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建中全然不提他在其中代表着什么,“如今这丫头长全,嫁的好,陈老九泉之下也能安息。”
“这事儿。”
“过了这么多年,”何建中说,“也该大白于天下了,这公司给阮梨我没话说,但这公司从骨子里就姓陈,不姓阮,所以不是给你阮岳,我服了。”
何建中三言两语就把当年的往事倒了个干净。
当年陈老为了女儿,为了外孙女,先是交出了陈氏,而后又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从始至终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要阮梨健康快乐的长大。
一生与人为善的陈家人。
没有一个得到善终。
陈老或许至死也不明白,他这一生一直行善积德,对谁都抱着平等的心态维持着善意,却落落这样一个下场。
还有他到死都牵挂的孩子。
会在那种环境下长大。
阮梨只是听着,眼眶就红了,她难以想象当年的外公有多艰难,难以想象在那种处境之下,外公还抱着对人性最后的一丝善念跳了楼。
一直麻木的胸口,像是被人捅入生了锈的钝刀,用力的生拉硬拽着,心脏随之剧烈的绞痛起来,腐烂的血肉在那残忍又不堪的真相之下,变的血肉模糊。
阮岳听着何建中将所有和盘托出,下意识去看阮梨,在对上阮梨那双明净的狐狸眼时,心脏重重的一跳,“你别信他,他说的根本不是真的。”
何建中为了表示真心,“我那还有一份视频,是陈老离世前录下来的。”
何建中对秘书说了什么。
秘书点点头。
离开了会议室。
四下静悄悄的,不多时,秘书拿着一个u盘走过来,“阮小姐,这是您外公离世前的录影。”
见此。
方淮拿过那张小小的u盘,插入电脑,先拷贝了一份传入云端,才打开。
陈老的面容出现在屏幕里,和这么多年印象里一样。
慈蔼又温厚。
“小梨。”
陈老的声音很温柔,眼神温暖的让人想落泪。
“外公真的坚持不住了,我还没来得及看着你长大,来不及看你成为母亲,外公这一生没做过坏事,老天终究待我太薄。
娇娇当初和阮岳在一起,我和你外婆不是没有考虑过会不会不合适。
可是娇娇怀了你。
为了你,我和你外婆妥协了,可外公真恨啊,恨我的一时心软让我唯一的女儿陷入绝境,让我的妻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恨哪。
可恨意到达顶端,又变成了温暖的牵挂,说到底,就算我们都不在了,我们还是会希望,我们唯一的小公主要快乐,更快乐。
等小梨长大了,就离开阮家吧,外公一生说不出难听的话,可外公真的恨你父亲,恨他夺走了我数十年来平稳的幸福。
小梨,外公坚持不住了,日后你要珍重,要快乐要开心啊。
外公爱你,哪怕变成天上的星星,外公也会守着你。”
字字不提那场祸事,字字都是对阮岳绵延的恨意和对唯一的外孙女无限的担忧和牵挂。
阮梨心里一直以来建筑的高墙,在对上视频里的老人时,轰然崩塌。
真相太残忍。
尽管她早就知道了结局,还是遭受不住这样的刺激。
她身子往后一退,像是要顺着墙壁往下滑去,连半点支撑的力气也没有,她下意识握紧拳头,手撑在桌上,却还是撑不住的要瘫软的倒下去。
眼中氤氲着水雾,她倏地抬头,目光透着冰冷的寒意,声音也一改往日的乖嗔,带着少见的冷意,“阮岳,你还有什么要说。”
“你至今——”阮梨盯着阮岳那张脸,脸色更沉了些,划过一抹杀意,“还冥顽不灵!”
眼见着这事算是捅破了天,于事无补了。
阮岳也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冷冷的看着会议室里的人,“不过都是我当年玩剩下的,”他嗤笑一声,“怎么,以为手上拿着这些东西就能把我怎么样?”
“你们是不是小瞧了我。”
阮岳说着说着,笑出了声,“小梨,原本你可以安然无恙在时家,借着时序的光当一当豪门太太,干什么偏要来趟这趟水呢。”
阮岳朝秘书会意。
秘书点点头,喊了声,“进来吧。”
刚刚还显得空荡荡的会议室里,一下子涌入了数十个穿着保安服的私人打手,将整个会议室里围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墙。
阮岳占尽了优势,“小梨,父慈女孝,不好吗。”
他走近阮梨,“偏要听这几个老东西的。”
见此。
何建中让眼前阵仗唬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阮岳,你怎么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阮岳挑着眉,道:“当年我能弄死陈家人,今天就能让你们倒台,想借着一个孩子来让我失势,老何,你太天真了。”
何建中强行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以免不让自己表现的太难看,但对于未知的恐惧还是透过微表情展现出来。
阮岳得意的大笑,“老何,你不是见过陈老,我这就送你去找他。”
“不过。”
阮岳舔了舔嘴唇,“我要先解决一下家事,在和你谈。”
整个阮氏都是阮岳的人,他不止一次暗插了属于自己的打手,能坐到这个位置上,早就学会了在任何时候都要防范于未然。
而他养了这么久的人,终于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阮岳一直忐忑的心,又回到了肚子里,他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没人能够料到结局会是这个走向,而这场豪赌中,他是唯一的赢家。
“小梨,你要是乖乖交出股份,可能我还愿意放你一马。”
阮梨看着面前的人,脸上情绪不明。
方淮一直注意着她,他不了解阮梨,又生怕阮梨因此受了伤,想着在关键时刻要护她周全。
下一刻。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阮梨轻笑了声。
阮岳倏然抬眼,“?”
阮梨对上他的目光,丝毫不惧,眼底里淬着凛冽的寒光,嘴角勾着一抹嘲讽的笑,“爸爸,我是不是要谢谢你,放我一马。”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
针若可闻。
父女俩的对峙,旁人半点插不了手。
阮梨定了定神,已经从那巨大的悲伤中回过神来,修长又漂亮的指尖抵着唇边,看着不羁又倦怠,“可是怎么办呢。”
“我这个人。”
她一字一顿,“睚眦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