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舒一口气,他们都出去就好。我李铁牛想做个好人,再不要连累别人为好。
回头一看,小翠父女俩竟然没走!正颤颤巍巍地看着我呢。我怒道:“叫你们快走!怎的没走?想惹火烧身?”
小翠反倒一脸镇静,笑道:“这位爷!是我惹的祸,我不能走?”
我怒道:“叫你们快走!你别说这些没用的,快些走还来得及!”
小翠笑道:“这位爷!爹爹打小教育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自己的事自己担着,我怎能走?县令大人来了,我父女给您做证人,证明您是好人!”
我怒道:“什么好人坏人?我就不想做个好人!叫你们快走!你别说这些没用的,快些走还来的及!走迟了,你娃后悔都来不及了!”
小翠笑道:“这位爷!我是不可能走的,您赶我走我都不走!我只想做个证人,证明您是好人!”
我知道来硬的不行,便想吓走她。便道:“好好好!不走是吗?那你就等着县令大人把你抓进牢里,打你一百鞭子,打得你皮开肉绽!然后泼上了水,等你醒来了再打。再然后,剥掉你的衣服,把你赤条条绑在街上示众!到时候,你求生不成,求死不得......”
小翠脸色变得苍白,但仍旧不走。道:“这位爷!我听着害怕啊,可我还是不能走!我只想给您做个证人!”
我气笑了,便不再说话。侧眼一看,“黄老板”自始至终阴沉着脸,像个旁观者,一句话也不说。宇文大统领则还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看不出来脸上的波动。但我发现,他身边的一个侍卫不见了。我心中一喜,有备无患。
忽听见外面人喊马叫,声音越来越大。我转身看向门外,一个声音高叫着:“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把这家酒肆围起来!县令大人有令,弓箭手注意!有动手拒捕者,乱箭射杀!”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把这家酒肆围起来!县令大人有令,弓箭手注意!有动手拒捕者,乱箭射杀!”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把这家酒肆围起来!县令大人有令,弓箭手注意!有动手拒捕者,乱箭射杀!”
随着一声声呼喊,一群士兵冲了进来,将我们团团围住。他们手持弓箭刀枪,对准了我们。我看向“黄老板”,他一脸的惊讶。显然,他们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县令会这么不靠谱,不问青红皂白就抓人。
我心中暗自庆幸,早留有后手。且县令赵虎的小舅子泼皮头“二爷”还在我的手中,相信他还不敢在现场轻易动手。
“黄老板”看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我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放心。我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静,不能让县令大人发现我们的破绽。宇文大统领也看向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镇定。我点了点头,向他微微一笑。我知道,只要县令大人一动手,便衣侍卫们就会立刻冲进来。
县令大人走了进来,他看了我们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他大声说道:“你们这些反贼,居然敢在我的地盘上放肆!来人啊,把这几个反贼给我抓起来!投进大牢,大刑伺候!”
这时,小翠从身后走出来,站到我的面前说:“县令大人,你说他谋反,可是,证据又在哪?我可以证明他是好人!”
赵虎指了指小翠,说道:“你就是证据!你是他们的同党,已经被我抓住了。你已经交代了你们的计划。”说完,一脸得意之色。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是同党了,我又什么时候交代了什么计划?你这狗官!”小翠大声说道。
县令大人听了,脸色一变。他说道:“你敢污蔑朝廷命官?来人啊,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士兵们听了命令,立刻围了上来。我看了一眼“黄老板”,“黄老板”点点头说道:“走吧,去看看再说。”
于是,我们“束手就擒”。
到了县衙,赵虎没有将我等押入公堂过堂,却命令衙役们将我等押到死牢审讯室,给我等戴上镣铐囚夹。只留了两个心腹牢子。也不审讯,叫先用刑。我看了一眼县令大人,喊道:“慢着!”
我站了出来,面对着县令大人,说道:“县令大人,你凭什么说我们是反贼?我们只是在这里喝酒吃肉,这边是反贼了?你们一言未问,一言未审,便要抓进大牢,大刑侍候!难道这里没有王法了?”
县令大人听了我的话,哈哈大笑起来。他说道:“王法?你们想要王法?头法、王法、他妈的屁法!在常庄县,爷就是王法!爷说你谋反,你就是谋反!进了县衙大牢,不怕你不签字画押,不承认罪名!”
我笑了笑,然后问道:“原来常庄县就是这样给人定罪的?屈打成招?”。
县令赵虎笑道:“对!可以这么说。你没造反?那好,本官就打到你承认为止!”
我又笑了笑,问道:“假如我造反了呢?怎么才能无罪释放?”
赵虎笑道:“假如你造反了,呵呵!只要银子足够了,本官也会给告密者定个诬告之罪,然后你无罪释放。”
我又笑了笑,问道:“那好吧,恰好我今天带了银子,你看,是否能放我一马?”
赵虎笑道:“今天不行!因为你动了本官的小舅子。知道为什么不能动了本官的小舅子吗?因为杀人灭口这样的事就全靠他去做,别人做了本官不放心!怎么?你以为本官是主动泄露秘密?不!死人是不会泄露秘密的。进了这个衙门还想出去?没门!”
我看向“黄老板”和宇文大统领,他们也是一脸的惊讶。显然,这超出了他们预想的范围:说你造反,你没造反也就是造反;说你不是造反,你真造反了,也可以无罪释放。这县令判案随意性太强了!
“黄老板”突然问道:“既然我们已经是将死之人了,那我不妨再问县令大人一句,你这样做,不怕知州、通判大人治你的罪?”
赵虎笑道:“治本官的罪?他们自己的屁股都不干净呢,还想治本官的罪?小心惹恼了,本官连他们的那点破事都兜了出去!”
我想了想,笑道:“赵大人,你看,我们商量个事行不?”
赵虎笑道:“本官脾气好得很,只要你按本官说的签字画押,什么事都好商量。”
我笑道:“赵大人,正是此意。”
赵虎笑道:“好好好!你看着是个粗人,倒对本官的脾性,只要你按本官说的签字画押,什么事都好商量。”
我笑道:“赵大人,既入得此门,只有死路一条,那与其受刑,不如早些签字画押的好。不过,我有些好奇,临死之前,想听听知州、通判大人的那些破事。”
赵虎笑道:“好!既然你同意签字画押,将死之人,本官就满足你这个遗言。不过,一人只讲一件。”
我笑道:“赵大人,李某这里先谢过大人!”
赵虎笑道:“好!先讲雄州知州王仲端,王仲端本是进士出身。本朝初期司法沿袭唐制,中央设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又增置审刑院。除这些机构外,本朝还设立了登闻鼓院、登闻检院、理检院三个法定机关,专门受理直接向朝廷投诉的案件以及上诉的冤案。政和年间,登闻检院的法官王珫,被人告发伙同自己儿子与大理寺官员石士端的妻子王氏通奸,朝廷哗然。听说皇上却偏袒王珫,批示从轻发落。但御史台监察御史朱服立马弹劾王珫:‘珫父子同恶,行如禽兽’,虽得皇上宽恕,却不知羞耻,还大摇大摆上班。如此德性,如何为百姓表率?必交有司劾治!最后,王珫父子被交给大理寺立案审讯,最终王珫被罢官,放归田里。”
我笑道:“父子合伙与人通奸,这父子口味真重!但这故事不知和雄州知州王仲端又有何关系?”
赵虎笑道:“问得好!接下来就有关系了。这宗通奸案后来出现了一个插曲:王珫在大理寺受审时,供出王仲端也同时参与了那位王氏的通奸,但主审法官王援害怕得罪了王仲端的姐夫朱勔,不敢深究下去,便草草结案。然结案未久,知谏院舒亶便站出来举报说,王仲端与通奸案有涉,大理寺法官却隐瞒不究,请重审深究,王仲端则上书辩解,称绝无此事,皇上大为光火,任命御史复鞫通奸案。于是,王仲端着急了,便把在雄州搜刮的金银珠宝拿出来,送给朱勔摆平此事。朱勔一面偷偷运作,一面又托人放出风声,说皇上企图借深究王仲端之罪干涉司法,最后这事才不了了之。这个过程比较曲折,我就不细说了,总之,案子审到最后,王仲端躲过了处罚。反倒是三法司一些官员却因为左右司法的图谋败露,受到停职、处罚金等处分。”
我笑问:“这宗父子、官员合伙通奸案的确很狗血!但不就是个通奸案吗?总不至于撤职查办吧?”
赵虎笑道:“这你就不懂了。本朝立法承袭《唐律》,规定‘诸奸者,徒一年半;有夫者,徒二年’。这是对百姓而言。本朝对官员的通奸耻行,则主张严厉处罚。官员与民妇通奸,称之为‘监临奸’,本朝法律申明:‘诸临临主守于所监守内奸者(谓犯良人),加奸罪一等。’啥意思?就是一旦有官员被发现与人通奸,罪加一等,将受到降职、撤职的处罚。”
我笑问:“这样一说,我就懂了。这说明,假如知州王仲端的通奸案查实,这个知州怕做不成了?”
赵虎笑道:“那是自然!”
我笑道:“赵大人这故事讲得好!再讲讲雄州通判的那些破事。”
赵虎笑道:“好!本朝州一级区域内,知州和通判是最高行政长官,也是最高司法长官,掌一州司法事务。本县教书先生黄渐,因生活清贫,带着妻子阿朱寄居州府所在地雄州县陶岑家中,给陶家当私塾先生,借以养家糊口。有一个叫妙成的和尚,与陶岑常有来往,跟黄妻阿朱勾搭上了,有人到雄州县衙告发,称和尚妙成与阿朱通奸,县衙的糊涂判官刘松不问三七二十一,却将妙成、陶岑、黄渐三人各杖六十,阿朱免于杖责,却发配充军。这一判决,于法无据,与理不合,显然纯属胡闹。黄渐不服,到雄州州级通判张阴处击鼓鸣冤。刘松怕翻案了自己受牵连,就花钱买通了通判张阴。于是,张阴反将黄渐再杖责一通,赶出州府。黄渐不服,上京喊冤,大理寺卿李光耀推翻了一审判决,根据“奸从夫捕”的立法意旨,尊重黄渐的意愿,让他领回妻子,而将和尚妙成依《宋刑统》“若道士、女冠奸者,各加一等。”的规定,押送灵川县牢营服役,一审判官刘松则罚杖一百。却不知为何将雄州通判张阴放任不管。”
我笑道:“这案子也好听,就是人员太多,案情复杂,总听个糊里糊涂。”
赵虎笑道:“那是自然!故事讲完了,你等签字画押吧!”
我笑道:“这个好说!”然后,啪啪啪!拍了三声。从审讯室后转出一人。县令赵虎一看,正是县衙师爷冯源,有点惊讶。
赵虎笑道:“冯师爷为何却在这里?”
冯源道:“禀报赵大人,冯某奉了皇城司雄州挥使所指挥使梁大人之命,在此记录口供。”
赵虎笑道:“冯师爷记录谁的口供?”
冯源笑道:“当然是记录赵大人您的口供。”
赵虎怒道:“我有什么口供?”
冯源笑道:“赵大人刚才所讲雄州知州王仲端通奸一案、雄州通判张阴受贿乱判一案,就是您的口供,现已全部记录在案。请赵大人签字画押!”
赵虎怒道:“冯源,你以为你投靠皇城司,便可翻天?你不知道常庄县是谁的天下?”
冯源笑道:“赵大人,冯某本就是皇城司碴子,并无投靠一说。至于您问,常庄县是谁的天下?古人云,‘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管是常庄县,还是雄州城,都是当今皇上的天下,是皇家的社稷!赵大人还是早点签字画押吧!”
“黄老板”笑道:“说得好!好一个‘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说得好啊!”
赵虎冷笑道:“说得好又如何?说得不好又如何?只要本官一声令下,尔等即刻灰飞烟灭!”
我“咔嚓”一下震断镣铐囚夹,一把抓住赵虎的衣领,笑道:“灰飞烟灭吗?你这镣铐囚夹锁得了普通百姓,对我这等武夫而言,便是面捏纸糊一般!你还是乖乖地签字画押,免得我手一滑,扭断了你的项上狗头!”
赵虎一听这话,身体立即软了下来,颤抖道:“这位爷!有话好商量!有话好商量!”
我手上一用劲,赵虎被勒得直咳嗽。我冷笑道:“好商量就是乖乖地签字画押,签字画押了才有话好商量!”
于是,赵虎乖乖地在口供上签字画押、按了指印。
这时,冯源从身上拿出一支响箭,在门外点燃了,响箭呼啸着冲天而起。一会儿,从尉迟副统领带一队便衣禁军冲进县衙。
“黄老板”对宇文大统领低语几句。宇文大统领喊道:“县衙上下全部抓进大牢!持皇上金牌调梁太尉所率四营兵马,两营回撤接管常庄县衙,两营奔赴雄州州衙,抓捕州衙知州以下所有官员!”
您听到这里,也许会问,古代帝王调兵不是用“虎符”吗?这里怎么说持皇上金牌调梁太尉所率四营兵马?铁牛在这里再啰嗦几句:古代帝王调兵,一般用“虎符”。虎符为古代帝王调动军队之信物,通常将左半虎符授予地方官吏或统兵将领,待要调动军队时,即派使臣持右半虎符前往驻地。只有两半虎符无缝对合,验明无误,方能发兵。唐朝时期用的却不是“虎符”,为了避讳李渊的祖父李虎的名讳,唐朝将虎符改为兔符、鱼符。武则天掌权之后,鱼符又被改为“龟符”。北宋时期,兵权握在皇帝自己手里,朝廷开始使用金牌来调兵谴将。当然,皇帝也可以下旨调令将士,和虎符效果一样。但圣旨审批缓慢,情况紧急,一般用金牌来调兵。
所以,宇文大统领吩咐禁军将领持皇上金牌调兵。尉迟副统领带便衣禁军奉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