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梁太尉引军前行。赵佶身穿稠袍,扮作姓黄的富商。我和宇文大统领等三五壮汉各藏箭矢利刃,扮作跟班小厮。尉迟副统领则带领百十个大内禁军扮作商贩挑夫、引车卖浆者,环侍四周,便衣潜行。
我们走走停停,走了两个多月,才来到雄州地界。先来到一个繁华城市,赵佶看到了一片繁荣景象,人们安居乐业,店铺林立,街头巷尾弥漫着浓厚的生活气息。他心中感到一丝欣慰,觉得自己的治理还算有方。然而,当来到郊区一个偏僻的小巷时,赵佶看到了一幕令人心酸的场景:这里房屋破旧,人们衣衫褴褛。一个瘦弱的老人躺在地上,旁边放着一个破碗,碗里只有几个铜钱。老人的脸上写满了痛苦和无助,他望着赵佶,眼中闪烁着求生的渴望。赵佶心中一动,他走上前去,轻轻地扶起了老人。老人感激地望着他,口中喃喃道:“多谢,多谢……”赵佶感到一阵羞愧,他身为一国之君,却不能让自己的子民过上幸福的生活。 赵佶给了老人一些铜钱,并安慰他道:“老人家,生活会好的。”老人泪流满面,他激动地说道:“先生,您真是个好人啊……”赵佶心中充满了感慨,他决定要为这个老人做些什么。他带着老人来到了附近的一家客栈,为他安排了一间房间,并给他提供了一些食物和衣物。
随后,我们离开客栈,再次往前走,一连走了几个村子,不能说哀鸿遍野,但不少人食不果腹。这让赵佶非常震惊,他叹道:“这就是我赵佶治理下的村落?”
来到一座县城,情况明显好于乡村,街道两边不少店铺正常营业。赵佶的脸色明显好看起来。于是,走进一个酒肆找了靠窗的两张饭桌,要了几样酒菜,才吃了一半,七八个泼皮模样的壮汉大摇大摆地闯进来。当头一人穿一身绸缎长衫,五短身材、满脸横肉。只见他右手往前一挥,却是六个指头。他身后跑出一名獐头鼠目的跟班,跑到去前面,用公鸭嗓子喊道:“店家,滚出来!”
一个留着短髭的中年汉子慌慌张张地从后厨跑出来,笑道:“原来是二爷!您请坐!”
那五短身材的泼皮头骂道:“知道是二爷我来了,不知道规矩了吗?”
一个中年汉子慌慌张张地从后厨跑出来,笑道:“原来是二爷!您请坐!”
短髭店主笑道:“记得记得!”
那一进来就喊话的跟班“獐头哥”指着我们坐的这两张桌子骂道:“记得还不把这些不懂事的东西赶走!”
我一听,原来是要坐我和“黄老板”等坐着的靠窗的这两张饭桌。店家急忙到我们跟前说道:“几位爷!您几位就给个方便,让一让如何?”
宇文大统领盯着几个泼皮,面如止水,却不言语。我怒道:“为何要让一让?难道老子吃了不给钱?”
这时,“黄老板”怕我惹事,便道:“李逵!少说两句,我们让了吧!”
“黄老板”发话了,我怎敢造次?于是,我第一个站起身,便挪到靠里面的一张桌子上。店家连忙陪着笑脸,悄悄地说:“谢谢几位爷!您不知道,领头的这位,街坊们称他为‘二爷’......”
我来了兴趣,问道:“为什么叫二爷,不叫大爷?”
店家笑道:“这位爷!不是有句话叫‘天是大爷,我是二爷’吗?除了天,天底下他就是大爷......”
“黄老板”也笑道:“不是说天底下皇上是大爷吗?怎么?他比皇上还厉害?”
店家笑道:“这位爷!您说的也对。天底下皇上是大爷,但我们这里山高皇帝远,皇上再大,手还伸不到这里来,所以......他就敢自称二爷。不是我们欺软怕硬,我们实在惹不起。您刚才坐的这靠窗的桌子,亮堂,他们每次来就要坐。吃了酒菜......还不给钱。”
“黄老板”怒道:“还没有王法了吗?”
店家笑道:“这位爷!您小点声,叫他听见了,我们都要遭殃......”
“黄老板”道:“店家,不要怕。说说这位二爷为什么这么厉害?他是皇亲还是国戚?”
店家笑道:“这位爷!皇亲国戚倒不是。他可是县令大人的小舅子。在这里,县令大人就是王法。他可是我们惹不起的人。”
听到“县令”两个字,我乐了。在皇上面前,还有惹不起的人?我转怒为笑道:“怎么个惹不起?”
店家害怕地说道:“这位爷!您不知道,惹怒了这位县令大人的小舅子,轻则挨打,重则抓进牢里,不死也要脱层皮。”
我笑道:“店家,这县令大人高姓大名?”
店家又陪着笑脸说道:“几位爷看着面生,好像不是我们县城附近的人,我们这个县叫常庄县。县令叫赵虎。”
我笑道:“没听过。”
店家又笑道:“这位爷,县令赵大人您没听过?也理解,您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但想必他的哥哥是大内禁军将领,您肯定听过。”
宇文大统领这时忍不住了,怒道:“他的哥哥叫什么?”
店家笑道:“这位爷,他的哥哥是大内禁军将领赵谭。”
听着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呢?我突然记起来,赵谭是当朝将领,赵谭与王禀曾随童贯参与镇压方腊起义,因与阮小七发生过口角,征方腊后,他同王禀一同告发阮小七“穿方腊龙袍戏耍”之事,阮小七因而被剥夺官职,贬成平民。赵谭因镇压方腊起义有功,迁为大内禁军将领。
想到这里,我故意笑道:“既然县令大人的哥哥是大内禁军将领赵谭,可真是惹不起的人物。”
店家笑道:“这位爷是个明事理之人。”
我笑道:“店家,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呢。”
惹得店家和“黄老板”等人大笑起来。
忽听那边“二爷”的跟班“獐头哥”的公鸭嗓子又叫起来:“没见二爷在这吃酒吗?谁他妈的,敢大声喧哗?影响了二爷的雅兴,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我本想发怒,但碍于“黄老板”在侧,不好发作,只是怒目而视。
这时,从店外走进一个穿着破烂但面貌姣好的年轻女子,扶着一位身体孱弱的白发老人。
店小二问道:“这位姐,您吃点啥?”
年轻女子红着脸问道:“请问小二哥,这店里最便宜的吃喝是什么?”
店小二答道:“这位姐,最便宜的是胡饼,四文铜钱。”
您可能要问,胡饼是个啥?铁牛告诉您,胡饼就是后世的烧饼、饼子。因为原本是从西域传来的食物,所以被称为“胡饼”。根据《续汉书》的记载,汉灵帝喜欢吃“胡饼”,“胡饼”在当时的洛阳贵族中广泛流行。“胡饼”虽在汉代就出现了,但在各地流传开来应该还是在三国初期。据王粲《英雄记》记载,三国名将吕布率兵进驻乘氏城时,城里的豪族李叔节的弟弟杀了牛,提着酒,做了一万只“胡饼”款待驻军。另据《资治通鉴·唐纪三十四》记载,公元755年,安禄山叛乱的次年,唐玄宗逃往蜀地。途中,经过咸阳的集贤宫时,到了中午,唐玄宗还是饥肠辘辘。这时,杨贵妃的兄长、宰相杨国忠亲自买来“胡饼”呈献给玄宗。这说明烧饼已成为很多地方都能买到的日常食物。
唐代大诗人白居易还写过一首《寄胡饼与杨万州》:“胡麻饼样学京都,面脆油香新出炉。寄与饥馋杨大使,尝看得似辅兴无。”大意是,“此地的胡麻饼学得和京城一模一样,刚出炉的饼,面脆油香”。我看刺史大人已是饥肠辘辘、垂涎欲滴了,你尝尝这烧饼,味道与长安一带的有何不同?”
其实,在宋代,饼作为一种主食,是百姓餐桌上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不过,“此饼非饼”。因为在宋代,凡是用面粉做成的食品,都可叫饼。市面上叫“饼”的食物至少有几十种,例如,“索饼”指面条,“环饼”指麻花,“糖饼”指方糕,“胡饼”即烧饼。像武大郎卖的“炊饼”,您别以为就是烧饼,其实不然。宋代的“炊饼”指馒头,而宋代的“馒头”其实是后世的“包子”。比如您读宋代题材的小说,读到“人肉馒头”或“狗肉馒头”,您不理解,人肉、狗肉怎么做馒头?但当您知道了“肉馒头”其实就是“肉包子”时,一切就能想通了。
又扯远了。
我前面说,年轻女子红着脸问店小二,这店里最便宜的吃喝是什么时,店小二答道:“这位姐,最便宜的是胡饼,四文铜钱。”
店小二又问:“这位姐,胡饼要几个?”
女子迟疑了一下,答道:“买一个胡饼吧。”说着,从身上摸出四文铜钱,交给店小二。然后,拿了胡饼,又到店家那里要了一碗水,把老人扶到靠门口的一张桌子旁坐下,叫老人吃饼。
老人低声说:“小翠,你吃半个吧?”
女子笑道:“爹爹,你快点吃,我不饿。”
老人拿起胡饼刚吃了两口,忽听那边“二爷”的跟班“獐头哥”的公鸭嗓子又叫起来:“哪里来的老东西!臭烘烘的,打扰了二爷吃饭的兴致!滚出去!”
女子气愤地回怼道:“这是店家的地盘,关你甚事?”
“獐头哥”怒道:“嘿!店家的地盘?在常庄县还有人敢说这里是店家的地盘?让鹅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说话?鹅先赏你几巴掌,让你长长记性!”
“獐头哥”说着,恶狠狠地走过来。当他看到小翠娇美的脸庞时,忍不住笑道:“啧啧啧!哪里来的美娘子,怎么只吃个胡饼呢?来来来!到我们这边坐,将来给我们二爷做个妾,由你吃香的喝辣的!”说着,便动手动脚。
小翠吓得一边挣扎,一边大叫着。身边孱弱的老人连忙站起来,求道:“这位大爷,您行行好,小翠还不到十三岁呢!”
“獐头哥”恶狠狠地骂道:“你个老东西懂什么!十三岁正好呢,再长大了二爷还不稀罕呢,滚你娘的!”说着回身一脚,将老人蹬倒在地,便动手动脚,想要强拽着小翠到“二爷”那边去。
我刚要站起来砍他娘的,我李铁牛何曾见了此等恶心事不出手?管他赵佶、张佶是否在场,先砍了这厮出口恶气再说!
这时,忽见对面角落饭桌边坐着的一人,身穿一领绛红袍,只见他手一抖,一根筷子迅速飞出。只听那边刚刚还骂骂咧咧的“獐头哥”大叫一声:“哎呀!我的嘴!谁他妈的不想活了,敢和二爷的人作对?”
我仔细一看,吃了一惊,正是之前梁山管钱粮头领、扑天雕李应。李应善使五把飞刀,能百步取人,神出鬼没。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一根筷子斜插进“獐头哥”上嘴唇上,血流如注,几颗门牙带着血丝掉落桌上。谁叫你嘴贱!
这时,那五短身材的泼皮头骂道:“是谁?是谁?是那个狗娘养的暗算了我的人?”
“獐头哥”嘴上还插着那根筷子,但还强要说话。只听他指着我,嘟嘟囔囔地大叫道:“是他!一定是他!我们叫他们换桌子,我看他不高兴,一定是他!哎哟,我的嘴!你他妈不想活了,敢和二爷的人作对?”
这时,那五短身材的泼皮头回头一招手,喝道:“打死他!”
他身边的六名恶奴抽出身上带着地方刀枪棍棒,恶狠狠地扑上来。我怕伤着赵佶,先跳到桌前,抓住一根砸来的棍子,往来一拽,一个恶奴收脚不住,被我拽到身边,当胸一拳,只听见骨头“咔嚓嚓”一阵脆响,那恶奴早就没气了。我却不管不顾,操起着恶奴的身体,横砸出去。又有两三个哗啦啦倒在地上。另外两个恶奴一看大势不妙,回头架着那五短身材的泼皮头就要跑,他一下跳过去,堵到门口,捡起一把恶奴丢下的腰刀,正要杀他娘的,忽听泼皮头喊道:“你敢杀二爷我,我姐夫县令大人定叫你碎尸万段!”
我一听乐了,笑道:“好!我且先留下你的狗命,叫你的手下叫你县令姐夫去!让我看看,县令大人来了,怎样叫我碎尸万段!”
然后,我忽然玩心大起,笑道:“不过,你的这两个狗腿子,只允许一人倒下,一人回去叫人。这样吧,叫你的这两个狗腿子先对打一下,谁先砍伤对方,就允许谁回去叫人!都没受伤,我就杀了你这位‘二爷’吧!”
泼皮头一听这话,回头骂道:“张柳、王五,快拿上腰刀拼杀,谁赢了二爷有赏!”
张柳、王五听了,飞快地找腰刀,张柳还是慢了一拍,王五已经要出手了, 他才从地上找到一把刀。王五可不管你腰弯着还是抬起来了,照着张柳的腰狠狠地砍了一下,只见鲜血四溅,张柳大叫着趴在地上扭曲起来。也许张柳自己都没想到,他本就是个砍人的,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人砍一刀,而且是自己的弟兄。
不过,我铁牛可不这么想,本来旅途无聊,想看一场武术比武,谁想到,就这么收场了,有些遗憾。
只听王五提着滴血的腰刀问道:“这位爷,这算数吗?”
我回道:“这怎么能算数?这么吧,爷爷我宽宏大量,你现在看一下你们‘二爷’,我就放你回去叫人!”
王五战战兢兢地道:“这位爷,这我怎么敢?”
我怒道:“你不敢吗?好,我先砍了你的狗头再说!”
看王五战战兢兢地不敢砍,我又道:“这么吧,爷爷我再退让一步,你们‘二爷’不是有六根指头吗,砍掉一根,也不比别人缺什么,砍吧!不然,惹怒了,爷爷一会儿叫你砍他的整只手!”说着,我举起了腰刀。
泼皮头“二爷”吓得连忙道:“王五!砍吧,小心别砍错了!”
只见王五犹豫了一会,手起刀落,“二爷”的第六根指头应声落地,先还在地上跳了一下,接着变一动不动了。
王五吓得呆呆地看着地上。我大喊一声:“王五!还不去叫人,更待何时?”
王五如梦初醒,丢下腰刀,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了,然后,听到一阵哭声越来越远。
忽见小翠姑娘扶着她的父亲跪在我的脚下,说到:“这位爷,您为了我们闯下大祸了,您快跑吧!”
这时,店家也跑出来说:“这位爷,她说的没错,您闯下大祸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我双手扶起小翠父女俩,说道:“该吃吃,该喝喝,又怕怎的?”
我回头喝道:“吃饭喝酒的都出去!这里有我顶着!都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免得惹火烧身!”
众人见我这么说,纷纷离开。我回头一看,扑天雕李应还在原地坐着吃酒,我装作不认识,向他使眼色,喝道:“你他娘的,怕我李逵不敢打你怎的?这里有我顶着,你个狗娘养的也想惹火烧身?”
我知道李应怕我应付不了场面,因而不走。见我这么说,便提起一杆枪,低头出了酒肆。却不离去,只远远地看着这里。
我便不去管他,又对着店家道:“店家,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了,我这里有些银子,你拿去,雇辆马车,带了家小,出了县境,远远地谋生去吧!”
店家含着泪道:“这位爷,我这几年也有些积蓄,够我一家老小外出谋生,您是个好人,小人怎能要您的银子?这些银子,你留着,将来在牢里,叫小牢子替您多买几顿饱饭吃吧!”
说完,店家简单收拾一番,带着一家老小,去后院自驾一辆马车,慌忙驾车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