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长碧楼,在路上奔波,日夜兼程,其实也没花多长时间。
自从进入长碧楼,好像一共也没在这里待多久。而且一眨眼间,都过去数年了,时间真是匆匆而过,流沙一样,抓不回来。
再次走上那修建在高低不一的险峰山巅上,以回廊连接,便将这所有的险峰牵连到了一起,使得人可以在这高空之上来来回回。
顺着围廊往下看,那便是万仞高空,风从下面倒灌上来,吹得裙摆都在飘动。
人若是从这儿掉下去,下场跟在那塞外的雪山之上滚落下去没什么区别,非得粉身碎骨,连个全尸都收不回来。
被齐雍牵着往上走,姚婴一边低头往下看,裙摆飘摇,赤红的颜色,恍若随风舞动的花叶。
“我应该回我的住处去,而不是跟着你去山巅。”这山上是齐雍的地盘,她以前来过,但回忆并不怎么美好。他那时瞧着特别像一头危险的雄狮,高傲而恣意,漆黑的眼睛让人看不透,好似对谁都充满了怀疑,让人无端的坐立不安。
“眼下整个楼里都知道你给本公子生了孩子,这会儿若你要单独回住处,他们必然会认为你是被我冷落了。为了你的地位和名声着想,乖乖跟着本公子走,不许多话。”齐雍抓着她的手走在前,在这么高的地方走,他好似也根本不看脚下,也就更没有所谓的害怕不害怕了。恐高的人,在这上面将寸步难行。
“可算是回了你的地盘了,居然这种语气。”抬脚踹他,他虽没回头,但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轻松一挪,便躲开了。
“你还知道这是本公子的地盘?明知如此,便老实些。惹怒了我,有你好看。”齐雍低声回应,说完却又忍不住笑。
“吓死我了。”姚婴轻嗤一声,他若是去当什么山匪歹徒,也像模像样。
被他扯着到了山顶,顺着那树丛掩映着的月亮门进去,便是那栋小楼。这里是齐雍的私人领地,一如既往的安静。
那小楼后面有一片山是禁地,那里便是齐雍着人培植紫阳花的地方,只不过,没有人去见识过,只他一人独赏。
从月亮门走出来,这里亦如往时,当然了,温度可能比不上夏日里,可也比塞外要好得多。
齐雍拉着她往小楼走,姚婴抬头往那小楼上方看,还记得那时齐雍收拾了罗大川,把他从窗户踹了出去。窗子碎成渣渣,眼下都修好了,而且窗子的颜色与周边一致,倒也看不出曾经被毁坏过。
一致被齐雍拽着进了小楼,这里的一切都不曾改变,和她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似乎因为齐雍不在,也没人胆敢破坏这里的摆设,所以亦如往时。
“你自己住在这最上面,然后每天盯着下面看,特别像监工的周扒皮。”顺着楼梯往上走,姚婴一边吐槽。
“监工?若真说监视谁,那也必然是监视你。”齐雍冷哼了一声,住在这上面是因为清净。
“监视我?我怎么记得,那时我的金隼飞到这上头来,你还打过它?”姚婴可是记得清楚,她亲眼看到的。
“还有这种事?不可能,你记错了。本公子心慈仁爱,又怎会和一个畜生计较。”他拒绝承认。
无言,他这死不认账起来,还真是拿他没办法。
他直接拽着她顺着迂回的楼梯上了三楼,其实若说三楼倒也不准确,应当是二层半的地方,之后推开出现的门,便进入了另一片禁区。
这里是他休息的地方,像是这小楼后方多长出来的一块,偌大的内室,左侧有沐浴的地方,以偌大的屏风阻隔。后窗开着,依稀的能瞧见树影丛丛之间有盖起来的温室,那就是培植紫阳花的地方。
把她带到这里,看着她走向后窗,齐雍也不由得弯起唇稍,“这么多年,你是除了小厮之外第一个进入这里的人,女人。”最后一句是重点。
“嗯,知道你洁身自好。”其实不用跟她重点说,这里就没女人的气息,到处散发这单身汉的味儿。
“明白就好。本公子守身如玉将近三十年,最后却是便宜你了。”他径直的走向大床,旋身坐下,一副傲慢之姿。
听到这种话真是极其无比的别扭,即便是女人说也很别扭,更何况他是个男人。
翘首看了一会儿那温室,都遮挡上了,啥也看不见,姚婴便也放弃了。
转过身,便瞧见那个人倚在床边一身‘魅惑’,其实他根本不用故作姿态,人在那儿,就足以将人迷得神魂颠倒。
弯起嘴角,姚婴忍不住笑,“成,是我捡便宜了。也希望公子能够一直都这么光彩夺人,若是衰老了,会发生什么可说不准了。”
她一说这话,齐雍立时不乐意了。眼见她到了近前,便伸手将她扯了过来。
“你还真是不辜负本公子给你取的绰号,小狐狸,言语之间挑衅,让我七上八下的。这么说吧,本公子可能会舍不得,但气急了,没准儿就掰断你的腿。”悬在上头,他居高临下,盯着这个小人儿,略恶狠狠的。
躺在那儿,姚婴看着他,墨发落下来,搔着她的脸,痒痒的。
“我怎么记得,我好像一直在求你?”如果她记忆没出错,‘求’他的那种话,她可真没少说。
齐雍眸色变深,他有时真觉得她可能就是狐狸,看起来不动声色,冷冷淡淡,可是说的话,让他的魂儿都离家出走了。
夜幕降临,房间里燃起琉灯,这光亮让人的眼睛十分舒服。
姚婴从屏风后走出来,裹着袍子,长发滴水。
许久没有这般泡过澡了,眼下这身体里的血液好像都通了。
姚婴倒是睡了许久,一直到太阳落山,小厮敲门进来掌灯,她才醒过来。
走到床边坐下,擦拭着湿发,这长发大概是许久未被打理过,瞧着也不如往时顺滑如缎了。
微微歪头,她就觉得这后颈处发疼,还是之前被蜈蚣咬过的地方。
她始终都没有看到是什么样子,过去这么久了,居然还在发疼。
深吸口气,她起身返回浴室,拿了两面镜子回来。
坐在桌边,背对着琉灯,她微微歪着头,用两面镜子来照自己的后颈。
调整角度,她果然看到了自己的后颈,除却被齐雍弄出的红痕外,的确有一个地方结痂了,其实也没多大,黄豆大小。
这明显是已经愈合了,但疼就不对了。
盯着看了一会儿,姚婴放下铜镜,盯着一处,她在脑海中计算着这件事,但始终得不出结果来。
她不是自大,而是觉得不会有东西能够隐藏在她的眼睛下。可是,这回她真的不太清楚,这被咬了一口,缘何会至今还疼。
钻研不出,或许还得回塞外去找答案。
那些蜈蚣,姚婴不认为它们有这种能力,一些低等的恶物,可列为下下等。
那么,或许就不是蜈蚣造成的。但能在她不知道情况时近她身的话,就只有她昏迷的那段时间了。
正想着,房门被从外打开,她转头看过去,进来的正是那个忙碌的人。
他是端着托盘进来的,而且很大,上面摆满了饭菜。
“我的公子都沦落成小厮了。”这托盘真够大的,及得上一张桌面了。
“你睡觉时肚子就在叫,就知你饿了。”她可是不知她睡着了之后的样子,肚子一直在叫,却根本没有醒来的意思,无比神奇。
面对桌子而坐,姚婴看着他放下来的托盘,她的眉毛也不由挑起,“只要完成任务归来,公子就会大放血,要什么给什么。这么多好吃的,我觉得用不上一个月,我就得被养的白白胖胖的。如果公子能给我些钱,让我也去跟着花天酒地一番,我就更感恩戴德了。日后,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在对面坐下,齐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继而给了一声冷笑,“想得美。”
“无法做到长得美,就只能想得美了。”看来是没戏,他是个不会去花天酒地的人,她也就只能跟着他在这儿折腾了。
“想都不许想。”将筷子和餐盘摆在她面前,齐雍淡淡的哼了一声。只要一想到她脑子里会产生别的想法,他就觉得一股火涌了上来。
姚婴忍不住轻笑,“我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脑子。”他这样子显得很不自信,甚至瞧着有点儿自卑似得。
喝汤,这长碧楼的补汤炖的极其好,厨子手艺没的说。就是这样的伙食,一个月之内,必然催的肥肉都长出来了。
“累的满身大汗又不睡觉,你去做什么了?”拿着勺子,姚婴忽然问道。
“你我拜堂成亲,若在皇都,你想象不到会有多隆重。既然我们不回皇都,只在这里,也是不能委屈了你。别处不管,但这里,总得重新布置一番。”齐雍说道,并且十分顺理成章的样子,他心中如此想,便如何做了。婚姻大事,他要在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