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中禁军有一二十万,誓师过后,拓跋演带着禁军中的精兵出城。以前说是百万大军,都是虚称的,实际上没有那么多。但这次,除了从平城和六镇调集的军队之外,还有从北朝各郡调集的当地队伍。这下子加起来,人数就很可观。
拓跋演走之前和萧妙音对视许久,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要说的话早已经说完。如今还有些话,就是想说也都说不出来了。
“好好照顾自己。”拓跋演沉默了许久,对萧妙音说出这句话。
萧妙音点点头,“我知道,你也一路小心。”
殿中的宫人都垂首侍立在那里,不敢打扰两人,过了一会身着戎装的拓跋演大步从殿内走出。
拓跋演挑的时候可算是好,原先是新年之后才提出南征,之后和朝堂上的那些守旧鲜卑贵族吵了许久,调动军队粮草,等到一切都办好已经快是夏日了。
以往南下都会挑选在秋后马肥的时候,这样不但气温适宜,对于北朝来说更为有利。但是拓跋演挑的这个时候,若是慢一点,说不定到达两国交界处正好是气候炎热,夏雨连绵。
北人不怕冷但是怕热,不怕干怕湿。
萧妙音想起接下来那些被带走的鲜卑贵族的日子会过的怎么样,心里都生出一种同情出来。
不过这种同情也只是昙花一现罢了。她全部的注意力被大军出平城这么一件大事勾走了。
大军南征,旌旗翻滚,行人弓箭都置在腰上,大道两旁多的是人出来看热闹的,或许有儿郎在大军之中的人家,还会神色紧张的寻找自家的孩子。
众人对这次南征议论纷纷。北朝战事不少,北方的茹茹是打了好几回,但是一到秋冬季节,茹茹总有那么几个部落扛不住纵马南下抢夺。国朝对茹茹一向就没怀柔政策,来抢了就打,来一次打一次,鲜卑人因为这事折了不少人,但双方还在死磕,谁也不让谁,甚至皇帝都会亲自带着大军和茹茹来几场。
如今今上下令倾尽全国上下军力向南朝开进,直逼南朝国都建邺,怎么看都是要一鼓作气将南朝直接化作自己的囊中之物。
这看着是挺热闹的,但真打起来,人人都觉得挺悬,尤其是打仗起来,为了填充军饷,这赋税说不定就要变多了。一想起这个,看热闹的心不免变成了抱怨。
小民的这些想法,上位者是听不到也无所谓的。大军出发,平城内的形势又是一边,禁军的精英几乎都被皇帝抽调走了。宗室们也被皇帝带走了大半,留守平城的是那些鲜卑老贵族还有一些汉臣。
高凉王面对如今的平城形势,忙的是嘴上冒火泡,喝一口水都疼的他直跳。
皇帝将平城交给了他,他要是不做出一番成绩来,恐怕到时候也没脸见人。常山王这次也被封为骠骑将军,两人一同镇守平城,相比较高凉王的急的满嘴冒泡,常山王就要镇定许多,该吃的吃,该睡的睡,简直好的不能再好。
后来常山王看着兄长那急的上火的样子,终于是忍不住,到了高凉王府上。
高凉王妃亲自出来见了这个小叔子一面,还让才走路走利索的儿子出来见见叔父。
猫儿抱着侄儿完了一回抛上抱住的游戏,才将侄儿交给二嫂。
“你这么喜欢,回头和你的王妃生个好了。”高凉王在外面忙的要死不活,回到自己家中只想和兄弟说说家常话。
“我喜欢就要有个啊。”猫儿回了高凉王一句,他看着侄儿被高凉王妃抱走的时候,一双眼睛还依依不舍的望着他,好像还想和他多玩一会。
猫儿坐在宽大的床上,看着高凉王令人用黄连泡了滚水,送过来,喝一口就苦的眉毛眼睛都要皱在一块了。
“阿兄。”猫儿看见高凉王那脸都快要皱在一块了,他看着都抽冷气,“你这又是何必?”
“我何必?”高凉王听到弟弟这话,再见着猫儿那一副清闲样儿就气不打一出来,“陛下让我做这太尉掌管兵马,别人都瞧着是好人,可是里头的担子只有我自己知道。出了差错我还有我家大郎的前途还要不要?”
位置越高,身上的担子就越重,高凉王接到了这个太尉的位置,同样的也得做出和这个位置相符的事来。
“这个我也知道,阿兄不必教我。”猫儿一句话气的高凉王差点打他,不过猫儿笑嘻嘻的,“其实陛下的意思,我觉得,与其说是防备南朝,还不如说是防备那些老家伙。”他说话不客气,伸手就朝某个方向指了指。
高凉王自然是知道猫儿是在指谁,这段日子那些鲜卑老贵族,几乎是和天子反着来。皇帝说要实行汉人的那一套,那些人反对,说要迁都反对的更厉害。如今要南征,差点没把地给翻起来。
“他们?”
猫儿拿过一个个大的安息石榴,自顾自的开始剥,剥开了外面的那一层皮,再用力一掰,里头的石榴籽儿就全露出来了。
“陛下出兵的时机太巧妙,而且这么多的大军。对付南朝也太用力了。”猫儿想起那个作为先锋的王素,鼻子里就发出一声轻哼。出乎猫儿的意料,王素还真的不是那种无所事事只晓得吃五石散和女子娈童厮混的世家子。他带着军队前去还真的做了一番成绩出来,王素原本就是士族子弟,父兄在南朝朝廷中的位置只高不低,他对南朝边防也是十分熟悉,不然当年也不可能顺当的逃出来。
他这一去,一开始就连连打了好几场胜仗,而且王素还凭借着自己琅琊王氏的出身,和当地的世家大族相交,这么一番下来,夺下城池之后,当地的世家大族也没有拿出要和北朝拼命的架势来。
除了这些世家原本就有谁做皇帝都一样的想法之外,王素的功劳也是不可抹杀的。
“你呀。”高凉王见着猫儿那一脸,就知道他又不服气王素了。“那个王素有本事,那就让他去好了,反正他在我们这里也掀不起多少风浪。”
“儿知道。”猫儿一撇嘴,“阿兄你就盯好那些老家伙就成了,我觉得最多不过是入秋前,陛下那里就会传来消息。”
“你这个……占卜过了没有?”高凉王沉吟一二问道。
汉人遇事不决用占卜来决定,鲜卑人也差不多,高凉王听猫儿话里的意思就是让他去盯着那些鲜卑老贵族。心下也有些谱了。不过嘴上还是要笑这个弟弟一下的。
“这事我没占卜、”猫儿答的飞快,他抠下好几个石榴籽儿塞进嘴里,“要不阿兄你自己去吧。”
高凉王看着这个弟弟,手痒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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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妙音是彻底将何太后给软禁起来了,何太后没了上头太皇太后的压制,越来越烦人,而且是哪里惹不得,她就偏偏往哪边靠。后来萧妙音听安排在何太后身边的女官说,何太后会去找她和拓跋演的麻烦,还是因为她那个宝贝侄女儿。
这下子萧妙音是彻底没了耐心,干脆直接将长秋宫中的老人换走,将她的人顶上。
长秋宫对外称病,太医署的御奉都要日日上门为太后诊治。
这么一出来,何家女眷自然是见不着家里的这位大长辈了。
萧妙音日日到长秋宫嘘寒问暖装样子,其实是到前殿转了一圈坐会就回来了,连何太后的面都没见着。
依照何太后的性子,要是见着了她嘴里肯定没有什么好话,又何必送上门给人出气呢。
萧妙音是没有那个好脾气的,要是何太后真的见着她就发脾性,她要是真的气狠了,说不定还能干出什么事来。
要何太后的命不至于,但是绝对让何太后好过不到哪里去。
拓跋演都不耐烦这个嫡母,她做了什么,拓跋演也只会当做看不见。拓跋演的性子说是好,其实皇帝该有的冷漠他一样不缺,同样的他也不会将与自己作对的人的命当做一回事。
萧妙音抱着阿鸾,阿鸾这段时间相当的幸福,夜里都是母亲抱着他睡的。
“娘娘。”阿鸾说话还漏着风,但是他拽住萧妙音脖颈间的珍珠,笑嘻嘻的就往萧妙音身上靠。
“阿鸾又重了。”萧妙音掂了掂怀中孩子,转头和常氏道。
常氏头一回进长秋宫,一开始有些放不开手脚,但是过了好一会都见不到何太后,她也渐渐使用了。
“阿鸾吃得多长得快,等陛下回来,阿鸾就能满地跑了。”常氏说着就在阿鸾的鼻头上刮了一下。
母女俩正说着,一个女官趋步而来,见着萧妙音就俯身下去,“殿下,太后不肯喝药。”
何太后当然不肯喝药,她又没病,喝甚么药?而且人年纪大了,疑心也重,总是觉得那些药不简单,喝多了会要她的命。
宫人端上去的药汤几乎都被何太后给打翻了。
“不喝药怎么行。”萧妙音原本想说不喝药算了,但是想起这位的折腾劲儿,不彻底给治老实,恐怕将来还会有得闹。“不喝难道就不会喂下去么?”
萧妙音松开阿鸾,阿鸾立刻扑在她身上,阿鸾正在对外界很有好奇心,模仿能力最强的时候,他也学着母亲的模样,嘴一张就屋里哇啦的开始叫。
“……”女官听到萧妙音的话,微微愣了愣,而后她对着萧妙音拜下去,“唯唯。”
常氏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不过他没有为何太后说半句话,宫里的事和外头不一样,这个常氏知道,只要她装作不知道就成了。
“娘娘,娘娘!”阿鸾伸出胖手努力的要萧妙音注意到他。
萧妙音抱住阿鸾,低下头,“怎么了?”
“奶,奶!”阿鸾叫着就扯她衣襟。阿鸾脾气大,萧妙音是知道的,她见着孩子连牙都长了出来。还要闹着吃奶,她拿过一块奶糕,在酪浆里泡软了,然后直接塞到阿鸾嘴里去。
酪浆也是用牛羊奶发酵做出来的,也算是满足了阿鸾的要求。
阿鸾不肯了立刻就嚎啕起来,还是常氏把他抱过去哄。阿鸾一边哭一边看萧妙音,等着萧妙音伸手来抱他。
阿鸾年纪小,但人不傻,他知道自己哭基本上大人就都过来哄他,基本上是有求必应。
萧妙音知道孩子有时候不能惯,尤其阿鸾日后身份不一般,要是惯坏了,再想改过来就难了。
阿鸾嚎哭了一会,发现哄他的只有外祖母一个,母亲坐在那里根本就没有过来的意思。最后阿鸾往萧妙音这里伸出了胳膊。
“娘娘……”
“三娘,抱一抱阿鸾吧,孩子年纪小不懂甚么。”常氏看着外孙这样,心疼的不行。
“孩子聪明呢,”萧妙音看着阿鸾哭的惨兮兮的小脸,她叹口气,让乳母抱阿鸾下去喂些粥食。
阿鸾见着过来的乳母,立刻就傻了眼。
“你这做阿娘的,狠心。”常氏瞧着外孙那副傻眼了的模样,不禁对女儿抱怨。
“我哪算是狠心,”萧妙音摇摇头,她这样最多是让孩子别任性,“阿姨,我们再在这里待一会就走。”
反正就是到何太后这里装样子,至于何太后还是坏没有任何关系。
“平城眼下不能有任何事,尤其是宫廷中,太后既然那么想生事,那么就好好的养病吧。”萧妙音说着勾了勾唇角。
何太后如今在寝室内正对着那些宫人中官大骂,“你们这些人都不安好心!我根本没病,为何要那些人靠近我?”
何太后披头散发,赤脚站在地衣上,她的手指指着面前的一众人,目眦尽裂,她上回就被皇帝这么来了一次,心里正怕着。现在的这次比上回更甚,她明白眼下自己的处境,皇后是将她软禁了。
这回何太后慌了,她想起前晋杨太后被皇后迫害致死的事,生怕自己也要遭受到这一番。她想出去出不去,身边的人几乎个个都是生面孔,完全见不到以前那些服侍自己的人了。再加上人人都说她有病,心慌之下口不择言了。
“你们都是萧氏派来的是不是?都是她派来害我的对不对?”何太后嗓音尖厉。
几个宫人上前,将何太后扶住,“太后,太后身体不适,应当是让医正早早诊治才是。皇后也是一片孝心。”
何太后听到这句差点跳起来,“她哪里算得上是孝心,恐怕是恨不得我立刻去见先帝,她好早早进了这长秋宫!”
何太后如癫似狂,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宫人的桎梏,可是这些宫人看上去柔柔弱弱,但其实力气奇大,不管何太后正面扭动着肢体,都无法脱身。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些贱婢,来人,将她们都给我拖下去!”何太后高呼。
“太后这是不好了。”管事的女官正好就是从萧妙音宫殿里出去的,她瞧着何太后那模样,忧心忡忡。她双手拢在袖内,看向旁边一脸难色的医正,“还是上前为太后诊治吧!”
女官知道,那制住太后的几个宫人都是新来的,只晓得是宫外来的,其他的一概不知道。现在看着这个样子,也知道这几个宫人恐怕不是善茬。
“萧氏那个……嗯……”何太后还要高声骂萧妙音,结果手臂处一阵剧痛,逼得她不得不收了音。
“太后不好了,将太后快些送到寝殿~!”扶住太后的宫人之一松开按住的穴位,招呼其他宫人上前。
其他宫人立刻前来,赶紧的将太后搀扶到寝殿内。
医正们如今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皇室内部的争斗,他们这些在太医署效命的人是半点都不想参合进去,但是人都在这里了,是身不由己啊。
一个宫人过来在女官的耳边说了几句。
女官点点头,走过去,“太后这样费神也是不好,若是能够安神便好了。”
这话语里的意思,医正们再清楚不过。听到话里的意思不是要开甚么狼虎之药将太后的身体弄坏,而是安神。
说是安神,其实就是让太后嗜睡。
医正顿时如释重负,“说的正是,某立刻就去配药。”说着几个医正就往另外的侧殿去了。
帝后用药,药方和药渣都是要存起来,以备后面再查。开安神药汤,最多就是让人入睡,至于其他的坏处基本上没有,医正们脚下的步子也轻快了起来。
何太后在那些有武艺的宫人面前简直是砧上鱼肉,任人宰割。药汤熬了来,宫人结果那碗汤药,奉给太后。
“太后,将药汤用了吧。”
宫人音调温柔,但那话听在何太后的耳里如同惊天霹雳一般。她已经认定皇后要她的命,而且这满宫的都是皇后的人,要是她真的丢了命,外面哪里会知晓?
“不,我不喝!”何太后摇头,从眠榻上坐起来就往后面躲。那几个宫人的厉害她已经领教了,就算她喊一嗓子皇后要谋害她,也没有人来搭理她。
那些宫人都是萧丽华送过来的,在阿难手下过了好几年的训练日子,对着何太后她们可没有半点敬畏。
养她们的是清河王妃,教她们的是阿难,和眼前这个半老女子有个甚么关系?
见着何太后不喝,也懒得再说,直接将药汤倒在一个专门喂小孩子喝药的器皿中,然后将嘴口对准何太后的口就灌下去。
皇宫中是天下规矩最严的地方,同样也是最无视世间礼法。母子父子夫妻相残在这里统统不是新鲜事。
何太后被迫喝下那一口口苦涩的药汤,宫人松开她,她面色苍白,瘫在那里。等了一会药效出来,她便睡了过去。
宫人上前,给她擦拭干净,将已经整理好衣襟。锦被盖在何太后身上。纷纷退了出去。
这些宫人做这些事的时候,对何太后没有半点敬畏。这个皇太后在她们看来不过就是个疯疯癫癫的老妇人罢了,或许连老妇人都不如。至少那些佃户里的老妇人多少都是有几把力气的,嗓音也洪亮,哪里像这个,除了叫就不会其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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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出发离开平城,同时从全国各地调来的其他大军也在向南边集合。
常言道,兵贵神速,但是拓跋演这一路上还真的没有什么急行军的影子,甚至他一路上还会抽出时间来体察民情,偶尔在路上遇见了瞽人,还会下马亲□□问,完了还要当地的官吏多加优待。
一路上都是如此,拓跋演半点不急,也不在乎最好战机被错过,在地方上接见七十岁以上的老人,问这些老人的生活如何。
当地的官吏简直是要被皇帝给弄出一头的冷汗,朝廷每年对臣属们有考课,根据考课高低来决定升迁是否。
那些考课,多少都是带着些许水分的,不能够完全当真,有时候说是考课为上佳,实际当地的治理也没有说的那么好。
原本天高皇帝远,也不怕甚么,毕竟那些平民等闲不能离开家乡,要离开还要有官府开具的路引,不然才走出一段路就要被里正给抓回来了。
但是现在是皇帝亲临,而且还询问那些老家伙生活疾苦。
天子在那些平民眼里就是最大的,说话起来没了顾虑更是平常。那些当地官可谓是战战兢兢。
拓跋演对那些地方官也没留多大的情面,他反正也不是真心实意的要去打南朝,听到那些老者对本地父母官的诉斥,他也干脆治起那些官吏来了。
顿时一路上那些官吏是差点鬼哭狼嚎了。
当地的官员一般是鲜卑人和汉人共同为政,治起来几乎一抓带出一串来。这么一来,自然是不能善了,下狱的下狱,治罪的治罪。
那些老人被优待,赏赐各不同。有些甚至被任命为一个小官,当然只是领着个名头不是真的要老头子去管事。这么大的年纪别说去做事了,就是多走几步路,都怕人缓不过来去了。但这样,至少是朝廷面上做足了,老人们诉说的那些所谓父母官也被治了不少。
有些大族出身的官吏,不是没动过大不敬的念头,但皇帝是率领三十万大军,旁人根本不能近身,能奈何?基本上都是眼睁睁的瞧着自己被撸下来。
不仅仅是问政于民,拓跋演还注意到三十万绝大多数是骑兵,骑兵过处践踏农田是难免的,他知道之后,让人按照被损坏田地的多少赔偿谷物。
这下子不仅仅是平城中的禁军,就是那些从六镇调过来的,和蠕蠕打习惯了的六镇突骑们也傻了眼。天子这根本就不是出来打仗的,而是出来游山玩水体察民情。
这话几乎个个人心里都在想,但是没有人说出来。
大军一路上都笼罩在祥和的气氛之下,很快他们也都快忘记自己是出来打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