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妙音喝醉的时候,模模糊糊的还有些意识,靠着酒劲就发酒疯,给正值青春骚动期的拓跋演给上了一场格外生动或者说是吓人的生理知识课。
等到人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床榻上,一双眼睛盯着眠榻上的承尘。
她睡的昏昏沉沉,头还有些疼,桂花酿喝着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样,但是后劲还是很大的。头有些疼,她哼了一声,垂着的帷帐从外面被拨开。
宫人轻轻走了起来,手里的是醒酒用的饮子,另外两个宫人将萧妙音扶起来,将饮子喂下去。
萧妙音之前灌了满肚子的黄堂,这会儿又喝了饮子下去,顿时满心的难受,连忙让侍女扶她起来。
萧妙音吐了个昏天暗地,肚子里那些汤水呕个干净,洁面漱口之后,就趴在床上装死。秦女官过来看着萧妙音好歹恢复一些过来之后,叹口气。
“三娘子酒量不好,就别饮酒了。”秦女官幽幽叹息。
“怎么了?”萧妙音觉得秦女官话中有话,她醉酒的时候说过些什么,其实连她自己都想不起来了。
“……”秦女官瞧着萧妙音那样子,叹口气,将萧妙音醉后对天子说的那些话转述出来。
萧妙音听得脸上都要僵掉了,她原来还能如此彪悍!
“我、我真的那么说了?”萧妙音掐了掐手心,发现真的痛,她不是在做梦!
“还有许多话,妾没听到。”秦女官瞧着萧妙音一副如遭雷击的模样,当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那陛下呢?”萧妙音简直想挖个坑把自个给埋了,她竟然还真的把那些话都说出来了!平常她和拓跋演这么甜甜蜜蜜的闹着,其实很多话,她也不会说出来的,谁知道一下子不小心喝高了,就什么都说了!
“陛下……”秦女官回想起拓跋演走之前的神色,不但没有任何的发怒不说,甚至嘴角还带着些许笑影。
秦女官如今想起来,觉得这位陛下应当是不生气的。
顿时心里就放下一块大石来,对萧妙音是刮目相看。那些话平常人哪里敢对天子说,而且说了指不定会引得天颜震怒。
不过三娘子不但说了,而且说得还非常无礼,完了天子也没见着任何的生气。
“既然是这样啊。”萧妙音抱着被子,松了一口气,没生气就好。到时候哄回来就是,她知道拓跋演的底线在哪里,只要不踩在底线上,基本上就不会生气。
“三娘子日后还是少喝酒吧。”秦女官劝诫道,“今日幸好还是陛下在,若是换了别人,三娘子的颜面何存。”
小娘子喝醉酒发酒疯什么的,让人瞧见真的是颜面无存了。
“哦,我知道了。”萧妙音将脸埋到锦被里。这次她是不小心的啦,才不会不分场合次次如此呢。
正在说话的时候,拓跋演来了,秦女官连忙退到一边。
“醒了?”拓跋演看着恨不得把头都给埋到锦被里的萧妙音,叹口气伸手把她给挖出来,“捂住口鼻气流不通的,你这是想要作甚?”
“感觉丢脸了。”萧妙音整个人都被挖了出来。她装作娇羞的扭了一下,干脆就身若无骨的整个人就挂在拓跋演身上。
相处久了,连他喜欢什么调调她都能摸得一清二楚。
“丢甚么脸?”拓跋演将挂在身上的人给扒拉下来,伸手就是在她的额头上探了一下,“还好,没有发热。”
拓跋演以前听说过,喝醉酒的人容易发热,最容易得病,他亲手探了探发现她的体温并没有变化才放下心来。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还懂的那么多。”拓跋演说起这个,眼中的神色越发的复杂,他并不喜欢那种纯的甚么都不懂的少女,那种少女或许有别的男子觉得纯净天真,可是落到他眼里未免有些痴傻,可是知道的比男子还清清楚楚,甚至拿出医理出来,他简直不知道她那一堆到底是哪里来的。
萧妙音干笑两声,她还没继续上生猛的呢。那么一点点最基本的,小皇帝就扛不住了啊?
拓跋演又想起她说的那些,男子妇人之间若是有病,可以靠着那种事传播,男子若是姬妾甚多,那么传播起来那就范围极其广了。
一下子他的脸又青了。
“那些话都是哪个告诉你的?”他把人按住开始问。
萧妙音真想给他一个白眼,他自己知道这些事就成了呗,还没事问是谁告诉她的。
“在家的时候,听到那些仆妇私下议论的。”萧妙音一下子就把黑锅给扣在了自家家风上。
萧家那个家风,暴发户气息十足,那些世家子其实也纳妾蓄美婢,事情都是一样的,偏偏人家做的漂亮,自家阿爷就是头上扣着个好色的帽子。再加上上回自己被同父异母的妹妹给推下池塘,萧妙音知道在拓跋演心里萧家一门上下都被打上作风不好的印记了。只是她每日在他跟前晃,没牵连到她而已。
“……”拓跋演神情间有几分纠结。
那些婢妇竟然当着自家小娘子的面说这些事?
“说了又如何。反正早晚都会知道啊~”萧妙音根本就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这会南朝北朝男女关系都比较混乱,那些从南朝传过来的风流韵事,她拿着当做八卦看,而且北朝这种事也不少,各种乱。
“你啊!”拓跋演拿她没办法,只能下手在她腰上捏了一下。
他下手不重,却正好捏在她敏感处,萧妙音立刻低低叫了一声,伸手就开始反击。两个人最后闹成一团。
毛奇瞧着待会两人说不定还会做点甚么,干脆就带着人瞧瞧的退下去。
萧妙音以猛虎之势压在拓跋演身上,一口咬住了他稚嫩的喉结。
那处要害被含住,他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然后狠狠压了回去,他下来就是把人往怀里揉。
萧妙音咯咯直笑,没有半点少女在面对这种事的娇羞和慌乱。拓跋演在她面前就和个愣头青一样,她根本就没办法装害羞!
“待会就不难受了啊。”她甚至还拍了拍他的背,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接下来就被堵了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万寿宫中,太皇太后看着御史呈上来的文卷心中烦躁,萧闵和萧吉兄弟都已经满了十二岁,十二岁的孩子虽然没有行冠礼,但在时人眼中已经是半个成人了,鲜卑人里要是有手脚快的,这会可能都已经做了阿爷。
御史台上奏,请太皇太后将两个侄子送回萧家,以免日后宫廷有丑闻流出。
太皇太后心情烦躁,她看着上面的字,手中拿着朱笔,凝在黄麻纸上好一会才画了一个赦。
“陛下又心情不适了?”李平日日都被留在东宫,今日也没有例外,白日里和太皇太后说正事,夜晚便是风流之事。太皇太后这些年来也没有另外的新宠,对李平还算是一心一意。
毕竟到了太皇太后这个位置,只要她想,就会有人给她搜集许多年轻美貌的男子来。
“那些御史台的人。”太皇太后手中的笔轻轻的在温泉上敲了两下,“别的贪官污吏不知道弹劾,偏偏拿着两个孩子说嘴!”
一双修的精致的柳叶眉蹙起来,灯光下太皇太后眼角的纹路格外的清楚。
哪怕再精于保养,终于还是抵不过时光的流逝。太皇太后批阅了一部分文卷,便觉得腰酸背痛。几名女官膝行上前,为她捶弄着腰背。
感觉到轻快了一些,太皇太后长长吐出一口气。
“其实,御史台也说的没错。”李平沉默一会说道。
太皇太后狭长的凤眼看过来,眼里含着一抹冷光,神情间似笑非笑,“怎么了,连你都觉得应当如此?”
“臣乃是为陛下计。”李平对太皇太后并无多少情谊,当初会成了太皇太后的入幕之宾完,算是半推半拒,在他之前太皇太后已经宠爱过两三个有貌有才的臣子,到他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心情和说出‘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这句话的人是一样的。
但是谁知太皇太后对他上了心,甚至连妻子都不能对他太过亲近,搞得他有家不能回,如今还得想着日后怎么挣出一条出路来。
“三郎君和四郎君如今都已经年满十二,十二在平常人家里都已经是成人了。哪怕在平城勋贵家中也不小了。若是闹出事来,萧家颜面何存,两位郎君前途又该如何?”
东宫中光是妙龄宫人就有千人之多,若是那两个小子当真犯浑做出甚么事来,只要传出去,太皇太后就算和当年一样杀人制造冤狱又如何?
她一旦身死,有的是仇家等着收拾那两个小子和萧家。
萧家或许太皇太后并不在乎,但是那两个……
李平在心中摇摇头,那两个孽种,他是怎么都不想去想起。
“你这话说的,似乎三郎和四郎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一样。”太皇太后最近心情烦闷,诸多事看不顺心,东宫不知道拖出去多少被杖毙的宫人内侍。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长远。”李平双手拢在袖中对上首的太皇太后拜下,“臣还望太皇太后深虑。”
“不过就是两个还没有束发的孩童,还值得这么慎重其事。”太皇太后将手中朱笔放下,靠在身后的凭几上。
话是这么说,但是脸上终于多了半点笑意。
“为了他们的前程,还请陛下深思,毕竟……”李平顿了顿,“日后他们也是要靠自己在朝堂上立足。”
太皇太后就算活成个老妖精,也是要撒手的。更何况哪怕是秦宣太后芈八子那种掌政几十年的太后,最后还被儿子所废,手中权力全部收了回去。
如今太皇太后比起秦宣太后,有过之而无不及,滔天权势之下是许多藏在暗处的危机。如今太皇太后还在,大家都是装聋作哑,可是一旦太皇太后山陵崩,那么一直被压住的势头说不定就会反扑了。
“……”太皇太后近日来心绪不佳,容易动怒,方才看到御史台呈送过来的文卷勃然大怒。如今被李平这么一劝,又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他两个在宫中长大,从来没有回过一次燕王府。”太皇太后不免有些担心。
那还不全是你做的?李平心中想道,这时候再来担心,还真有点晚了。
“父子亲情,哪里会淡薄呢?”李平睁着眼说瞎话,平城内谁人不知道燕王府中姬妾众多,庶出的小郎君和小娘子一大把?萧斌也就对萧佻有些阿爷的样子,对其他的庶出的儿子,就看他们的生母到底得宠到什么程度。
“……”太皇太后靠在凭几上,她舍不得两个孩子回到燕王府中,不过再不舍得,也不能事事都顺着她自己的心意来。
李平的话说的不得她意,但还是没说错。这两个孩子她总不能照顾到老,总有靠他们自己的时候。
“好吧。”
过了半月,一辆马车驶出了东宫。
一路上萧闵和萧吉两兄弟在马车内打闹不休,两个人虽然对离开了许多年的宫城有着眷恋,但李平也曾告诉过他们,迟早他们都是要走的。能在宫廷长期住着的男人那都是去了势的中官!
如此,回家都显得十分美好了。这次出来,太皇太后还赐下不少的宝物,那些财物哪怕是让兄弟俩冯家出来过日子都足够了。
萧斌是早就知道了这对兄弟要回来的消息,直接让长吏去安排,他就不出去见人了。
消息传到侯氏那里,侯氏面上淡淡的,只是让人收拾出两间屋子出来。结果萧斌都没有让人住到生母的院子里来,而是在前院里挑了个院子,说是两位郎君已经差不多快要长成人了,没有必要住在阿姨的院子里。
庶出的子女基本上都是跟着生母一起生活,到了如今还有几个年纪都到了十三岁的还在自家阿姨的院子里住着呢,也没见着挪出去。
顿时后院里顿时有些骚动。
萧嬅看着侯氏跪在佛像面前嘴唇翕动,心里一阵难受,她看到自己生母念经的模样,也想到了自己当年也是这幅模样,只不过和侯氏的心死不一样的是,她还对那个人抱着一份心。希望他能看透奸诈之人的伎俩。
结果她在瑶光寺等啊等,等过了最好的韶光,等到眼角嘴角都起了皱纹,成了一个老比丘尼,他还是没来。
甚至连萧妙音来瑶光寺,也从来没有指名要她服侍,好像已经彻底的忘记了她这个人。
这种被周遭人说遗忘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
“阿姨,两位兄长都回来了,阿姨为何不去看看?”萧嬅开口道,她对这两个兄长不是不怨的,他们是她的同胞兄长,结果只是一个人被皇帝革职查办,另外一个就立刻上疏直言支持天子立左昭仪为后。
这个消息还是她后来才知道的。
心中如何不怨,怎能不怨?
但是如今阿姨无心再和那些新人争宠生个儿子,只有那两子,既然如此,那么就见机行事好了。
“不必了。”侯氏手里拨转着佛珠,“去了也见不到。何况也没那个必要。”
“阿姨,”萧嬅劝解,“两个兄长从小就被养在宫中,阿姨去看看也是应当的事。”
“就算去了又如何?”侯氏放下手中的佛珠,对着女儿长叹一口气,“他们自幼养在宫中,从来未见过我,况且若真的论起来,长公主才是他们的母亲。”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萧嬅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
侯氏从佛像前的蒲团上站起身来,就往外面走去。她向来不爱走动,这次也不知道到哪里去。
“我说错甚么了?”萧嬅转头看向乳母。
乳母这会不好对母女间的事说什么,原本四娘子待她就不是十分亲厚,而且有个词叫做多说多错。
“四娘子没说错,不过礼法如此罢了。”乳母道。
礼法如此,博陵长公主是那对兄弟的母亲,侯氏哪怕是亲母,也只能这样。
萧嬅叹一口气,对于这对兄弟,她也感情颇为复杂。
没有兄弟,如同无根浮萍,有兄弟却成了那个模样。
她和侯氏一样,从榻上站起来,抿了抿嘴唇。
萧闵和萧吉被安排到一个院子,两个人的吃穿用地都是比照着萧佻这个嫡子来的,从这个来看,萧斌对两个儿子还算是不错。
兄弟俩知道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就要去见阿爷阿娘,不过如今博陵长公主一时半会的见不到的了,还是去见阿爷才是正理。
萧斌对这两个面目和自己有些相像的孩子,态度比其他庶子要和气许多。
对两个孩子问了一些关于学业上的事之后,萧斌便让人带着他们下去。
送走两人,萧斌长叹一声,靠在凭几上,伸手揉了揉眉心。这两个宝贝蛋进了这家里,还真的当祖宗宝贝着。
想到这里,萧斌把李平骂了个狗血淋头。
哪个好男人会没事去做男宠?做了还那副贞烈的模样,当真是不要脸!
这边萧斌在骂李平,那边萧丽华和小慕容氏却得到了李平发妻姜氏过世的消息。
萧丽华这几个月天天掰着指头在数萧妙音甚么时候能够正式成为宫中的一员,到时候自己大腿就能抱的更加名正言顺。
结果听到这个消息,和小慕容氏一起呆了。
李平的正妻是何许人也,在历史上根本就没有记载,萧丽华知道史官惜墨如金,除非那人是真得有必要写,男子短短一句记载个生猝年和官位,女子干脆就直接不写了。
所以萧丽华判断那位姜氏估计也是个默默无闻的人物,干脆也没放在心上。如今知道人这么没了,还是愣了愣了。
“前段时间还不是好好的么?”萧丽华很是吃惊,上个月她还是前去拜访了姜氏的啊,那会姜氏脸色不好,但是还能说话走动,若是不注意还真的以为和平常人一模一样。
“谁知道呢,毕竟也不是亲戚,说不定得了甚么急病就去了。”小慕容氏长叹一声,唤来管事娘子,让管事娘子准备一份礼物送到李家去。
“……”萧丽华对姜氏没多少好感,也没太大恶感,上回见到的人,这会就听到消息没了,多少都有些感叹。
或许是脸上擦了粉没看出来,也或者是急病,反正人就这么没了。
“这位娘子也没过多少好日子。”小慕容氏和女儿感叹道,“李平风华正茂的时候进了东宫的眼,之后想要和姜娘子见面就难了。”
萧丽华想起那位姑母的作风,都觉得没有多少脸面见人,平城贵族中也不是没有这种和有妇之夫有私情的。不过表面上都装的都挺像那么一回事罢了。
果然规则都是束缚那些傻瓜的,越到上面基本上就不会被那套束缚。
太皇太后都能直接霸占人夫了,而且做妻子的只能忍气吞声。谁知道姜氏是不是因为这件事郁郁而终的呢。
萧丽华袖中的手紧了紧,难怪说古人讲莫为女子身,百年喜怒由他人。如果没有权势,想要活的肆意,还真的有几分难。
“二娘。”小慕容氏在姜氏的事上只是感叹了几句,许多事只能在家里说,外面一个字都不能吐露。她转头和女儿说起别的事来,“上回的那些郎君,二娘看中哪个没有?”
家中萧协不管事,天天醉生梦死,小慕容氏干脆将家里的事都包了下来,反正她头上可没有个婆母压着,行事要方便许多。
小慕容氏受鲜卑作风影响,觉得儿女婚事还是要他们乐意才成,平城中年轻的小郎君小娘子一同去打猎甚么很常见,她也让女儿经常去。
“那几个郎君啊,还比不得表兄好看呢。”萧丽华听小慕容氏这么一说,故意撒娇道。
这话也没说错,慕容氏出美男子,小慕容氏的那些侄子们,大多都是容貌秀美之人,见惯了这些人,再看旁人,难免觉得都是丑八怪了。
“这可不好。”小慕容氏心里也觉得自家容貌出色,可惜她看得出来,女儿对侄子们并没有那种意思。
“你一心想要嫁个貌美郎君?”
“要貌美,还得家世相当,最重要的还要有责任感,能够照顾家中。”萧丽华一口气将自己的要求说出来。
小慕容氏闻言也点点头,自家女儿自然是值得最好的。
萧丽华说完,倒是想起来这样的人也难找,不过结婚原本也就是搭伙过日子罢了,也没必要有太多的期待,她可有不少事做。
男人事多,对于感情是锦上添花。如今的女人虽然还没有被禁锢的太厉害,但相比较男子来说,活动范围要小得多,自然是一双眼睛盯着感情之类的事了,有时候一不小心钻了牛角尖还会出不来。
她才不会那么笨呢。能得到固然好,得不到也别勉强,反正也不是人人都有那个运气的。
萧妙音转头和小慕容氏商量起送到高凉王妃那里的礼物要选什么样的。
姜氏的去世在平城中泛不起半点涟漪,除了李家和姜家,其他的人基本上将人情份子送到了就没有下文了。
姜氏活着的时候因为丈夫李平的事,没少受气,如今没了也是这般冷冷清清。
宫中的喜事没有因为臣子家中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推后,过了两月陈留长公主下嫁宋王。
昏礼场面隆重浩大,昏事都是在黄昏时候举行的,陈留长公主要在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里接受训导,那边宋王还要谢恩。
一场忙乱下来,等到长公主车驾出宫,太阳完全下山,天都全黑了。
萧妙音身上还是个空的,没有资格去看热闹,既不是内命妇也不是外命妇,这种场合她还真的没有什么身份前去。
不过小黄门看出她的想法,一双腿跑的特别勤快,西殿的小黄门好十几个来回接力跑似的来给她说长公主拜见两宫了,长公主去见陛下了,长公主车舆出宫啦。
其实这些小黄门都不能亲眼看到,宫中有法度,各个宫中的内侍和宫人不能素以来回走动,只是这些人都有自己小小人脉,况且萧妙音想知道的也不是多大的事,大家睁只眼闭只眼的就过去了。
忙到公主车舆出宫,照明的火把险些都将道路两旁的树木给烤着。
一个非天子同母所出的公主能够有这样的派头,旁人都觉得很不错了。
萧妙音听了一晚上的热闹,心下有些感叹公主就是公主,这么大的手笔,恐怕之后的公主也难得会有几个人能够比的上了。
不过今天累了这么一晚上,拓跋演说不定累的都不能过来了。
婚礼是相当累人的,不光是新人累的喘气,连带着两家的亲人都累的不行。现代都这样了,更别提礼节更加繁缛的古代。
“我去陛下那里。”萧妙音从床上站起身来,她在宫中除了读书和那些公主皇女打交道之外,其他的事也不少。所以这会她也想去骚扰一下拓跋演了。
拓跋演今日真的累的有些厉害,当毛奇来说萧三娘子求见的时候,他还愣了愣。
“让她快些进来吧。”这会已经深秋了。和冬日里没太大区别,站在外面一会就能灌了一肚子的冷风。
萧妙音进来,宫人上来将她外面披着的狐裘褪下,她在外面站了一会,哪怕没有多久,脸上还是冻的冰凉冰凉的。
估计平城就快下雪了。
殿内四个角落都设有暖炉,一进去,一股暖热就扑面而来。
拓跋演已经将头上辫子全部拆了,身上只是穿着一件长袍,内里中单,站在那里。
“今夜这么冷,你还来作甚?”
萧妙音眼睛盯在他微微敞开的领口,双眼有些发直。他刚刚沐浴过,身上衣裳穿的也不是那么规矩,甚至她还能瞧见露出来的那么点肌肤。
也不是没看过,不过遮遮掩掩的反而更加让人想要一探究竟。
完了!
萧妙音想要捂住双眼,她是不是坏掉了!
这孩子才十六岁啊!!!
拓跋演过了一会都没有听到萧妙音的回答,心中奇怪,走进了看,她脸上有点微红,眼神到处有些飘。
“就是突然想你了,来看看呗。”萧妙音开口就是说这话,说出口她才发现自己这话好像有点吓人。
她飞快瞥了一眼拓跋演,发现拓跋演根本就没有半点要训斥人的样子。
“你到底在想甚么?”拓跋演怎么看不出来她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的到底在看哪里?他有些羞敛,也有些高兴。
“在想大郎你胸口不错,挺好看的。”萧妙音知道这会拓跋演看出她在瞄哪里了,与其遮遮掩掩或者干脆扮害羞,不如干脆说出来,要是扮害羞的话,指不定又是她被怎么了。
“……”拓跋演见着她还真的说出来,知道是她的作风,不过还是摇了摇头,“你平常那些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可是诗经里还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呢。”萧妙音立刻回道,她一手揽过拓跋演的手臂,他长得高大,她站在他面前都有点压力。
“这不过是人之大欲里的一个嘛。”萧妙音就不信拓跋演还会遵守甚么礼法,要是守礼法她就不会站在这里呢。
拓跋演拿她没办法,听到她这么说,也只能说一句,“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萧妙音差点笑倒在他胳膊上。
今日拓跋演是真的累着了,萧妙音和他说几句话,他一开始还拉着她的手,靠在隐囊上听着,过了一会就合上双眼睡了过去。
“大兄人好,不过和陈留长公主也没有缘分。”萧妙音一抬头,发现拓跋演已经睡着了。
她笑了笑,看了看毛奇。毛奇会意让黄门将锦被拿过来。
他已经长成一个少年了,比起当初见他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他长大了,十六岁的男孩子在这会已经能够成家立业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萧妙音感叹。
长信殿内殿中,黄铜宫人宫灯中的灯苗明亮,宫室太皇太后坐在铜镜前,一道影子被拉的老长,她看到自己的发鬓旁又多了一丝白发,不禁蹙了蹙眉。
“把白发拔了。”太皇太后发话道。
今日李平并不在东宫中,他家里没了发妻,虽然不至于没有主母娘子家里就乱成一锅粥,但姜氏在家主事日久,走的又突然,许多事都来不及安排。下面的新妇都是一个个十三四岁的小女郎,忽然接收这么一大摊子的事,不出岔子基本上不可能。
太皇太后行事霸道,但人家发妻才死没多久,李平身上挂着个妻丧,妻丧和父母相比要低的多,也不必人辞官守在坟前,可也有许多双眼睛看着。她还是放李平回去了。
“这么多年。一转眼都过去了。”太皇太后看着手里的那根银发,苦笑了一声,当年进宫不过还是八、九岁,如今一眨眼四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当年的那个小小的太子也长到了十六岁的年纪。
十六岁,放在平常人家也该成家了,甚至有许多连长子都有了。
太皇太后手臂靠在凭几上,身后的梳发宫人技术老道,不一会儿她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长子,皇长子。太皇太后让宫人给她换了一个隐囊。靠在柔软的隐囊上,她突然想起如今宫中还没有皇长子。
侄女们年幼,大娘已经出嫁为高凉王妃,二娘年纪合适,但她对这个侄女很是不喜,心里的算计自以为藏得很好,其实别人早就看出来了。宫里不缺这样的人,但是送进宫还是算了。
这性子和当年的那个大慕容氏简直如出一辙,真不愧是亲孙女。
三娘年纪还是有些小,四娘……根本就没见过,听说其人也是一般般,丝毫不出众。接下来的那些侄女基本上都还是一些幼女,完全不合适了
太皇太后在心里将娘家侄女们过了一遍,摇了摇头。这皇长子最好还是从别的女人肚子里出来。
她手里需要一个皇长子,哪怕是宫人生的都行。只要皇太子在手中,日后的路再怎么样也不会难到哪里去。
想着想着,困意越来越浓厚,太皇太后终于陷入黑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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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凉王和陈留长公主的婚事一开,宫中又定下了一对,是萧家二娘和清河王。
太皇太后从天子年幼时候开始就摆明了要萧家女做皇后,如今再多出一个萧家王妃也有人会奇怪。哪怕七个皇子都被萧家女包圆了,也没多少人大惊小怪的。
此事定下之后,小慕容氏带着女儿入宫谢恩。
萧丽华整个人都是头重脚轻的,她从小时候就开始谋划,想要通过自己挣钱来活的更自由一点。
谁知道太皇太后一句话,就将她后半生给定下来了。
萧丽华跟着母亲入宫,到了东宫见着太皇太后行礼跪拜,她看着太皇太后和旁边的何太后还有其他的长公主与公主说话,她们的嘴唇一开一合,但是一句话她都听不见。
“这孩子怎么发呆?”太皇太后看着萧丽华眼中呆滞,掩口笑了笑,“该别是高兴的傻了吧?”
小慕容氏心里一咯噔,就去看女儿,“二娘。”
“儿是高兴的有些傻了。”萧丽华垂下头来,心里恨的几乎在滴血,这个老太婆一句话就决定谁和谁在一起,就算是介绍还多少会请父母或者是当事人来商量,她根本就是自己拍桌子定了的。
太皇太后到底是把人当做什么了?她们这些侄女在太皇太后眼里也不过是随手拿来配种的吧?
“毕竟年轻,而且还是待嫁小娘子,脸皮薄,”太皇太后对何太后笑道,“和我们再一起的确不太合适。”
“今日正好三娘来了,就在后面,不如阿家让二娘去和三娘说说话?小娘子在一块总是好的。”何太后笑道。
小慕容氏求之不得,如今女儿看着就是老大不高兴的模样,若是太皇太后不喜,还不知道会出甚么事。
“好吧。”太皇太后今日心情还算不错,听到何太后如此提议,也点头答应。
萧丽华对太皇太后等人行礼之后,跟着宫人离开了。
萧妙音这会在后殿里自己和自己下棋玩,其实她被太皇太后召来挺久的了,不过太皇太后没见说要她去拜见,她就干脆在这里下棋玩。
“三娘子,二娘子来了。”一名宫人提醒道。
“啊?”萧妙音听了抬头见着萧丽华,她瞧着萧丽华目光呆呆的,连走路都是不太稳,看着似乎下一步就摔到了。
“二娘?”萧妙音赶紧从枰上起来,上前扶住她。
“三娘,外面风景不错,我们去看看吧?”萧丽华靠在萧妙音身上,她嘴唇几乎都在打哆嗦。
萧妙音看出她的不对劲,点了点头。
几日天气还算不错,阳光灿烂,晒在身上暖烘烘的。花圃内各种秋日里开的花都长的挺好,萧丽华屏退了宫人,和萧妙音走到花圃深处。
此时四周除了花就是草,远处楼台屋檐下的铜铃被风一吹,叮叮当当的响起来。
萧丽华听着,原本被强压住的情绪一下涌了上来,她抱住萧妙音哭了起来。
“三娘,你说我们在东宫眼里算是甚么?”萧丽华不敢哭的大声,怕有人听见。她做的那么多事,在太皇太后面前更不不值一提,她的人生到如今也不是掌握在她自己的手上。
萧妙音没有说话,她只是拍了拍萧丽华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