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事儿,高家可谓是又破财又丢脸,高领躲在家里连门都不敢出,高婆子也没趣极了,懒得听那些闲话赌气在家。
高春萱昨晚睡得太死没出门,家里人当然不会告诉她这么丢脸的事儿,她出去串门,结果听了一肚子闲话差点气哭,跑回家就哭出来了,一边哭一边数落给高婆子听,高婆子气得肝疼,“死丫头!死丫头!”的不知道骂了多少遍。
可一想到昨天夜里许照容那么凶残的样她就怂了。
里正罚了他们家一两银子呢,一两啊,给出去之后这会儿还心疼着呢,她根本不敢还去招惹许照容......
马车里,顾璘看许照容一眼,又看一眼。
许照容十分善解人意,十分爽快:“顾公子可是有什么顾虑吗?”其实大可不必的,今日的手术她胸有成竹,保管不会出什么纰漏,绝对让他看得过瘾。他若是觉得好想让军医学了去,她二话不说绝不藏私。
“啊?”顾璘咳了咳,慢吞吞道:“许姑娘,我们挺熟了对不对?”
“嗯?”许照容愣了下才回神敢情自己想岔了啊,想到前天幸亏顾璘提醒才让自己早有准备,心中感激,目光更柔软和气了几分,点点头不假思索:“当然呀,顾公子帮过我们姐弟妹许多忙,又肯指点阿铮,我们心里都记着呢!”
“许姑娘客气,”顾璘长这么大不知听过多少夸赞的话,早已无动于衷,此刻心中却颇为雀跃,趁势笑笑:“既如此许姑娘总是唤顾公子是不是太见外了?”
真的,听起来怪不自在的。
他这一说许照容觉得好像也是,“可是......唤顾大哥会不会不太合适......”
“不会!”顾璘心里这才高兴起来,“我看这便合适。”
大家都随意的情况下一个称呼的问题并不值得纠结,许照容便点点头叫了一声“顾大哥!”
顾璘应声,明亮黑眸中笑意清浅,薄唇轻启,“阿容!”
许照容嗯了一声,心尖微颤,眼眶顿时微微酸涩,她的亲人们也都唤她阿容,到了这里之后,顾璘是第一个这么唤她的人。
“顾公子——啊,顾大哥对今日那一场手术可有什么要问的吗?”
顾璘这会儿心情大好,摇头笑道:“我就看看,阿容不用紧张,无论成不成,尽力了便好。”
实不相瞒,顾璘心里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相信。
许照容莞尔,“好!”
当然会成,她又不是初出茅庐的小菜鸟。
马车直接驶进了陆家别院。
陆杳、陆汐兄妹俩已经在等着了。
陆汐欢欢喜喜上前,“许姐姐来啦!”
虽然许照容提前打过招呼会有一位顾公子一同前来,看到顾璘的时候,兄妹俩还是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位顾公子如此年轻英俊、气质不俗。
他漫不经心一眼扫过的时候,兄妹俩呼吸下意识微微凝滞,情不自禁生出三分郑重来。
许照容向他们介绍顾璘:“这便是顾公子,之前我与陆公子说过的。”
顾璘冲兄妹二人点点头,来了此地,对本地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他有所了解,但并没有结交的意思,也没必要。
他感兴趣的只是许照容的医术。
陆杳年纪虽然不大,但生母早逝催人早熟,他又跟着父亲生意场上混了多年,经历颇多,早练就了一双利眼,看得出来这位顾公子虽然穿戴寻常,但绝非寻常之辈。
顾公子没有结交他们陆家的意思,他也不敢上赶着,便客客气气的笑道:“许大夫带来的人,我们自然信得过,一切由许大夫安排便是。”
许照容点头:“那咱们开始吧!”
“好。”
干干净净的临时手术室里除了一张窄床和一张小桌子、靠墙一张榻再无别物。
进手术室的除了许照容和陆杳,只有顾璘、以及陆家兄妹找来帮忙打下手的老兵老圩。
老圩虽然也是从军营中找来的人,但普通的士兵显然没有什么机会见过主将,顾璘更不可能会认识他。
大家按照许照容的要求,外边穿上干净的白色棉布衣裳、戴上帽子、换了干净鞋子、戴上口罩、白手套,这才进去。
光看这阵势就让人心中一凛,陆汐眼巴巴的在外等候,紧张得捏帕子。
许照容将手术工具一样样拿出来,点上蜡烛,慢条斯理一样样在火焰上来回挪动烧炙消毒。
老圩看的新奇,忍不住好奇发问,刚“咦!”了一声被顾璘冷冷睨了一眼,吓得差点呛到,不敢吱声了。
麻沸散很快煮好送了来。
许照容接过,递给陆杳:“陆公子快喝了,等你醒来,你的腿便没事了。”
陆杳笑着接过:“多谢许姑娘吉言!”说毕一饮而尽。
趁着这会儿陆杳还没有完全迷醉过去,许照容将各样手术器具一一跟老圩说明白,让他等会儿记得按照自己的吩咐拿递东西。
这么简单的活计、并且保证出去之后守口如瓶不对人言,就能赚十两银子,老圩当然言听计从。
“许大夫放心!”
许照容探了探陆杳的鼻息,拿脉之后,毫不犹豫的用锋利的手术刀划开他的皮肉......
事实证明,哪怕上过战场、见过血、甚至杀过人,当见到这红的白的块块皮肉、看到这血呼啦的筋骨,给人造成的视觉冲击力依然是非常刺激强悍、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
这也是为何许照容坚持让陆家兄妹一定要找上过战场见过血的老兵,而不是他们身边的心腹丫鬟或者小厮。
可是当她连说了三遍“左起第二把镊子、纱布!”老圩却早已转过身去颤抖不已毫无反应的时候,许照容便暗叹自己失算了。
她猛地悟了,她不应该找老兵的,应该找屠夫。
顾璘见了那一堆红红白白的皮肉也有些恶心不适,看了第一眼的时候吓得迅速别开了眼神。定定神飞快抬眼,看到的是年轻的少女冷清的眉眼和笃定的神情,他暗暗吸了口气,一把推开老圩,冷静的顶替了他的位置,将镊子和纱布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