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大宋京城的乌衣巷。街道干净整齐。两边深宅大院林立。朱红色的大门口都竖立着两个大石头雕像,石狮子。
时值年边,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笼。贴上了红春联。就好像把阳光也陇上了一层暗红色。
突然,一扇大门打开。
“小姐,公子。你们不要乱跑啊!”大门里跑出来两个小孩。大的男孩,八岁。小的女孩,六岁。
两人相顾一笑。争先恐后的跑开。
年迈的老管教,腿脚不太好,一瘸一拐的走出大门外。
左看右看,哪里还有两个小孩的身影?
“这些丫鬟小厮们。就是欠管教!也是遇到夫人这样好性情的主母。要是别人家的丫鬟小厮,跟丢了小姐公子,还不得直接打死!”老管家絮絮叨叨的说着。
有许多的丫鬟婆子拥着一个贵妇人走过来。贵妇人保养得很好,岁月没有过多的在她的脸上刻下痕迹,看起来很年轻。
端庄美丽的贵妇人看见老管家在那自语自言。不由得笑道:“管家。你在说什么呢?”
老管家身子往前倾,看见了贵妇人。
“我说夫人啊,你要把丫鬟小厮们管教好,他们把小姐和公子都跟丢了。哪家能有这样的丫鬟小厮?”
贵妇人听老管说教,却是不以为然的,可是听说跟丢了小主子,也着急起来。
“你看见玉儿和麟儿去哪里了?”贵妇人着急的问。
“不就出门去了。这些个不老实的下人奴才们不长眼......”老管家说起来,没完没了。
贵妇人也没有听完。就走出了朱红色的大门。
“玉儿!麟儿!”贵妇人大声的叫。没有人应声。
贵妇人正想四处找找。却走不动脚步了。
不知何时。大门正前方,三百多人站在那里,统一的黑色衣服滚金边,腰间的佩刀也是统一的配在左边,一样的长短。
为首之人,骑在马上,异常的高大。一身冷冽的气息就算在太阳的照射下也不见柔和一分。
“这可是太尉白道原的官邸?”为首之人大声的问。他抬头看着大门上的字。大门上“白太尉府”四个字铿锵有力。
“统领大人!借一步说话。”贵妇人显然认得那人。
可是,那位统领大人却是充耳不闻,连眼神都没有偏一下。更不可能下马来了。
贵妇人只好自己走到那大人的马旁边。努力的踮起脚,伸手拂过那拉着马缰的手。
“统领大人,能否告知何事?”贵妇人的眼神扫过前面黑压压的人。心里很不安。
马上的人拿起一个钱袋子,往上抛了一下。那是贵妇人刚刚放在他手上的东西。
“啪”一声,钱袋子被狠狠的摔在地方。里面不少的金银滚了出来,有的还跳了几跳才落在地上。
贵妇人的眼神落在金银上,后退了一步、脸色一下子变得灰白。身后的丫鬟婆子上去扶住了她。
“通敌叛国的人的东西,谁敢要!”那位统领大人大声说。
通敌叛国!
原本拥着贵妇人的丫鬟婆子齐齐的放了手。
“砰”,贵妇人跌坐在地上。两眼无神,脸色灰暗。已经不复之前的明媚。就像一瞬间老了十岁那样,黯然无光。
“传皇上口谕:太尉白道原,经查,通敌叛国,属实。现抄家。钱财充公,家人凡十岁上,斩立决!十岁下,男为奴,女充教司坊。是为贱籍!”统领大人亲传了皇上口谕。
而后传令:“进去,搜!”
马上有大伙的人进去,一箱一箱的把财物抬出来。放在后面的马车上。
最后,押出来的是人。一家老少,连怀抱婴儿的妇人,还有腿脚不灵便的老管家都没有放过。
上百个妇弱老少。哭哭啼啼的喊:“冤枉啊!冤枉!”
没有人理他们。
外围,很多的百姓在围观,指指点点。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说一句话。
“报!统领大人,白府小姐白玉致和公子白玉麟找不到!”有人半蹲在马前,向马上的统领大人报告。
“废物!连个小孩都找不到!”统领大人大喝道。
“还不赶紧去找!”
“是!”那报告的人快速的退下。
地上的贵妇人还是跌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没有一个人去扶她起来。她听到小姐和公子找不到,眼里透出来希翼的光芒。
“走吧。太尉夫人。”那位统领大人居高临下的看着贵妇人。
贵妇人缓缓的自己爬了起来。没人扶她。
她站起来,环视着这个昔日门庭若市的太尉府。最后定格在大门顶上“白太尉府”这四个大字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转过身来。看着统领大人,一字一顿的大声说。
声音回荡在乌衣巷的大街小巷里。
统领大人挥手,身后有人慢慢的逼近她。
她却是笑着的。
奋力一撞,大门旁边的石狮子上已经是鲜血淋漓。而她的脑袋已经撞凹进去了半边。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血流了一地。
有人过去探她的鼻息。
“气绝。身亡。”探鼻息的人回来报告。
统领大人下了马。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来到她身边,伸手拂过她死不瞑目的双眼。然后站起来。
“回!”
“啪,啪。”两声,大门上,封条已经贴好。
“你,就是白玉致?”徐天姣问。
这故事不长,里面的人物很好对号入座。她眼眶泛红。有心酸有无奈。想不到玉儿有那么悲惨的过去。她肯定吃了很多苦!这故事肯定还没有完。
“嗯。”床上的玉儿轻轻的嗯了一声。垂下了眸子,微微的移动了一下身子。
床边,小彤已经趴在那里睡着了。毕竟是小孩子,熬不起夜,睡起来也快,故事都没有听完。
徐天姣站起来,活动活动身子。然后抱起来小彤,只脱了鞋子,就越过玉儿,把她放在床的里侧,平躺好。拉开被子盖好这小小的人儿。
严孜青和大黑一人一狗坐在火堆旁。严孜青眼色微微眯起,不知道在想什么。大黑原本眼睛是闭上的,徐天姣回头看它的时候,猛然睁开了眸子。左右看看,没有异常,这才又把眼睛慢慢的合上。
“后来呢?”徐天姣问。
后来啊。
玉儿的脸上慢慢的浮现一层霜,眼里有水雾在流转。
后半夜,夜深人静时。躲在对面假山石缝里的两个小孩才敢出来。扑在躺地上已经僵了的人身上压抑的哭。
大的男孩已经懂事,白天的经过他们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他们避着人,只敢在晚上偷偷的来看他们的娘亲。
只是他们的娘亲僵直着躺在地上,身上冰冷没有一点温度。再也不能微笑着说:“玉儿,麟儿。”也不能温柔的抚摸他们的头发。
一连三天。他们白天就躲着,捡点别人不要的食物来吃,晚上就来陪他们的娘亲。
没有人敢来收尸。
通敌叛国
那是诛九族的大罪。
谁都不敢沾染。
第三天是除夕夜。家家户户都喜庆热闹。而夜里他们也有娘亲陪着。可是突然闻到了淡淡的臭味。那是地上的尸体散发出来的味道。
男孩止住了哭泣。把妹妹依旧拉到假山里躲好。
而他自己却翻过了不远处的一家围墙。
他小心的躲过侍卫家兵,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一个单独和这家男主人说话的机会。
“武正侍大人,求求你安葬我娘!”男孩小小年纪已经知道人心不古。只敢求安葬。
这位正侍大人武仁,是他父亲的门生,年纪轻轻就官居正五品,和太尉不无关系。
平时两家走动的很勤。
“麟儿。”武仁唤他,和平时别无二致。
还带他去了没人敢去的书房。拿了点心给他吃。
“你们平常躲在了哪里?你妹妹呢?”武仁问。眼里是晦暗不明的光。
正在吃点心的男孩停止了吃点心。
“我们一直就躲在南山的旧宅里。”男孩想了想,说。那是白道原的老家。已经多年不打理。
“好的,我知道了。你不要乱跑,我出去下就回来。”武仁说完,就开门出去了。
男孩趴在门口往外看。
“看好他!”武仁对门口的侍卫说,马上有两个侍卫笔直的站在了书房门口。
男孩想了想,把点心踹进了怀里。爬上了书房的房梁,房梁往前不远,连着厨房。他爬到厨房那,下来。
夜已深,厨房没人。
男孩推开厨房的门,从后门翻出去了。
“武大人,你不是说发现了白家的余孽吗?怎么现在看不到人?人哪去了?”说话的人中气十足。
躲后门的男孩认得这声音。是那天去白家抄家的统领大人。
“对不起,统领大人!我也不知道人怎么不见了。不过,我问过他了,他说他们这几天一直躲在南山老宅里!”武仁陪着笑,讨好的说。
“哼!这大过年的,就不知道安生点!”统领大人不高兴的说。
“是,是......”武仁还说了什么。
然后,门口的灯光才慢慢的远去。
这些都在玉儿的记忆里。她没有对任何人说。
“后来,我们遇见了来给皇上贺岁的契丹三王子。他帮我们安葬了我的母亲。以我和哥哥给他卖命十年为条件。我来了临安城的春香楼,努力的学习妓院的技巧,终于夺得花魁!”玉儿说。
其实当时三王子不仅帮他们安葬了母亲,还带他们去了刑场。
“看看你们皇上是怎么对待你白家的?通不通敌,叛不叛国,他最清楚!”这是三王子在刑场对他们所说的话
十二年前,皇上亲政已经三年。有能力排斥异己了。
妓院是最好打探消息和转移消息的地方。而花魁行事会更加方便。三王子为方便她行事,还专门派来人教她武艺。
所以在玉儿十五岁的时候,就一举夺得花魁之名。而且连年三年都是花魁。
“十年之期已经过了三年,本来是各不相扰了。但是三个月前,主上突然让我抓住你,说有人接应带去契丹。我没有同意。主上也没有勉强。”玉儿接着说。
三个月前,就是阔真秘密来临安城看见严孜青那一次。
“一个半月前,哥哥突然找到我,说法和主上一样。我才不得不着手准备。今天是最好的机会!”玉儿一口气说完了。
“你哥哥是谁?”严孜青开口问。
“黑风寨。黑三。”玉儿说。
“我就知道是他!”严孜青说。和他预想的一样。黑风寨看似黑虎当家,其实真正主事的是黑三。
黑风寨在一个半月前已经被剿灭。伏法的是黑虎,而黑三,没人知道下落。
想不到这黑三明的暗的都用过了。现在还不死心,躲在暗处,窥视他的定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