻而成用来吸收阴煞之气的。这千载之下,那块骷髅石板已经将阴门化无形为有形,所以能够自成一界:这鬼门所对应的,其实就是一个独立的阴煞世界,而那位‘护家仙’则是这个世界中当仁不让的主宰。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所做的那些梦是梦也不是梦吗?那就是因为你其实是在某种特定的条件下被摄入了那个阴煞世界。如果刚才你真的进入了真正的阴间‘烊铜渊’,嘿嘿,你以为单凭贫道那一卷经文和还魂香就能把你救回来吗?!”
张连义听得似懂非懂,但他却听明白了一点:那块骷髅石板是妻子藏起来了,至于藏在哪里呢,不光是他,就连天游子也很难找到。而妻子藏匿石板的目的就是要修习‘鬼修’之术。当然,按照天游子的说法,这‘鬼修’最后的结果并不好,只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而已。可是,作为亲人,他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妻子女儿坠入深渊而无动于衷?而且就算他能够狠得下心肠,以目前的形势看来,他也绝对做不到独善其身。
事到如今,所有的后路都已经堵死,张连义知道,就算是人鬼殊途实力悬殊,自己也只有硬着头皮一条道跑到黑了:拼尚有一线生机,坐以待毙只能是死路一条!
但是究竟该怎么做才能争取最大的主动呢?或者说,怎样拼命才能将自身的危险降到最低,并且使利益最大化呢?他的目光慢慢从河面粼粼的水波中收回望向了天游子:“道长,你说,俺现在该咋做?”
天游子眼中一片悲悯:“唉!本来这件事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贫道是不想再管的。你家的‘护家仙’千年神通,本就难敌,再加上有你妻子插手其中,贫道投鼠忌器,此事更是难有作为。不过修道之人讲究的是除魔卫道和一个缘法,这件事贫道既然碰上了,那就不能不管。这样吧,如果你信得过贫道,那就把这个木人箭手交给我。这木人中隐藏了一缕千年阴魂,贫道可以用‘炼魂’之术拷问出他们的弱点,如果运气好,可能还可以通过它进行‘锁魂’,先剪除你身上的威胁,那时候咱们再一起对付‘护家仙’,可就省了一多半的力气,你看如何啊?”
这些木人箭手本就是张连义避之惟恐不及之物,闻言之下想也不想就说:“没事!就算道长不想要,俺也不会再把这凶恶的玩意带回家。你想要,尽管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