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妙音对宫廷生活有那么一丢丢的不适应,宫廷内和宫廷外要说不一样,还真有些不一样。在燕王府的时候,服侍自己的奴仆们虽然都觉得她是主子,但多多少少有些活气,有时候还会说上那么两三句俏皮话,但在皇宫里头,不管是中官还是宫人都是规规矩矩,她不开口问,没谁说一句多余的话。
规矩大的很呢。
萧妙音被安排住在西昭阳殿,和小皇帝居住的昭阳殿差不了太远,就算走半个时辰也能走过来了。
太皇太后的心思还真的从来不加半点遮掩,这么大张旗鼓的,恐怕宫中就没有人不知道她的心意了。
“三娘子?”秦女官是太皇太后调过来照顾萧妙音起居的,原本这些工作一个年长的宫人就呢过胜任,但太皇太后的意思是要侄女在这宫廷中能够扎根,自然要有更稳妥的人来。
“三娘子醒了没?”秦女官不好贸贸然到寝殿去,在外面问守在哪里的宫人。
“三娘子还未曾起身。”宫人答道。
“……”秦女官看了看旁边计时的箭漏,眉头蹙起来,宫中虽然也是讲究平常人家的那一套,不过那是贵人之间,若论平常规矩可要多得多,也严的多。太皇太后将自己遣派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明说了,而她也知道东宫就是冲着中宫的位置去的。
这位萧三娘最后能不能问鼎后位不知道,但若是真的能将来入主长秋宫,那么自己也是有言不尽的好处。
看看时间离陛下起身读书不久了,若是再不起身,恐怕就来不及了。
“去把三娘子抱起来,准备给三娘子洗漱。”秦女官道。
秦女官一声令下,这小小的一番天地就忙碌起来。
“唔,就起来了吗?”萧妙音被宫人从眠榻上抱起来的时候,还没睡醒,脸上用湿热的锦帕抹过一边后眼睛才睁开一条缝,宫人们已经给她穿戴了。
“是的,陛下要去读书了,三娘子也该起来了。”秦女官早年服侍过公主,知道小孩子若是没有人压着,一般都不爱早起。若是女孩娇气点,可能还会哭闹。结果她瞧着坐在榻上的那个漂亮的和小团子一样的小女孩半眯着眼,不哭也不恼,坐在那里任凭宫人给她穿衣梳发,只是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
萧妙音对于如何补眠经验丰富,任凭那些宫人折腾,她仍然可以补眠。
一直到宫人喂了她一口香喷喷的汤药,那汤药香的很,几乎是有些冲了,而且一入口清凉无比,她一个激灵就清醒了过来。
“三娘子,这是漱口用的,第一口可别吞下去了。”宫人见萧妙音从迷瞪瞪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就知道用不惯这个。
萧妙音眨眨眼,已经有宫人将一只孟捧到她面前,她立即吐了出来,宫人递给她一只类似后世牙刷的东西,上面沾满了白色药粉。
萧妙音惊讶的很,在王府她用不着太好的东西,刷牙用柳树枝就搞干净了,宫中竟然已经开始用牙刷了?
不过惊讶归惊讶,她又不是没用过这个,一下子就刷好了。然后又是被宫人喂了一口方才那种清凉喷香的汤药。
“这一口三娘子分作三口吞下去,对身体有益处的。”服侍她的宫人是一个圆脸女孩,虽然不貌美,但看着就觉得和善可亲。
萧妙音依言吞下去,再开口时觉得一股幽香随着说话口中喷出的气体飘出来。
这就是所谓的吐气如兰?萧妙音感觉自己简直是开了眼界,果然这些不是权贵都感受不到。
她原本穿用的衣物没有一件带到宫廷里来,都是崭新的,浑身上下换了一身新,头发也梳好之后,就被秦女官牵着带出门了。
宫中必须有一定身份才能用到步辇或者是马车这样的代步工具,不然哪怕是何太后的大嫂进来也只能苦哈哈的靠着两条腿走路。
外面启明星都还没完全消失,萧妙音看着这个天色不禁内心痛哭,当年她就算是为了高考奋战都没有起这么早啊。
秦女官看出一点儿萧妙音的想法,她好笑的弯下腰对萧妙音说,“这宫中三娘子还不算起的最早的,若是有大朝会,太皇太后寅时二刻就要起身。就是平常,诸公也要在寅时三刻之前赶到宫门处。”
萧妙音顿时一副=口=!
“这么早呀?”萧妙音平日都不太关心萧斌早上什么时候起床,一般她起来的时候萧斌早就不见人影了。没想到竟然这么早。
“所以,三娘子已经睡的很多了。”秦女官瞧着这位小娘子不爱哭不爱闹,和她说道理也说的明白,顿时心里松了一口气,孩子听话,那么她身上的担子也能轻许多。
到了昭阳殿,萧妙音发现小皇帝已经站在那里了。
“你来的正好,待会李尚书就要过来,要是来得迟了,还不知道要怎么被罚呢。”拓跋演已经习惯早起,不像萧妙音这样还需要人从眠榻上拖起来。
“李尚书?”萧妙音一时半刻想不起这人是谁,她还没开始背朝堂中大臣们的谱系呢,她这种庶女能捞到书读就不错了,至于其他的,萧斌没想到,长公主又撒手不管,自己又疏漏也很正常。
“便是李平尚书。”秦女官见状,在她耳边悄悄说道,过了一会秦女官又加了一句,“李尚书大多时候在东宫上值,三娘子待会见了这位尚书,一定要恭敬。”
就是他啊!萧妙音想起宫外关于太皇太后霸占人夫的传言,如今听到待会当事人要来,不禁有些紧张。
萧妙音在王府里也不是只顾着读书外头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家姑姑霸占了人家老公的事闹得纷纷扬扬,而且瞧着李平的所作所为,这事有几分自愿都难说。
教导皇帝是责任所在,但是她这个小娘子。怎么看都是多余的,要是李平对太皇太后不满,那么就更妙了。
这都是甚么事!
萧妙音跟着小皇帝坐在殿内,她安安分分,低着头一声不吭。一同来的不仅仅是她,还有养在东宫的两个萧家郎君萧吉和萧闵。
这两个同是庶出的兄长,萧妙音还是头一回见他们。而此时兄弟两个也正好奇打量着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妹妹。
过了一会有中官禀告,“陛下,尚书来了。”
“快请。”拓跋演道。
听到一阵衣料窸窣的声响之后,萧妙音微微抬了抬眼,见到一个中年男子进来,男子有一把美髯,相貌堂堂。
果然,能被眼光极高的太皇太后看上的男人都是质量相当高。
李平和皇帝行礼过之后,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今天殿中多了一个小娘子。那个小娘子是谁他心里清楚。
作为士人,李平不太爱以侍奉东宫之事为荣,甚至内心以这件事为人生的一个污点。太皇太后性情强势,而且独占欲旺盛,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和发妻有了新的孩子,未必不是在反抗。
他虽然侍奉太皇太后,但对东宫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完全认同。
太皇太后有心使萧家真正的富贵起来,所以向幼主身边塞人,李平看着不反对,但心里也对太皇太后这种行径高看不到哪里去。
真正的世家大族,哪个是靠向宫中塞小娘子来发家的?太皇太后此举实在是失了根本,若是真想萧家能够站稳脚跟,应该重视萧家侄子们,而不是一味的盯着幼主将来的后宫。
李平侍奉太皇太后几年,但对太皇太后并无多少好感。原先还好,但从他发妻有身开始,东宫便干脆将他整个人都扣在长寿宫,十天也难得回去一次。
他知道太皇太后这是有些动怒了。
“陛下上回的书背的如何了?”李平收拾一下心绪,问道。
“都已经背完了。”拓跋演点头,他年纪小,但在宫廷之中是没有多少真正的孩童,他已经明白什么叫做投其所好。祖母不是推崇汉学,甚至还让汉臣进行田地改革么?好,他就好好读书。
“请陛下背诵。”李平道。
“诺。”
萧妙音和萧吉萧闵在一旁做了背景板,李平从一开始重点在意的只有小皇帝,他们三个好像完全就是来充数的。
萧吉和萧闵住在太皇太后的宫殿内,年纪小,但知道有些人招惹不得,他们也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只是两双眼睛还围着萧妙音打转。
萧妙音安坐在枰上,两只眼睛看到的就只有自己面前的书卷。至于那两个庶出哥哥,哎呀算了啦,她可是遵守课堂规矩的好学生。
李平这边听到拓跋演能将布置好的功课完全背诵出来,赞赏的点了点头,又仔细检查了他的功课,仔细检查出他功课里的错误之后,才转过头来看萧氏子弟。
对于这兄弟俩,李平内心几乎是恨不得再不见这对双胞胎,可是心里不情愿,也还是要来教导。
“两位郎君。”李平开口说话,面上神情和方才相比少了一丝谦和多了几丝严厉,哪怕在一旁的萧妙音听着他说话的口气头皮都有些发麻。
“请将功课拿给某看。”
萧吉和萧闵原先就有些怕这位尚书,如今李平说话口吻严厉,两个年纪小,经不得吓。
“唯、唯……”萧妙音听着兄弟两个说话都不利索了,心下不禁同情这两人。要是将尖子生,例如小皇帝那样的,面对任何严厉的老师都是自信满满游刃有余。
学渣只能是各种紧张了。
果然,萧妙音看着那个李平将兄弟两人的功课展开,面色顿时变得铁青起来。
萧妙音知道自己这会只要安静的做个观众就好,至于这对双胞胎怎么样,那和她无关。她可没有什么用不尽的兄妹情。
“……”李平抬眸看了一眼紧张的都在微微发抖的兄弟俩个,心下有一股怒火在蔓延。
“某前日留下的功课,两位郎君到了此刻才完成一半?”而且里头有不少错误,这资质到底是像谁?!
想到这里,眼神更加锐利。看得两个孩子越发不敢抬头。
“李、李公……”萧吉是兄长,弟弟已经吓得嘴唇哆嗦,只能靠他出头了。
“……不仅仅只是完成一半,而且错误百出,其中不少地方,乃是某不久前才讲过的。”李平看向兄弟俩的眼神也越发恨铁不成钢起来,“两位郎君那日是真的来了么?”
李平说话含着一丝飘渺的笑意,可是听得兄弟俩个却是瑟瑟发抖。
“……”李平将他们的功课丢掷在案上,转过头去,再不肯多看他们一眼,好似看了他们简直是脏了眼。
李平看过来的时候,萧妙音几乎是下意识的挺直了背。
“小娘子多读女诫便可。”李平道。
“……”萧妙音想给李平糊一脸了,她是个随带的没错,但也不要这么打发她吧?还是说他真把她当做傻子?
“儿觉得女诫并非良书。”萧妙音可不觉得自己忍气吞声就能得到什么,机会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
她从席上站起来,双手袖在垂胡袖中,对李平一礼,方才那句话她说的铿锵有力,连在一旁缩着的萧氏兄弟都忍不住看过来。
“萧娘子方才说甚么?”李平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儿说,女诫并非良书。”她心里撇了撇嘴,真当她没翻过啊,那本书她看了一眼就丢给阿昌送给庖厨当柴烧了,那会阿昌还心疼了好久。
“萧娘子何出此言。”李平此刻眉头微蹙,神情似是不悦,那样子是要萧妙音说出个一二三了。
“女诫乃是前汉班昭所著,班昭此女,有奇才,甚至为太后邓綬之师。”萧妙音对着李平心里没有任何的紧张,“若是一卷书当真有益,那么著书之人和其弟子应当身先力行。例如孔子弟子箸论语,《论语·学而》中曾有‘吾三省吾身’,观孔子言行与其弟子莫不如此,而班昭与邓太后,其行其言,与班昭书中所述,又有何相似之处?班昭入宫参政,而邓太后驱逐成年皇子,另立旁系为帝。两人又如何?”
真当她傻子啊,那些写什么女诫女则的都是些什么人!
邓綬还是班昭手把手教出来的呢,和小阴皇后掐的简直不要太欢快,真照着所谓贤良妇人那一套,邓贵人应该痛哭流涕,皇后不是要她死么,她就该拿绳子把自己吊死了。
瞧瞧邓綬的手段,那简直就是白花的模范教材。
还劝皇帝去睡别的嫔妃,有本事一开始就把皇帝往外面赶喃。如果要说没胆子赶皇帝,怎么后面就有胆子了?偏偏在阴皇后和皇帝闹矛盾的时候装贤惠。而且阴皇后在自己宫殿里说要邓家完蛋,邓綬后脚就知道,没安插眼线谁信?
到了做了太后,掌权的地步弄到自家娘家人都看不下去。这哪点是班昭书里头的标准了?
徒弟都这样,亲手教出来的师父是个什么样子,基本上也能猜到了。
还有长孙皇后,插手政治简直不要太欢快。玄武门事变里面也有她活动的身影好么?唐太宗问她政事,她推托两下也参与了。
缺什么装什么,不过是扯了一张皮披在身上装样子而已,要是真信了,那才是人蠢没药医。
“……”李平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娘子一开口就能说出那么一大堆话来。著书应当身体力行,这话李平心中也颇为认可。若是连著书之人自己都不行那一套,恐怕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世家女郎其实并不怎么读女诫,李平原先没将这么一个小娘子当做一回事,将来不过是后宫女子,只要知道老实就够了。
没想到小小年纪还知道这么多。
“小娘子在家中可读过书?”李平问道。
“只是读过春秋史记,还有一点老庄。”萧妙音面上没有半点惧怕,听到李平发问,抬起头就答道。
“……”李平想起萧斌的作风来,萧斌此人他一向不屑于相交,不通文墨为人好色粗鄙,他家里那个乱样就让人瞧不起。
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可是那个家里境况是个什么样子?
原眼前这个萧三娘是庶出,世家中嫡庶在读书上都是一样的对待,可寒门不一定。尤其还只是小娘子不是小郎君。
“那也不错了。”李平点头,没有半点发怒的迹象。
拓跋演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萧妙音读过书,可是没想到当着李平她能丝毫不惧怕说出那么一些话来。
说句实话,他还真的替她捏了一把汗。
李平的性子可不是很好。
“方才是某无状。”李平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刚才是小看了萧妙音。
萧吉和萧闵听到李平这话,活似见鬼的瞪着萧妙音。
方才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是顶嘴了吧?是顶嘴了吧?!可是竟然没有被骂?!
萧吉都想跑出去看看外面的天是不是下红雨了。
李平让萧妙音坐下,和她说了一下如今已经讲到哪个地方来了,他并不是全天都是教皇帝读书的,太皇太后那边还有不少事等着他。指点功课这件事也只能偶尔为之,所以方才他才会那对兄弟非常生气。他并不是每日都布置下功课,偏偏这几日一次的功课也能做成那样。
萧妙音听了听,觉得自己应该能跟得上进度。
皇宫里的教育可能比士族的差点,但是甩了她家里几条街啊,要是不好好抓住机会才真是脑子有问题。
拓跋演看着她摊开黄麻纸,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似乎把太皇太后送她来的真正目的给忘了。
他嘴角微微一勾,而后伸手将它给抹了。
也好,有个真心努力向学的人在,总比老是对着两个蠢货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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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太后召自己的兄长,阜阳侯何猛入宫。
何太后在太皇太后和博陵长公主那里受了一肚子的气,见着兄长也没有好脸色,开口就是责怪。
“阿兄怎么不多看着大嫂些?先前那事才过去多久,又出这种事来!”说到这里何太后简直想把豆卢氏给关起来了事。她在宫中战战兢兢的服侍那个老太婆,结果豆卢氏这蠢妇一而再的给她惹麻烦。
“六娘!”何猛被妹妹当面就是一顿训斥,哪怕他心里也觉得妻子做的不对,但脸面上还是过不去,“她毕竟是你的大嫂!”
“大嫂?”何太后反问,“她那样子,哪里有一点是侯夫人该有的样子?阿兄你可想过我在宫中日子多难过?”
“我知道。”何猛见到何太后满脸怒色,知道妹妹这会是真的动怒了,“可是,这事情说起来,也是博陵长公主那边错的多,怎么就罚你大嫂。”
何太后听着自家大哥话里话外指责自己不肯照顾娘家,简直是要被气笑了。
“如果阿兄觉得自己能和太皇太后一比,我自当处置博陵。”
果然这话一出来,何猛就消音了。
都是一些欺软怕硬的没用东西,何太后心中冷哼。
“这太皇太后也太霸道了。”何猛瞧着宫殿中都是何太后的心腹,没有外人在场,也敢将心里话说出来,“她还要继续将皇后位置占着,日后哪里还有我们家的位置。”
“你回去好好盯着几个侄子读书,只要他们有出息,咱们何家也就有希望了。”说着顿了顿,何太后想起自己做皇太后到这种窝囊地步,都要笑了,“况且东宫还能活的过年轻人去?她迟早是要去见先帝的。”
太皇太后以天子祖母的身份临朝称制,可是她总有一天会死。她一死,难道还不是皇太后的天下?
何猛想到这个,顿时喜上眉梢。没错,太皇太后就算再霸道,可是总有一天会死,这人走茶凉。东宫手段狠辣,等到这人一走,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你回去告诉豆卢氏,莫要只是盯着眼前的那些,眼下算的上是甚么呢?”何太后嘴角含笑,靠在手边的凭几上。
何猛正想答好,可是想起最近已经进宫的萧三娘,还是觉得有些可惜,“我们家惠儿比这个庶孽好上不少,真是可惜了。”
论出身,他家女儿输在了父亲的爵位和姑母的位置上,可是论嫡庶,他家女儿可是夫人所出。结果白白的败给了庶女,这让他心难安。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也有各人的福气。”何太后瞧着兄嫂两双眼睛都是盯在皇后的位置上面,不知道是该怒骂自家人头脑不清晰还是该欣喜他们上进。
“何况这宫中看起来富贵非常,日子过的可苦了。”何太后说这话的时候颇有感叹。这后宫里做了皇后要照着鲜卑人的规矩手铸金人,而且真的上了那个位置就不要想着有自己的孩子了。
千辛万苦成了皇后,可不是为了被赐死的!
可是她还是有些遗憾,哪怕有个亲生的小公主承欢膝下也好啊。这深宫寂寞,不能肆无忌惮的养男宠打发时光,又没有亲生子女操心,朝政没她的事。
这一日日的,还真的是数日子,在熬。
“……”何猛瞟了一眼何太后,满脸古怪。只要到了那个位置,还能有什么苦不苦的?果然还是被太皇太后压制的久了,连头脑都不清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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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三娘入宫的事并不是秘密,很快博阳侯府也知道了。
萧丽华拿着手里的图,规划着这块要种什么。这时候布帛都是货币,她到时候让人种上桑树,养上许多的蚕,上庄子里的农户给她织布。
她想着就在图上画了一笔。
她这边正忙活着,那边萧则蹑手蹑脚走过来,瞧着妹妹认认真真的模样,不禁起了作弄的心思,悄悄的走过去,一下伸手就把萧丽华手下的图给抽了出来。
“二娘你在看甚么呢?”萧则躲开妹妹来抢的那只手,去看手里的那张图。
“咦,这不是家里给你的那块地么?”萧则是家中嫡长子,哪怕年纪小,许多事也不瞒着他,毕竟以后是要做家主的人,怎么能够真的和小儿一般?
“给我!”萧丽华见着手里的图被抢了,立刻就去夺。结果几下就被萧则给轻松躲开。
几回下来萧丽华气喘吁吁,也没什么力气去抢回来了。
“你在上面画来画去的,只要做甚么?”萧则瞧了瞧手里的图,问妹妹。
“儿打算在庄子上多种桑树。”对着萧则,萧丽华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桑树?”萧则疑惑的望着萧丽华。
“是呀,儿要养蚕。”
“你做这些干嘛?”萧则很不理解,庄子上的事都有专人打理的,好好一个小娘子做这些也太掉分了,传出去也不好听。
“当然是赚钱啦。”萧丽华笑道,“蚕桑其中利润甚厚,阿兄不知吧?”而且她还打算养殖牲畜,她已经计划好了,牲畜的围圈和菜地鱼塘链接起来,到时候牲畜产生的秽物会自然成为鱼类和蔬菜的肥料,减少了人工,还能提高效率。
“……”萧则看着妹妹一张小脸险些都抽成一团,“二娘,家里不缺钱……”这话是实话,东宫的弟弟若是还哭穷,那成了什么样子?东宫的脸要还是不要?
家中奴婢过千,出门前呼后拥的,完全不是缺钱的样子。
“未雨绸缪!”萧丽华一看萧则那张抽成一团的脸就知道这位同母兄长是在想什么了。太皇太后不可能活成个老妖精,萧家的确还会出皇后,但那也只是一代皇后了,而且还有个死蠢把自己给作死了。
不提早做打算怎么能行?太皇太后和大萧后能靠二三十年,不能靠一辈子。至于那个废后,那个作死的劲儿,废后事件中只有她同母兄弟受到牵连,而萧家其他人无事,她都觉得是大萧后的功劳了,废后是半点都指望不上。
“二娘,商贾……乃贱籍。”萧则说这话有些吞吞吐吐,自从秦以来,从商就被受到歧视。
“哼!这些别想拿来诓我。”萧丽华才不吃萧则的那一套,这会离两汉还不是太远,有许多事可比后世详细多了。说是商贾贱籍,可是真的做大了,过的可比诸侯王舒服的多!
“儿听说西域有胡商往来于鄯善乌孙和平城之间。”萧丽华开始想起来,她以前读书的时候读到过,因为道路不便,都是靠着商人将商品带到城市里去,所以里面的利润高的吓人,一匹中国丝绸到了古罗马,价格翻了好几番。
她想了想,巧手工匠若是有心,也能招来,毕竟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堂堂君侯家的饭自然是要比别家的好多了。
“……”萧则瞧着妹妹想的非常好,他蹙眉,“这些二娘眼下都还做不了,就算要来也得找阿娘吧?”
妹妹想的再好,眼下也不过是一个孩童,有诸多想法还是要靠家中爷娘去实现,萧协眼高于顶,指望他是别想了。小慕容氏或许还有可能。
萧则不愿意妹妹在这些事上想的过多,“对了,听说大伯家的三娘被留在宫中了。外面人都说三娘要蒙大幸了。”
萧丽华愣了愣,大萧后竟然这么早就进宫了?不过瞧着文帝对她那么深情,说不定也是青梅竹马呢。只是到了宫里,她就不好去刷大萧后的好感了,毕竟也是一条大腿,不抱可惜了。
“我去找阿娘。”萧丽华走到外面就让侍女给她穿履,她这个阿娘最心疼她了,而且这件事做好了,家里也能多个收入,想来也不会拒绝。
萧则见状,赶紧跟上。
结果到了正屋的院子外,就瞧着好几个家人守在那里。那些家人见到萧丽华,连忙弯下腰来哄她,“二娘子,郎主和娘子有事相商,二娘子还是过会再来吧。”
“过会再来?”萧丽华可不是真小孩,她站在门口抬头,还没开口,院子门就一下子开了,萧协头破血流的从里面踉跄着走出来,手里攥着个帕子捂住伤口。
“你这泼妇,我休了你!”萧协嘶声力竭的大喊。
“休了我?你试试看啊!”小慕容氏从里面抓起一个被敲碎一半的瓷器冲出来,就要和萧协继续打,萧协才在小慕容氏手里吃了亏,见着妻子气势汹汹,连方才搁下的狠话也顾不得了,当着儿女的面夺路而逃。
萧丽华瞧着萧协落荒而逃的背影楞了大半天,这……真的是贵族家吗?这夫妻厮打的成这幅模样。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小慕容氏已经丢掉了手里的瓷器,一把抱住儿女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