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这么觉得。”
两人仰躺在床上，崔莹闭上眼，像个小猫一样依偎在他怀里，脸上露出享受的神情。
房间里静悄悄的，王玉川怔怔望着起皮的斑驳的天花板，眼睛里藏着微弱的光。
“来的路上我就在担心，如果赶过来看到你自杀了我该怎么办？”王玉川苦涩的笑了笑：“没有帮到你，我下半辈子恐怕会一直活在内疚里。”
他自顾自的说下去：“告诉我，好吗？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崔莹睁开眼，呆愣的瞅着一个点，甚至呼吸都很微弱，像极了一个蜡人。
王玉川没有催促她，耐心的等下去。
他在等崔莹主动吐露，主动寻求他的帮助。
“是我弟弟。”崔莹决心说出来，有些事，一旦起了头，接下来就会变得顺畅很多。
她稳定好自己的情绪，闭上眼，继续说下去：“我弟弟不学好，他跟人家去赌博，欠了五十万。债主说砍掉他一条胳膊，他要是再不还钱的话。”
王玉川皱起眉头。
崔莹从他身上爬起来，背对着王玉川坐在床沿上。
她很努力的克制自己，但她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王玉川掏出钱包，从钱包夹层中抽出张银行卡塞进崔莹手里。
如山般的重压坐落在她肩头，大凡有一点办法，她也不想收王玉川的钱。
她紧紧咬着下嘴唇，强烈的羞耻感几乎要将她的心脏腐蚀殆尽。
“拿着吧，卡里我记得还有六十来万，你先拿去救急。”顿了顿，王玉川补充道：“密码。”
“我会还你的。”崔莹哽咽的说道。
王玉川愣了愣，就在刚刚，他意识到这或许是她为了维护自尊而做出的最后努力。
他轻轻抱住了她，崔莹依靠在他身上，这一刻，她竖起的心墙轰然崩塌。
她看到了内心深处那个一直被她刻意忽视的小孩，她在哭，哭得稀里哗啦。
崔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明天我们去银行把卡里的钱提出来，然后我们拿着这笔钱去见债主。”
王玉川柔声说道：“剩下的事儿就交给我来处理吧，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不正干的弟弟，吸血鬼一样的家庭，她在她的家庭里感受不到温情，她爸爸，她妈妈只会一遍遍让她觉得自己就是台提款机。
独独在王玉川这里，她不一样。
崔莹反身抱住王玉川，抱得很紧很紧······
第二天一早，王玉川就带着她去了趟银行。牟莉莉以龙堡特派员的身份跟这儿的负责人打了声招呼，不出半个小时，他就从卡里提出来五十万现金。
坐在出租车里，崔莹抱着手提箱，头倚在车窗上默然不语。
她很忐忑，王玉川伸出手，搂住她的腰。崔莹自然而然把脑袋靠在他肩上。
“我不想管这档子事了。”崔莹突然说道。
她是在看到那银行职员拿出一匝匝钞票时才改变的主意，五十万带给她的视觉冲击力太过强烈，她不由自主的就在思考那个问题：拿这么多钱，救一个败家子，到底值不值得。
刚刚她心里才有答案，不值得，很不值。
“你认真的？”王玉川问道。
崔莹脸上流露出迷惘的神色，她想自己现在应该能狠的心了，然而她高估了自己。她烦躁的挠了挠头皮，出门精心梳理的头发全乱了。
到底是血浓于水，有些东西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得下的。为了不使她无意义的内耗下去，王玉川决定向她吐露的实情。
“我的钱不是那么容易拿的。”王玉川小范围的透露了点实情。
崔莹朝他投去疑惑地目光。
王玉川拍了拍她怀里那个手提箱，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最起码我得让他们倒霉上一阵。”
“真的？”崔莹将信半疑。
“真的。”王玉川用笃定的口吻说道。
王玉川他们在村头就下了车，崔莹挽着他手臂，不急不慢的走进村里。沿途碰上崔莹村里的人，无不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王玉川。当着王玉川的面，他们夸他长得一表人才，背地里却都在咂嘴，觉得崔莹眼光不好，找了个连车都买不起的穷小伙。
“我们这算是见家长吗？”眼看着就要到崔莹家门口，他倒紧张起来。
崔莹羞怒的锤了一下他肩头：“什么就见家长，我答应嫁给你了吗？”
“原来你没打算嫁给我啊。”王玉川鼓作失望，一边摇头一边唉声叹气：“感情是我自作多情了，我看我还是回去好了，人生呦，还真是无趣的人生呦。”
“好了好了，别闹了。”崔莹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嘟起嘴，委屈兮兮的瞅着他。
谁能抵抗一个美女冲你撒娇呢？反正王玉川是抗拒不了。
“这是怕了你了，带你见家长，带你见家长行了吧？”
王玉川满意的笑了：“这还差不多。”
正说着，他们两个走到崔莹家门口。
一栋二层小洋楼坐落在眼前，周围尽是些小平房，那栋二层小洋楼矗立在这儿就有种鹤立鸡群之感。
想到崔莹在县城里只舍得租城中村那种廉价而又破败的房子，他就很不是滋味，刚才的好心情随之烟消云散。
“到了。”崔莹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王玉川默默点头，跟着她走上斜道。两人走到一扇点缀着黄铜铆钉的铁门前，崔莹迟疑片刻按响了门铃。
砰的一声，一个头发散乱，跟个神经质似的妇女推开门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王玉川被她这来势汹汹的模样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两步。
那个妇女眼里都没她，上来就一把攥住崔莹的手，急切地问道：“凑到钱了没有？凑到钱了没有？快说呀。”
她越说越着急，满脸写着一个“钱”字，形如一条疯狗。
崔莹莫名感到有些寒心，都是一个妈生的，凭什么她再苦再累都是应该的。
在迟来的叛逆心作祟下，崔莹退后一步，背起手，把那手提箱藏在身后。
王玉川注意到了她这个小动作。
“妈，你难道不应该先关心关心我吗？”她声音里略带一丝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