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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官银号负责!
在众人听到大都督提及由官银号负责此事时,无不是为之一愣。
这官银号不过只是刚刚成立,按照其最初的职责,无非就是负责地方税款解交户部以及户部专款发以地方。当然还有一项最为重要的职责,就是军饷的发放。
实际上正是军饷发放发生的问题,导致了两湖官银号的创办,刚开始的大家并没有觉得这官银号有什么大不了的,至多也就是一个官府办的钱庄,可慢慢的却发现官银号的权责越来越大,现在居然让官银号负责债券发行以及债息偿还,这又如何不让他们惊讶。
“大都督,这债券关系甚大,难道不应由户部负责此事吗?”
黄会玖适时的提出自己的建议,或许他并不清楚这债券是什么,但既然是府中借钱,那自然要经过户部的手。这是他的权责,该争的时候,一定要争上一番。实际这也是权力的必然,在督府之中如此,历朝历代同样也是如此。
“那么,户部准备怎么发行债券?”
盯着黄会玖,朱宜锋反问道。
“这,自当是以两湖的财力、人丁数,对债券加以分解,分解至各府县,由各府县督促地方士绅购买此等利国利民之……”
注意到大都督的脸色变化,意识到自己的建议定不符合大都督心中所愿的黄会玖的话声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得说道。
“此事,尚是首创,待臣回去与部中诸人仔细商讨后再报告与大都督……”
这反倒是妥协一些,可黄会玖显然忽视了一点,大都督压根就没有想让户部负责此事的念头,自然也就不会给他时间去完善方案。
“不用再商讨了!债券销售一事,是绝不会由户府,更不会由官府出面去做!”
摆摆手,朱宜锋断然说道。
“我们必须要先弄清楚一点,发行债券之后,我们同和认购的官民,理应是一种债权与债务关系,这种债务关系必须要弄清楚,若是按你先前的法子。那有上门逼着别人借钱与你的?若是照你那么办的话,那就使得所谓的“债券”变相成为一种捐输,那么发行债券又有何意义?”
黄会玖的话反倒是坚定了朱宜锋由官银号负责债券发行的决心。有些事情政府必须置身之外,那怕就是发行的结果不利,也必须要避免债券变成变相的捐输,从而导致百姓的抵触。
“本次债券的发行,最重要的是什么?”
在众人的不解中,朱宜锋慢慢的解释道。
“并不是筹集多少银钱,尽管这是我们的目的,但是最重要的却是通过债券的发生,令百姓了解到债务关系,树立百姓对债券的信心,进而建立起一个良好的债信体系!”
在经历了先前的财力窘急之后,对于设立官银号、发行债券一事,朱宜锋一直都极为关注,在军饷一案后,他更是先后三次接见了王子茂这个户部之下的小吏。一面听取着他的构想,一面按照自己所了解的银行运营方式,同其进行勾通,自然的一个个吸纳存款的建议,无不是被其所叹服。
最终在名称上,王子茂选择了“官银号”,这一更具中国称呼特点的名称,按照他的想法,银行需要借“官势”取信于民,或许官府于百姓言而无信已是常事,但是百姓对官府却一直是敬畏有加,所以银行需要从一开始,便借以官势,建立信誉。
官银号只是一个名称,建立官银号的目的是为了建立现代的金融体系。现在这个银行是建成了,这家银行甚至可以说是中国第一家银行,但是这家银行却需要政府的扶持,需要官厅的扶持,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成熟起来。
很多人并不知道银行的重要性,实际上,对于一个政府而言,作为金融机构核心的银行,其作用甚至超过军队,或者说其与军队同等重要。
在另一个时空之中,甲午战前偌大的中国还没有一家银行,靠传统的典当业、票号和钱庄,无法迅速有效地把社会闲散的资金集中起来支持战争。缺乏近代金融机构与融资手段,也是令清政府面对巨额军费筹措只能望“银”兴叹的一大因素。日本在西学的过程中极为重视金融手段的借鉴。早在1877年,日本就尝试发行公债进行战争融资。甲午战争中,其募集的公债达1亿多日元,其中绝大部分是民间公募。1889年,日本拥有的银行已达218家,类似银行的各种会社有695家。这些近代金融机构,使日本政府得以顺利地筹集到巨额的军费。甚至直到战争结束,其依然剩余数千万元的军费。反观缺乏近代金融机构与融资手段的满清,面对巨额的军费开支却是一筹莫展,焦头烂额。
同样也是日本,其在日俄战争之前,在军队完成诸多准备之后,儿玉去拜见日本银行行长之后,在得到其的许诺和支持之后,军队才下定开战的决心,因为战争最终比拼的是财力,没有财力支撑的战争,就像甲午战争一般,最终必定以悲剧结尾。
也正因为明白银行的重要性,同样也是因为中国根本就没有任何一家银行,所以朱宜锋才会在建立银行之后,立即给予其种种政策加以扶持。这次发行债券,固然是建设铁路所需,同样也是为了扶持官银号的发展,原本对于官银号的扶持,只是通过委托督府业务,现在通过债券发行,官银号可以获得进一步扶持,一但债券发行顺利,那么府库也将会从户部剥离出去,交由官银号负责。
这一切只是开始,一个良好的开始,就像军饷发放一样,官银号通过发放军饷建立起了一定的信誉,现在许多军属以及他们的亲人开始将银钱存于官银号,这是一个开始,而债券的发行同样也是一个开始。
“……只有建立了良好的债信,我们才有能够在将来把社会闲散资金集中起来,支持我们修建铁路、建设工厂,甚至进行战争,”
这才是这次发行债券的目的,当然——没有多少人能够理解朱宜锋的长远打算,瞧着议室堂内似有不解的众人,朱宜锋的心底却是叹了口气,对于这些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的官员来说,他们或许可以引经据典的阐述自己的观点,但是他们却无法理解什么是近代金融机构,什么是融资,更不会理解什么是“赤字财政”,对于他们而言,财政无非就是“量入为出”,无非就是“节流开源”,至于现在的金融理念,于他们来说是陌生的,甚至也是他们所不能理解的。
在这些人中又有多少人愿意真心实意的学习西方的知识,能够以“海纳百川”的气魄去学习吸引西方现代文明呢?
每每面对这些看似已经进步,实则进步极为有限的官员时,在感叹着身边无人之余,朱宜锋的心底倒是越发的佩服起内人的那位先祖来,可再佩服,那也是几百年前的人物,至于眼下,还是一步步的来的好。
“看来将来,无论如何都需要建立一家图书馆!通过图书馆去改变人们的思维!”
在议事堂的议事结束之后,朱宜锋暗自于心底寻思着。
“对,不仅仅只是建议一家图书馆,要在每一个府、每一个县,甚至每一个乡村都建图书馆,让每一个人都能有机会接触到现代文明,而不是只能接触到传统书经。不仅要建图书馆,还要尽可能的翻译西方书籍……对,要建立一个翻译馆,专门翻译西方书籍!”
在浮现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他自然想到了阿拉伯的百年翻译运动,在阿拔斯王朝哈里发通过博采诸家、兼容并蓄的文化政策下,其大力倡导和赞助将古希腊、罗马、波斯、印度等国的学术典籍译为阿拉伯语,吸取先进文化遗产。数百年后,欧洲文艺复兴之中,因为文本的失传,不得不把一些翻译成阿拉伯文的古典文本从阿拉伯文又重新译成拉丁文,从而带动了文艺复兴。
现在的中国或许不需要百年翻译运动,但是现在的中国更需要以“兼容并蓄”、“海纳百川”的心川,彻底的向西方学习,只有如此才是唯一的强国之道,历史早已经证明了这一切。要么踩在别人的尸骨上,通过向西方全面学习,实现国家的富强,要么就是死守着所谓的传统,让别人踩在中国的尸骨上。
“图书馆、翻译……”
从抽屉中取出记事薄,朱宜锋于记事薄上写下这几个字的时候,以嘱托自己不要忘记此事时,看着手中的毛笔,他的心底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看来要把这毛笔换成翎管笔……”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这句话确实不假,作为领导者必须要通过自己的一言一行去影响,改变人们的观点,对于渴望官员们能够主动学习西方文化的朱宜锋来说,他不介意通过一些细节,去影响督府内的官员。
“不过羽毛笔用起来还不太方便,嗯,到是可以考虑一下钢笔,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发明……”
心思浮动间,朱宜锋看了下桌上的日历,这是借鉴后世的日历印制的日历,即能看到阴历,也能看到洋历。
“已经是1854年了!”
看着日历上的1月7日,看着上面用毛笔画着的圈,这是半个月前,决定出兵广东后,自己特意做下的标记。
“也不知道他到了没有?”
心底这么思量着,朱宜锋便喊人请骆秉章过来,很快骆秉章便来到办公室中,待其见礼之后,朱宜锋请其坐了下来,然后便直接询问道。
“算算日子叶恩颐差不多到广州了吧!”
叶恩颐是两广总督叶名琛的养子,其虽说是满清的达官显贵之子,但是出于怀柔……不,应该说,是出于统战的需要,叶恩颐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同样就连叶家的产业也未受到冲击,这同样包括其它两湖籍的清廷官员,非但没有受到冲击,反倒是依然维持对他们的“尊重”,当然这是为出于统战的需要!
大都督的询问,让骆秉章连忙答道。
“嗯,应该差不多了!即便是晚上几天,想来也应该就是这几天的功夫!”
“若是叶名琛能降的话……”
沉思片刻,朱宜锋继续说道。
“这广东的大局也就定下来了,若是……”
若是实在不行,便把铁厂建于广东亦无不可,毕竟只是一座年产万吨的“小工厂”,其目的只是为了掌握现代冶金技术罢了,放在那里都行。
当然只要有可能,朱宜锋当然还是希望能够将这座铁厂放到大冶,毕竟现在一系列工厂都是建于武昌。而更为重要的是,那虽说是一个试验工厂,但他毕竟中国的钢铁工业之母,未来大冶铁厂一定会不断的扩建。从而令中国能够追赶上其它强国,在这个钢铁世纪拉开序幕时,能够稳稳的保持领先状态。
“大都督,叶名琛那边想来问题不大,毕竟现在的局势搁在这里,而且广东的局势也在那,他叶名琛不是一个糊涂的人!更不是迂腐之徒!不过……”
话声稍稍一顿,骆秉章看着大都督说道。
“在广东一直派驻重兵,广州、肇庆、惠州各有总督、巡抚、提督驻守,且还有广州将军节制,四人互相掣肘,若是想让这叶名琛想我,恐怕还非得要下那一剂猛药不可!”
猛药,自然已经开始出了,对此骆秉章自然非常清楚,甚至可以说,那计猛药直接关系到广东的未来,至于这剂药他叶名琛如何接,就不是骆秉章所能左右的了。
“大都督,这恐怕还是要看叶名琛,毕竟,咱们现在只能推测一二……”
略点下头,朱宜锋的神情变得越发的凝重起来。
“若是那剂药下不成的话……”
看着骆秉章,朱宜锋笑摇着头道。
“恐怕到时候,只能强取广东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