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卫兵将刀抵在范德华的喉咙上。
“现在装糊涂，不觉得太晚了吗。”
范德华面如死灰，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我知道。”
孩童的声音响起，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小四……”
范德华呆呆的看着被几个卫兵压制在地上的小四。
“你知道？”
卫兵看着灰头土脸的小四笑了。
“好，那你来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要是我们听着不满意，你知道下场。”
卫兵将刀刃从范德华的喉咙上移开，范德华得以颤抖着呼吸。
“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这里的人不全，你们遗漏了人。”
卫兵的脸色一变。
“你的意思是，有人逃了？”
面对卫兵的问题，小四紧闭嘴巴，一言不发。
卫兵愤怒的把小四从地上拽了起来，瘦弱的小四就这样被卫兵举到空中，双脚离地。
几个卫兵将地上的尸体数了一遍，“确实，和消息上的少一个。”
举着小四的卫兵给了小四一记耳光，“说，人去了哪里？”
见到小四仍是一言不发，察觉到这是个硬骨头的卫兵的语气柔和了下来。
“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你就能活。”
少的那个人，自然是一天前自杀的阿狗。
小四知道，这些卫兵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所有人活路。他不说是死，说了也是死。
小四虚弱的用手指了指范德华。
“他不能死……”
卫兵看到这一幕，一脸见鬼的表情。范德华看着那指着自己的 小四，也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这小孩是傻了？”
“这里长大的小孩，说不傻才奇怪。”
几个卫兵嗤笑道。
“好，我答应你，他也能活，这下可以说了吧。”
卫兵向小四做出承诺。
小四看了看卫兵，然后看了看范德华，范德华的眼神凄凉，似乎在对小四说“别说，说了就要死”，小四把眼睛和嘴巴全部闭上，闭的紧紧的。
卫兵反复问了小四几遍，但小四不再发出一点声音，“你他妈耍老子是不是，小畜生。”
小四被卫兵重重的摔在地上，随即而来的是一阵拳打脚踢。
小四什么都不说，卫兵队也不想轻易打死小四，如果真的有人溜走了，那就是他们做事不干净了。
“妈的，喜欢玩我们，那就陪你玩玩。”
几个卫兵将一把刀折断，刀刃碎成碎片。锋利的碎片伴着沙子碎石，卫兵们掰开小四的嘴，全强迫小四咽了下去。
“给你时间考虑，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我们就把你肚子里的刀片全拿出来。”
小四吞下后，很快就感觉肚子一阵剧痛，痛的青筋暴起，但就是不肯哼哼一声。
“一天，你最多还能活一天。”看到小四痛苦的样子，卫兵愉悦的笑了笑。
另外一个卫兵看到一旁的范德华。
“这个怎么办，杀了吗？”
“杀了，这个小孩不肯说怎么办，打断一条腿吧，免得跑了。”
几个卫兵举起棍子，朝着范德华走去。
“军爷，不要，求你了，我给你当牛做马，放我……”
为首的卫兵一棍子将范德华打晕，“最烦费话多的，像你这种人渣，死一千遍也不足惜。”
小四眼睁睁看着范德华的腿被打断，膝盖骨被敲了个粉碎。
“断了一条腿，说不定也能跑呢？”
“有道理，做事还是保险点吧。你把你的那把旧刀拿来……”
同样，范德华也被喂了刀片。
做完一切后，卫兵队看了看这一院子狼藉。
“走吧。”
“这破烂的外城我可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几个卫兵嬉笑着缓缓离开。
对于他们来说，小四口中的那个人并不重要，就算真的少杀了一个，一个瘦弱的孩子，又能翻起多大的水花。
等到院子安静下来，小四才后知后觉的痛的哭出声。
好痛，真的好痛，小四感觉刀片在他的胃里割开了口子，肚子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本来期待的美好生活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小四艰难的爬到范德华的身边，用弱小的身躯，奇迹般的将范德华背了起来。
……
中央国的一处地下黑市。
屠户听到门外有敲门的声音，很不高兴的上前将门打开，今天他本来休息，不接客。
“小四？”
小四脸色苍白，身上背着昏迷不醒的范德华。
看到两人这副惨样的屠户赶紧将两人带进了房间。
“怎么了，范德华发生了什么?”
小四简单的将事情告诉屠户。
“有没有办法肚子里那些碎刀取出来？”
小四虚弱的站不直，只能坐在地上。
屠户苦说，“小四，我是卖人器官的，把人切开后，我可从来没想过要再把人合上。”
一听这话，小四如坠冰窟，但屠户接下来的话又让小四有了点希望。
“这种情况我见过，往人肚子里塞刀子，是那些宰相府走狗惯用的手段。说是会帮你把肚子里的刀取出来，但他们可不会帮你把肚子缝上。”
屠户不知道从哪里拿出几把粗纤维的杂草和几条麻绳。
“吃下去，不要多嚼，刀片能顺着拉出来就能活，拉不出来就一定死。”
小四将麻绳和杂草放进嘴里，简单的嚼了嚼，然后竟然喂给了范德华。
屠户看到这一幕，禁不住摇了摇头。
“范德华这样的人，居然能有你那么忠心的人跟着，真是老天无眼。”
“我觉得，他是好人。”
不管屠户说什么，小四只做自己认定的事情。
“你自己先吃点吧，这样喂他，早死晚死都轮不到他了。”
屠户骂了句，似乎是不想看到这一幕，转头就进了房间。
在看到范德华的腹部微微隆起后，小四终于肯开始自己吃了。
第二天，范德华被自己腿上传来的剧痛痛醒了。
“腿，我的腿，怎么断了！”
范德华大喊着，感觉自己的胃里也是火辣辣的痛。
“别喊了，你的腿等下我就帮你截下来。”
屠户在一旁，看到范德华惊恐万分的样子。
“老屠户，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找了个能干的孩子，不然你早死了。”
屠户指了指昏迷在另一张床上的小四。
“他把你背过来的，真不知道，那种身体，是怎么能带你到这儿的。”
“你们肚子都被塞了碎刀片，现在看来你的问题倒不是很大，小四倒是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还没醒来。”
范德华看了看旁边的小四，心里有种别样的滋味。
“老屠户，能救活他吗？”
“不知道，看他造化？”老屠户有点奇怪，“你怎么对他那么关心，我这里买进的尸体，从你那里来的可不少。”
“他不一样，老屠户，”范德华的嘴角发白，“帮我救救他，我把我的钱全部都给你。”
“你那点东西早被几个卫兵扫没了，”老屠户没好气的说，“人我会尽力救，他能不能活，看他自己的命了。”
一天后，范德华的腿被屠户截了下来，范德华就坐在小四的窗前，看着小四紧缩的眉头。
老屠户走了过来，用手轻轻摸了摸小四的肚皮，然后再摸了摸小四的额头。
“没救了，碎刀子估计连肠子都捅穿了，加上高烧不退，准备后事吧。”
“老屠户，真没办法了吗？”
“你也知道叫我老屠户，老子是屠户，不是医生。”
老屠户离开后，范德华看着小四，一个人陷入了过往的思绪。
范德华也是孤儿出身，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父母要生下他。
在翻垃圾桶的时候，在捏住鼻子吃泔水的时候，在流着眼泪睡觉的时候，范德华都会想，为什么他的父母要把他生下来，但是不养他。
没过多久范德华就被绑进了一个院子，那个不大的院子里，有着和他一样大的孩子，也有的比他的年纪还小很多。
那个院子的主人是一个脸上有一道疤的男人。
男人会强迫所有的孩子到街上要钱，或乞讨或偷，或抢。
每天都会有孩子因为没有收获，被那个刀疤脸的男人一阵殴打。不光是如此，只要那个男人看不顺眼，一顿打是肯定免不了的。
得到钱后，必须要一分不剩的交给男人，才能换来一点点的食物勉强果腹。
阴暗的房间里，是一个又一个笼子，潮湿，刺鼻的臭味，以及没有一点阳光。在那个房间里，就算死了也没人会在意。
范德华的童年就是在这里度过的。
范德华还清楚的记得，那个刀疤男把他叫到面前。
“你叫范德华？”
“是的。”
随机一个酒瓶子直接将范德华砸的头破血流。
“妈的，名字取得真好，你叫范德华，那我叫什么?”那个男人咽下一口酒，“以后你就叫小三，以后每天见到我，要先磕三个头。”
那段地狱一般的生活在范德华的脑海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后来，那个刀疤男死了。
不是死在正义的审判下，也不是死在某个孩子的暗杀和复仇，而是死于酗酒。
没了刀疤男的院子，那些孩子就像是树倒后的猢狲，一哄而散。院子值钱的和不值钱的，都被一抢而空。
只有范德华呆呆的站在原地，注视着男人的尸体发愣。
过了许久，范德华才上前将男人的头狠狠的踩了几脚，然后用旁边的石头将男人的脑袋砸了个粉碎。
以后他不再叫小三，他还是范德华。
可男人死后，范德华不知道以后如何生活。
还是像从前一样上街偷抢吗，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呼吸那浑浊的空气，每天苟活着，去吃那臭气熏天的泔水？
范德华注视着刀疤男的无头尸体。
没了刀疤男，他便成了刀疤男。
范德华没有看到过美好的未来，他只看到过将他的人生变得一团黑暗的刀疤男。
范德华觉得，如果他像以前的刀疤男一样，他也能过的很幸福吧，刀疤男酗酒，他不酗酒，他能比刀疤男活的更久。
流浪的孩子成了范德华的目标。
刀疤男做了什么，他就做什么，甚至他对待那些孩子起来，更加的心狠手辣。
小四是他带来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最听话的孩子。
无论他说什么，小四都会照做不误，就像是他是小四的神明。范德华都怀疑，如果他叫小四去死，小四是不是也会毫不犹豫的去死。
一开始，小四对范德华来说不过是一个能够使唤的单纯的傻子。
有天小四在街上，看到一家店，久久观望。
范德华看向小四看的方向，那是一家卖牛奶的店。
如果他不将小四带到这里来，或许凭小四原来的家庭，天天都喝得起牛奶吧。
“走吧。”
范德华是这样说的，他那时决定只要小四敢说一句拒绝的 话，或者多停下来一刻，他就会狠狠的打小四一顿，好让小四吃个教训。
“好。”
小四点点头，跟在范德华的后面，寸步不离。
小四乖的不像是他带来的，就像原本就是他的孩子。
那天之后，范德华再也没有骂过小四一句，打过小四一顿。
他将管理孩子的任务交给小四，小四完成的比他自己还要认真。有孩子想要逃走，被小四通风报信，挨了一顿毒打。
小四很认真，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很认真。
范德华看着小四，他总觉得小四就像以前的自己。
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笨拙的，想要过上更好的生活。
“小四！”
范德华叫小四来到身边。
那天，范德华带小四去卖牛奶的店里，让小四饱餐了一顿。有趣的是，范德华喝不了牛奶，会腹泻。
“以后，好好干活，我就给你钱买牛奶喝，小四。”
范德华对小四说。
小四笑的很开心，嘴角还沾着些白色的奶渍。
范德华没有想到，有一天，他能够在孩子的脸上看到笑脸。
就像小四离不开他，他也同样离不开小四了。
小四和那些肮脏的笼子里小孩不一样，是他认可的孩子。范德华想着，如果有天有钱了，他想带小四离开这个国家，离开这个人吃人中央国外城。
“小四……”范德华颤抖的说着，“小三可以死，你不要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