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寂寥的画面,让莫长安委实错愕,细细思忖了一番,她带着狐疑,便出了听雨轩,转而朝着另一头,相去甚远的浮曲阁而去。
清冷冷的浮曲阁,下人各安天命,沈惜年尚且没有回来,只余下数盏明灯悬于屋檐,仿佛在静静的等着天色暗沉。
迂回的长廊下,顾倾城穿着白日里的那件青衫,面如玉冠,眉眼清润。
他沉默着站在那里,目光落在高墙的另一端,望眼欲穿,仿佛可以透过这堵厚厚的石墙,看到那一头的景象。
莫长安凝眉,想起先前收进净妖瓶中的伏尸鬼说的话,想起所有人都表示,顾倾城对沈惜年没有一丝爱意,哪怕是怜悯,也少得可怜……她忽然觉得,也许他们都错了。
她不懂爱一个人是怎么样,可却在顾倾城的眼里,看到了和程小蝶一样的东西,看到她提起顾倾城时,那细碎的光芒与惆怅。
此时的顾倾城,比起程小蝶来说,其实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少程小蝶的眼底,没有这样深的落寞,更没有如此复杂的情绪……莫长安想,关于顾倾城究竟爱不爱沈惜年这个问题,她在今日忽然便动摇了。
顾倾城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神思恍惚,谁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他一句话也没有说,整个人就好像木石雕刻而成那般,直到院子外头隐约响起有人说话的声音,他才收回视线,将眼底所有的情绪,藏了起来。
沈惜年在婢女和小厮的伴随下,朝着浮曲阁的方向逐步靠近。随着每一步的临近,顾倾城眼底的神色也跟着愈发冷硬起来。
率先看见顾倾城的,不是沈惜年,而是随着她入内的婢女,于是,一众人齐齐的便行了礼,安静的退到了一旁。
沈惜年见此,没有说话,甚至连看也不愿意看他一眼,那一刹那的僵直,丝毫不比顾倾城来的差。
这样的情绪,同样复杂,以至于莫长安远远瞧着,竟是无法看清。
“沈惜年。”顾倾城喊住她,冷风拂过:“半月后陛下盛宴,你随我一同入宫。”
魏国皇帝是个喜好奢靡的,不日前他的贵妃方诞下龙子,他便已然摆过一次宴席。听人说这贵妃深得皇帝的宠爱,于是这两日宫里头又传了消息,说是皇帝要为龙子的百日宴,正式来一次普天同庆,专门便邀请了王公大臣、女眷亲属。
沈惜年闻言,神色一顿:“你带程小蝶去罢。”
不是气话,不是嘲讽,这句话从她苍白的唇角而出,有股平淡而认真的意味。
她没有去看顾倾城,只目视前方,直到越过他。
一时间,在场的人皆是屏息,不敢言语。
“沈惜年,”顾倾城抓住她的胳膊,语气郁郁:“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我是在告知你。”
“告知?”沈惜年有些疲倦,被牵制着胳膊,无法前行:“你何必带我去?”
分明他这样厌恶她,又为何要带着她去?分明她和他没有可能,又为何要纠缠不休?
她累了,这样的生活,不想继续,若不是……
“小蝶是妾室。”他打断她的思绪,只沉着声音道:“陛下这次只应允让人带了妻室前去。”
所谓妻室,其实包含了子女,可莫长安知道,顾倾城和沈惜年成亲五载,从未有过……哪怕是曾经有过孩子。
外头的人都说,那是因为顾倾城不愿意碰沈惜年,他觉得这个逼她成亲,毁了他的幸福的女子,太过怄人,以至于五年来,从未曾在她的屋子里头过夜。
“那你便谁也别带了。”沈惜年淡淡的声音传来,无喜无悲:“你要是说我病了,陛下一定相信。”
怎么能不相信?天街城可是人人都说……她疯了。
“你就这样不愿意吗?”顾倾城冷笑,想要狠狠攥住手中纤弱的胳膊,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可他的心中,却叫嚣着狂怒,恨不得毁去眼前的一切!
“是。”沈惜年轻而易举的挣脱束缚,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她说:“我一点也不愿意。”
孤冷的背影,决绝的衣角,莫长安看着沈惜年离去的模样,有些难以置信。
沈惜年当真如外界传闻,爱过顾倾城?为何她在这份情感中,看不到恨,看不到不甘与委屈,唯独看到的,是她的冷漠……那不屑一顾的冷漠。
望着沈惜年离去的背影,顾倾城什么也没有说,周边站着好些个小厮婢女,他就好像看不见一般,漆黑如墨的眸底,有光芒碎了一地。
“我打听到,有人说北地的小郡王殷墨初就要回来了。”就在莫长安看的入神之际,耳边响起西风般寒冷的声音。
微微转过头,她就瞧见,夜白不知何时已然冷冰冰的站在她的身旁,他眸底深邃,五官冷峻,眉宇之间暗藏孤傲。
犹如清风朗月,在这暗夜中,竟是格外的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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