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演今日和第一次见面时的穿着不太一样,他今日梳着鲜卑人中常见的辫子,身上着鲜卑袍服。鲜卑人其实血统很混,慕容鲜卑就是白种人,黄发碧眼,还有长得和棒子一样的面目扁平的,还有和汉人长相上完全没有区别的鲜卑人。
拓跋家的皇帝骨子里汉族血统已经比较浓厚,那一份鲜卑血统早就不知道被稀释到只剩下几分之几了。
“你是……”拓跋演见着是萧妙音,他把面前的棋枰推开一些,他记得萧妙音,可是不知道她的名字,汉人规矩多,女孩子姓名不能随意外泄,拓跋演也只是知道萧妙音在家排行老三罢了。
“萧三娘?”他笑问道。
“正是儿。”萧妙音点头,面前的小男孩是皇帝,偏偏性情平和,没有任何的架子,第一次见面和他聊得也很开心。
“你终于来了。”拓跋演见着小女孩没有半点和他见外的意思,他也很快将那一套给丢到脑后面去。
“唔?”萧妙音一听小皇帝这话就有些乐,这话难道还是想着能够再和她玩?
她心里原本有顾忌,甚至还有些要不要耍点小手段,让小皇帝厌恶了自己,以后就不要进宫了。萧佻的那些话她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心惊肉跳的。
可是见着小皇帝这么纯良的样子,她又有些不忍心。
“来,过来坐吧。”拓跋演对她和气的很,没有半点皇帝架子。
萧妙音在心里提醒自己几次这是皇帝之后,还是跑到他面前坐下来了。
小皇帝如今还被太皇太后压制着,可到底是皇帝,地位比她高出半点不止,哪怕如今只是个小孩,也不能随意作死啊。
“你会手谈么?”拓跋演经过上回那么一次,知道萧妙音写的一手好字,而且会史记和春秋,想着她也会其他的。
“手谈?先生教过一些,不过下的不好。”自从经过上回进宫之后,萧斌对她也比过去重视了那么一星半点,尤其是看到她是真有天赋之后,还专门请个先生教她其他的手谈配香等等事。
有几分要把她培养成士族小娘子的架势。
“那么陪着我下上几局。”拓跋演说着就自己开始收拾棋枰。
萧妙音瞧着他那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小心肝儿一个劲的颤,按理说小皇帝应该恨太皇太后和她身后这一系的外戚恨得要死要活,就算当年先帝暴毙是运气不好得急病崩了,可是鲜卑家的男孩子普遍早熟,拓跋家还有个五岁就帮着阿爷处理朝政了,小皇帝都快八、九岁,其实也该学着处理朝政,可是就她听到的说法是,太皇太后日理万机,至于这位皇帝陛下每日要做的就是读书,然后骑射,其他的,没了……
萧妙音一听到太皇太后的做法,心下就觉得要糟糕。
太皇太后的做法有些矛盾,她一方面让汉人大儒来教导小皇帝,另一方面又不太希望小皇帝太过出色。
她都能看出来的事,就不信小皇帝自己毫无察觉。
拓跋演脸上笑得一如他这个年纪的孩子。
萧妙音忍了忍,还是问了出来,“陛下为何不轻几位大王和公主来作陪?”都是自家兄弟姐妹,玩起来也比她这个外姓人要尽兴,或者说小皇帝也不敢忤逆太皇太后的意思?
“猫儿他们上回书没能背出来,正被大母罚闭门思过呢。”拓跋演让身后服侍的中官将棋子给萧妙音送过去,“至于大姊姊她们……”他笑了笑,“她们不善此道。”
“……”所以就她咯?
“这样,我让你三子,如何?”收拾好棋枰,拓跋演决定自己让这个漂亮的小女孩一些,就摆开了架势。
萧妙音听到小皇帝这么说,连连点头,“儿多谢陛下。”她是真的不太会下这个,既然小皇帝都直接说了让她,有便宜干嘛不占?
萧妙音见着拓跋演已经下棋子,她立即看着棋枰上,开始全神贯注。
下了半个时辰,堪堪分出胜负。中官们见着贵人对弈已经出结果,将准备好了的瓜果饮品奉上。
拓跋演有些好奇的看了棋枰上的战局,面前的小女孩看着软糯糯的,说话都是柔和的很,没想到下棋出手还有几分狠戾。
“你师从何人?”拓跋演师从尚书李平,李平出身士族,手谈之事最为擅长,拓跋演年纪小小也能看出对方的棋风了。
萧妙音看着软绵绵的,其实该下手的时候狠辣无比,和太皇太后一味的硬气有着比较大的不同。
“唔?”萧妙音正在算子,听到萧拓跋演这么问抬起头答道,“是阿爷请的一位先生。”
“……”拓跋演见她答完又垂下头去数子了。
面前的小姑娘身上穿着碧色的襦裙,襦裙上没有大片的繁缛的绣纹,只是在袖口和衣襟上绣了几朵花,简单的很,那绣纹秀气精致,有几分南朝的风格。
他抬眼看她,长得也是秀秀气气,和鲜卑女子的浓艳粗犷很不一样。
哦,想起来了,好像她生母就是南朝那边来的人。
“多少?”拓跋演开口问道。
“儿输了两子。”萧妙音鼓起一张脸,原本打算好赢了这一场让小皇帝有那么一丁点儿不高兴了,明明都让了她三子了,怎么还输了!
“噗嗤!”拓跋演见着她垂头丧气的模样,不由得笑出声,这个三娘还真的是心里想什么都放在脸上面,就是那些陪伴在他身边的那些同龄的伴读,都是小心翼翼的,别说下棋就是骑射,也是他样样都赢,这倒不是他技艺出众,而是那些人根本就不敢赢过他。而且输了还是一副陛下英明的样子。
一开始还觉得很高兴,可是次数多了,也能察觉出里头的道道来。再面对那些人的恭维就提不起劲了。
“没关系,好好练,下回说不定能和我打成平手。”拓跋演笑意盈盈的说道,不过那个样子怎么看怎么得意。
“……”赢了她难道很值得高兴么?
“拿过来。”拓跋演有妹妹,知道几招怎么对付小女孩的办法,他吩咐中官拿过来一只盒子。
盒子打开,里头都是些造型可爱的糕点。
“用吧。”拓跋演笑道。
妹妹兰陵公主就爱吃这些,拓跋演也干脆拿来对付萧妙音了。
萧妙音瞄了一眼那些点心,宫廷的膳食算得上是精致,可是她见识过更好的,而且也不对她的胃口,干脆就坐在那里不动了。
拓跋演瞧着她不动,还让中官将羊酪也一并拿上来。
羊酪在北方算得上是好东西,可惜这东西的腥膻还未完全除去,萧妙音喝惯了现代那些的乳制品饮料,再喝这种纯天然的就有些扛不住。
“都不喜欢?”拓跋演有些好奇,“你喜欢甚么,让庖厨去准备。”
“儿不饿呢。”萧妙音不知道拓跋演又喜欢上这种投喂的游戏,他还真的从那些点心盒子里拿了一个炸撒子递给她。
“这个不错,就算不饿,也试试看。”
再拒绝就是不知好歹了,萧妙音接过来小小的咬了一口,那模样落在拓跋演眼里,活似兰陵公主养的那只兔子,带着几分的小心翼翼。
说句实话,口感比起现代的那些小摊子上卖的也差不了太多。不过材料都是天然的。
“来,这里还有。”拓跋演似乎玩上了瘾,还让中官继续那些点心上来,不一会儿面前的小案上就摆了个满满当当,各色各样的点心也就算了,中官们还贴心的拿上来了桃浆梨浆,等等女孩子喜欢喝的饮品。
不知不觉成为投喂对象的萧妙音瞧着面前的鎏金杯,一双眼睛都要瞪圆了,接下来拓跋演是不是打算玩打扮手办的游戏?
这些游戏宅男可都是很喜欢的,算起来面前这个男孩,也算是一个小宅男了。
她就这么被投喂了半匣子的点心,早上朝食的时候为了不御前失仪吃的不多,还真的有些饿。
吃饱之后,她瞧着拓跋演心满意足的去擦手,顿时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对了,你还没开始学骑射吧?”拓跋演想到什么,和萧妙音说道。
北朝胡风浓厚,别说鲜卑人和其他胡人,就是汉人也精通骑射。
“还没开始呢,说是没到年纪。”萧妙音老实答道,这会马镫都还没出现,骑马需要高超的技艺,她这小身板,莫说高头大马,就连那些温顺的小母马,也不一定能够爬的上去。
“哦,也是。我也才开始学骑马不久。”拓跋演想起萧妙音的年纪,的确还不到学骑马的时候。
他心里顿时有些失望。
萧妙音听着这小皇帝和她说话不用朕,而是平常人用的我,再加上他那个年纪,萧妙音也渐渐的把他当做一个普通小孩来看了。
他这么问,难道还真的想一起骑马去?
萧妙音就奇了怪了,按理说他也不缺人陪伴。
“对了,上回搜寻到不少书籍,一起去看看吧。”说着拓跋演就从枰上起来,拉起萧妙音就走。
这边小儿女玩闹,那边东宫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太皇太后这些年见着拓跋演逐渐长大,难免动了再让家中出女孩儿走她当年走过的路的心思。
外戚起家便有这点不好,兴衰荣辱系在长秋宫的皇后和东宫的太皇太后或者是皇太后身上,若是家族中没有出皇后,那么基本上就只能没落了。
她好不容易才让家族重新振作起来,怎么甘心在自己这一代之后就再次没落下去?
“陛下和三娘相处的很好?”太皇太后一边批阅文卷,一边问道。
中常侍王整跪在那里,十分的恭谨,“回禀太皇太后,陛下不仅仅和三娘手谈,甚至手谈之后,还亲自喂三娘饮食。”
太皇太后听到这个就笑出声了,“这孩子当年对着兰陵都没有这样过,如今对着三娘倒是肯亲自动手。”
“或许是三娘子投了陛下的缘呢?”中常侍王整知道太皇太后的心思,他微微抬头,瞥见上首贵人的面上笑意满满,连忙说道。
“若是真的投缘……”太皇太后嘴角的笑意浓厚了些,“不过三娘年纪到底还是小了点,等到再大些,若是还是如此,那么就定下吧。”
当年太皇太后入宫,在宣帝身旁伺候也不过是才八岁,封三夫人之一的贵人才十一岁。太皇太后不是没有召过其他家族中和拓跋演年纪相近的女孩子,除去已经被定给高凉王的大娘,二娘三娘都进宫来过,她听说那个同父异母弟弟家的二娘并不好汉学,字也认得,不过不好学。
至于四娘……
年纪太小,眼下和陛下还是不相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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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演将她带到了一个书房样的地方,“来,进来吧。”
萧妙音知道书房不是能随便进的地方,宫中应该也差不多,不过……她看了一眼前面的小皇帝。似乎这位也没有什么不让她进来的意思?
守在书库门口的中官见着天子驾到,跪伏下来。
拓跋演好似看不见那些黄门似的,直接就拉着她进去了。里面是一排一排的书架子,上面满当当的都摆放着卷轴和竹简。
这景象看得萧妙音忍不住张大嘴,要知道此刻还没有活字印刷术呢,一版一版的印很费人力,还有许多书是靠人力抄的。书有时候可以说是有价无市,那些汉人士族最看重的就是那些家中典藏的书籍,要是哪天士族没落的连那些书籍都卖出去了,基本上也就是没救了。
“好、好多……”萧妙音在燕王府里可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的书籍,而且有些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
书库里为了驱逐咬书的蠹虫,常常点有浓厚的驱虫熏香,萧妙音抬起手来一手捂住口鼻,踮起脚看那些书架子上的竹简,她伸手扯了扯装着竹简的小袋子,可惜里头的竹简太重,她没扯动。
她转过身去看拓跋演,拓跋演走到一排书架前,对黄门吩咐了几句。
若是真的想看什么书籍,让那些黄门送来不就是了?干嘛拉着她这么跑过来。
拓跋演和黄门说了几句,回过头来看到她,“三娘你也过来吧。”
这从萧三娘子变到萧三娘,再到三娘,她都有些懵,不过脚下倒是走到比脑子快,几步就跑到他面前了,只见着拓跋演面上有些兴奋,他拉着萧妙音在一处席子上坐下,等着那边的黄门送书简过来。
“陛下,一开始让黄门送过来不就好了吗?”萧妙音将自己心里的疑问问出来。
拓跋演笑得和只狐狸一样的,“是这样没错,可是这古书如同良臣,让家奴去请,虽然符合世情,但为人主者,自然要亲自相请才显得诚意足够。”
不过几卷竹简至于么?
萧妙音已经搞不懂拓跋演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东西,不过拓跋演这么说了,她不好唱对台戏,只能一副‘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表情。
“陛下,是什么样的贤臣,让您都亲自来请了?”萧妙音不禁有些好奇。
“听说是秦汉一代的,最近才找到。”拓跋演心情不错,和萧妙音说道。
“……”那还真的是珍贵了。
萧妙音就没怎么在萧佻的书房里看过这种书简,谁要萧家底蕴太薄,当年问罪的时候下手太狠了,全族留下来的几乎就是些不懂事的孩子,后来靠着女儿复起,也是如今这么一副暴发户的样子,没个三四代的经营绝对恢复不了当年的样子。
黄门将拓跋演要的那卷书简拿来,拓跋演将双手洗净,双手接过书简,一副认认真真的样子。
萧妙音暂时还没有什么想要看的书,坐在那里看着拓跋演。
她不知道为何拓跋演要带她来这,不过既然来了就安安心心坐着就是了。她瞧着面前这个小男孩一点点的将已经有了些年头的简牍推开,不过一推开,她就见着拓跋演眼里的喜悦变成了错愕。
她一看,原来到底是时日过久,当年所用的文字和现在的形体大不一样,见着也只能连蒙带猜了。
顿时萧妙音憋笑都憋不住了。
装逼不成反被蒙。
她努力做出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瞧着拓跋演自己翻了翻,然后又让黄门拿走。
“饿了么?”拓跋演问道。
她前不久才被投喂好多点心,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
“陛下,我才用过糕点不久呢。”萧妙音出声提醒,顿时拓跋演脸红的更加厉害了。萧妙音在一旁瞧着,知道估计这位陛下还是头一回被人这么直白的点出来错误。
“那么我们去骑马?”拓跋演道。
“儿……不会骑马。”萧妙音都怀疑拓跋演是不是把她说过的话都忘记到云边了,她记得和他说过,自己还没到学骑马的年纪。
“哦,这些你都说过。”拓跋演想起来,“我去骑,你看着就好。”
啊??
任凭萧妙音想了几次,都没有想到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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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山王拓跋猫儿因为上回的功课没有完成,师傅不敢罚他,转头就把这件事捅到了太皇太后的面前,常山王直接就被罚思过了。
他嘟嘟囔囔的抄完一卷书的一半还不到,放下手里的笔,满心委屈。祖母希望他们学汉人的那一套,可是他就是学不好嘛,干嘛这么罚他?
想着他转头去看身边的黄门,“阿姨呢?”
常山王生母是罗夫人,何太后虽然是诸位的嫡母,但是诸王各有生母,彼此之间并不亲近,常山王私底下都是对着生母喊阿娘的。
“夫人此刻正在读道经。”黄门回道。
罗夫人平常十分低调,但她和宫中绝大部分人好佛不同,这位夫人好道。她的位份超出了放出宫的位置,年纪轻轻就守寡,若是养男宠,太皇太后还在,不能做的那么难看,宫中不能改嫁的后妃,上到何太后下到罗夫人,都会信佛或者是信道来打发漫长时光。
内殿中,罗夫人一副女冠的打扮,天师道曾经规定过,修道者可以出家也可以在家中修道,并不拘束于修道的场所。
“那边怎么样?”罗夫人坐在团蒲上,对面坐着的是娘家的大嫂胡氏。
此刻内殿中,所有的宫人中官都被屏退,偌大的内殿中就只剩下她们二人。
“好,好得很。”胡氏叹口气,“这么多年了,你还放不下?”
“没甚么放不下的。”罗夫人摇摇头,“只不过问一句罢了。”
“……”胡氏见状也不再多说了,“在宫中可还好?”
以前那些份位低的,年纪轻轻就被娘家人接出去改嫁了,当年先帝驾崩的时候二十出头,妃嫔们自然是更加年轻,再嫁也找到不少好人家。
可惜自家小姑子份位是三夫人,当时看着好,结果一到先帝驾崩全家都傻眼了。
年纪轻轻的女子带着一个孩子在深宫里,这要怎么过。
“要不然……还是早些出来吧?”胡氏想了想说道,反正常山王也一天大过一天了,照着往例,可以前往封地了,到了封地上那日子才好过,这宫里头,上面压着一个太皇太后,还有一个皇太后,就算先帝早没了,争风吃醋也没了意思。但头上两座大山压着,日子哪里能够过得舒心。
“这些都不是我能够决定的,要看太皇太后的意思。”罗夫人坐在团蒲上叹口气。
“如今陛下再过两三年说不定就能长成了,到时候猫儿也好接了你出去享福。”
“享福不享福在其次。”罗夫人摇摇头,“只要猫儿能平安就行。”
“瞧这话说的,你都为这孩子修道了,难道还能不好?”说着胡氏的话题就转到宫中的事了,横竖家里没有什么事可说,而那件事又是罗夫人心头的一根刺,能别提就少提。
“对了,听说太皇太后最近老是招家中的小娘子来给陛下做玩伴?”胡氏一说到这事,面上的笑容都比方才多了许多不止。
“有这件事。”罗夫人点点头,她抬眼看了一眼大嫂,神情间有些似笑非笑,“阿嫂想知道些甚么?”
胡氏被罗夫人这一句话说的脸上有些发烫,太皇太后这番作为明显就是想要自家的侄女入主后宫,不然干嘛这么早就开始准备了。说句实话,她还真的想让自家女儿做侄子的王妃,被罗夫人这么一说,难免有种被点破心思的尴尬。
“……我也不过是好奇问一问。”胡氏讪讪道。心里埋怨小姑子也太不近人情,这家里为她奔走打算,难道连点小算盘也不能有?
“阿嫂,这宫中不比宫外。”罗夫人知道自己大嫂心里想的什么,若是可以她也想娘家能够和自己亲上加亲,可是这猫儿的王妃是谁,她也做不了主,“能做主猫儿婚事的,只有那三位,而且就算太皇太后有这种心思,太后心中又是如何想的?”
这宫中的人哪个不是想着为自己多一杯羹的?太皇太后想要将中宫之位收入自家人怀中,但是皇太后难道就没有这个想法?
“太后?”胡氏才想到何太后,这位太后从做皇后开始就一直闷不做声的,到了如今太皇太后一家独大,她都快忘了还有这事了。
“太后难道也想……”胡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如今太皇太后临朝称制,何太后跟在太皇太后身边做个应声虫,连个不字都不敢说,怎么还有和太皇太后争锋的意思。
“那你看着太后如今对太皇太后言听计从,可是太皇太后终究会老,只要能够活得过太皇太后,太后总会有扬眉吐气的一天。”罗夫人在宫中这些年,其中的道道看得清楚明白的很。也完全不知道大嫂为什么会对这些事这么大的兴趣,她瞧着,若是日后入主中宫的真的是萧家女郎,到时候恐怕还有好多事在等着呢。
罗夫人想起何太后对太皇太后那副恭谨样子,简直忍不住要笑出声,看着这么恭顺,其实心里在想什么,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吧?
正说着话,帷幄外突然传来小孩子的足音,姑嫂两个立刻停了嘴,只见一个小男孩跑进来,飞快的扑进罗夫人的怀抱。
“阿娘!”
“都说了多少次了,要改成阿姨。”罗夫人嘴上训斥儿子,可是眼睛里的笑意却骗不了人。
“不要!”猫儿抓住母亲的衣襟,“我又没见过太后几次,就要喊阿娘!”
“大王心疼夫人呢。”胡氏不会拆自家人的台,听到猫儿这话,不禁捂住嘴轻笑,“何况也只是私下喊一喊,别被人知道就行了。”说着她看向罗夫人怀里的那个小小的大王,“大王知道了么?喊阿娘只能在这里喊,不能让别人听见,知道了吗?”
猫儿人小,但是精乖的,“知道了。”
他在罗夫人怀中抬头“阿娘,我也想和阿兄一样,有人陪我。”
“你身边的那些人难道还不够?”罗夫人问道。
“不,才不是。阿兄身边有萧三陪,我却没有。”猫儿一说起这个就好大不满,身边的那些人不是宫人就是中官,虽然也有同龄的伴读,但也比不上太皇太后家的人来作陪的有脸面!
“真是胡说八道。”罗夫人被儿子闹腾的脑袋疼,“萧家三娘不一样,你还闹,那么就多抄几卷书吧。”
此言一出,原来还有些蠢蠢欲动的猫儿,立刻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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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萧妙音看小说,里面说到皇帝是最难陪的,因为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做错事被皇帝记恨在心,然后被日后算账。所谓伴君如伴虎。
她坐在小胡床上,看着那边的拓跋演骑着小母马来回的吆喝。
这话说的……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错?
瞧这欢快的哟。萧妙音感觉自己成了幼儿园园长,为首的那个正在马上撒欢呢,拓跋演骑着一匹温顺的小母马在前面跑,后面一群黄门苦哈哈的在后面追。
萧妙音看了看着灿烂的日头,再喝了一口冰镇过的酪浆无比怀念在殿内的凉快舒服。
“三娘不去试试看?”在拓跋演身边服侍的毛奇躬下~身对萧妙音说道。
萧妙音放下手里的鎏金杯子,扬起手,给毛奇看看她那小身板,这个小身板还去骑马,恐怕马背还没上去就能被颠下来。
“……”毛奇也觉得自己失言了,不过面前的小娘子还真的和同年岁的孩子不太一样。毛奇看着拓跋演玩的一身大汗,心里直叹气,陛下何尝不知道太皇太后的用意,不过天家原本就是如此,与其一味抵制,不如欣然接受,何况看陛下的样子对这位萧三娘还是很喜欢的样子,不然也不会提起来。
毛奇想起上次进宫的萧二娘,那位小娘子还是博阳侯嫡女,可是一次都没有被陛下提起过。
“奴婢失言了。”毛奇说道。
“无事,我也想快快长大呢。”萧妙音知道毛奇是拓跋演身边的贴身黄门,才不会傻傻的真的去说‘你说错了’,“这么小。”她低下头嫌弃的看了看自己的手。
“三娘子很快就长大了。”毛奇笑道,小孩子长大也就是那么几年的事,不过这位娘子若真的长成了,不出意外是要被送入宫廷的。
“承蒙贵言。”萧妙音对毛奇很客气。
“你们在说甚么?”拓跋演从马背上下来向这边走来,黄门连忙给他罩上一条擦汗用的锦巾。
男孩子很少有精心打理自己的,拓跋演也不例外,他随意的擦了一下头上的汗珠就干脆坐在萧妙音身边,扯开身上的衣襟,好让身后宫人扇出的风快点灌入到脖子里去。
“陛下不可。”萧妙音瞧着拓跋演贪凉,放下手里的鎏金杯子,说道。
“嗯?”拓跋演听到她这么说,不禁转过头来。在宫室中一向是他想如何就如何的。
“儿以前听人说,人出大汗之后不宜立即吹风解除寒凉之物,不然容易生病。”说完她立即又抱起了另外一只鎏金杯子开始喝冰镇梨汁。
“……”拓跋演看着萧妙音前一刻还板着脸说正经话,下一刻就开始喝饮品。不禁眉头抽动了一下。
“陛下,三娘子说的有些道理。”毛奇是拓跋演身边的人,比拓跋演自己更加看重他的身体,“不如过一会再吹风。”
拓跋演年纪小,但也分得出哪些人的话是为了他好,让身后的那些扇风的宫人退下,他十分坏心眼的看到萧妙音额头上也积攒了一层汗珠子。
平城虽然地处代地,但热起来实在是好不到哪里去。拓跋演见到她脑门上冒出的汗珠子,赶紧让她坐在那边去,“那边有风,你坐那边吧。”
萧妙音欲哭无泪,她更想回到宫殿内啊,宫殿内有专门的冰山,哪怕外面再热,里面也是凉飕飕的。
不过皇帝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不行么?
拓跋演看着萧妙音不情不愿的模样,差点笑出声,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个心里想什么都摆在脸上的小娘子是怎么得了太皇太后的青眼,他还以为太皇太后喜欢的都是和她一样性子的人呢。
“不喜欢?”拓跋演故意问道。
萧妙音已经热的有些晕乎乎的,听到拓跋演这儿么问,她立即就答,“是啊,还是殿里好。”
这话一说出来,她反应过来怎么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拓跋演看着萧妙音瞪大眼双手捂嘴,不禁哈哈大笑。
这么一个小娘子,可要比那些人有趣多了!
萧妙音看着乐不可支的拓跋演,心里恨不得抓起面前的酪浆糊他一脸!
拓跋演笑够了,他看到萧妙音坐在那里不做声,知道她是不高兴了,“待会就回宫殿中,不会在这里逗留太久,对了你喜欢甚么?”
萧妙音瞥了他一眼,颇有些懒得搭理的样子,“陛下这是……”
这熊孩子又要做什么?
“你说了,我看看我有没有啊。”拓跋演在她面前懒得绕圈子,不过他就算绕了圈子,恐怕这个小娘子会不明白了。
“……”萧妙音沉默一会,摇摇头,“无。”
她在萧家锦衣玉食,也不差让皇帝给什么,何况她还真的没做什么,充其量就是做了一个玩伴而已,还不轮到让他给东西的程度。
拓跋演转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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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阳侯府中今日请了几位先生,上回小慕容氏得了大伯子的指点,知道如今外面战事不比几位先帝时候多了,而且就算有,还有那些六镇的人在。小慕容氏心底里也不太希望到时候自己儿子在战场上拼命。
思来想去,那么就只有走萧家祖上的路子了。
“娘子让二娘和郎君一起读书?”小慕容氏陪嫁过来的心腹侍女问道。
小慕容氏这次让女儿和儿子一起读书,多少都有些让女儿也粘些书卷气的意思。这个女儿比兄长要聪慧,只是对于读书一事上并不热衷。
可但凡大家的小娘子,哪个不是学富五车,拿出去样样不比郎君差?慕容家汉化日久,小慕容氏也觉得让女儿多学些书才好。
“不错。”小慕容氏坐在床上,召来几个侍女为自己捶肩捏腿,“二娘年纪也到了,我听说阿兄家的三娘在二娘这年纪已经很争气,书读的很好了。”
按理说一个庶女也轮不到她出名,但是架不住萧佻那么拿着妹妹的字在外面到处炫耀,尤其炫耀的对象也是一些贵族。小娘子的名声就是被父兄这么在外捧出来的。
一想到这件事,小慕容氏就觉得一阵心塞,二娘的阿爷是那个样子,兄长年纪小,就算她想要摆脱那位不着调的大郎给说几句,也要自家二娘有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啊!
正在竹帘下饮酒的萧佻鼻子一痒,他面前是被书童温好的酒,手里才将包着五石散的纸包打开,“啊秋~!!!!”
纸包里的粉末立即被他一个喷嚏就打了出去。
见惯了郎君疯疯癫癫的书童看到萧佻被五石散糊了一脸,立即捂住嘴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