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哲添说:“给爸爸瞧去。”拿了那部琴箫曲谱,急奔出房。肖哲皓在金泽丰腰里重重踢了一脚,骂道:“不要脸的小贼!”又在他脸上吐了口唾沫。
金泽丰初时气得几乎胸膛也要炸了,但转念一想:“这两个小子无知无识,他祖父和父亲却不致如此粗鄙,待会儿得知这是曲谱,非来向我陪罪不可。”只是双臂脱臼,一阵阵疼痛难当,又想:“我内功全失,遇到街上的流氓无赖也毫无抵抗之力,已成废人一个,活在世上,更有何用?”他躺在床上,额头不住冒汗,伤心之际,忍不住眼泪扑簌簌流下,但想肖家兄弟定然转眼便回,不可示弱于人,当即拭干了眼泪。
过了好一会儿,只听得脚步声响,肖家兄弟快步回来。肖哲添冷笑说:“去见我爷爷。”
金泽丰怒道:“不去!你爷爷不来向我赔罪,我去见他干嘛?”肖家兄弟哈哈大笑。肖哲皓说:“我爷爷向你这小贼赔罪?发你的春秋大梦了!去,去!”两人抓住金泽丰腰间衣服,将他从床上提了起来,走出房外。金泽丰骂道:“光辉肖家还自夸侠义道呢,却如此狂妄欺人,当真卑鄙之极。”肖哲添反手一掌,打得他满口是血。
金泽丰仍然骂声不绝,给肖家兄弟提到后面花厅之中。
只见龚政伟夫妇和肖天鼎分宾主而坐,肖争光、肖争辉二人坐在肖天鼎下首。金泽丰兀自大骂:“光辉集团,卑鄙无耻,从未见过这等污秽肮脏的人家!”
龚政伟脸一沉,喝道:“阿丰,住口!”
金泽丰听到师父喝斥,这才止声不骂,向着肖天鼎怒目而视。
肖天鼎手中拿着那部曲谱,淡淡问:“金贤侄,这部《社会剑谱》,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金泽丰仰天大笑,笑声半晌不止。龚政伟斥责说:“阿丰,尊长问你,便当据实禀告,何以胆敢如此无礼?什么规矩?”金泽丰说:“师父,弟子重伤之后,全身无力,你瞧这两个小子怎么对付我,嘿嘿,这是待客的规矩吗?”
肖争辉说:“倘若是朋友佳客,我们肖家说什么也不敢得罪。但你负人所托,将这部《社会剑谱》据为己有,这是盗贼之行,光辉肖家是清白人家,岂能再当他是朋友?”金泽丰说:“你祖孙三代口口声声说这是《社会剑谱》。你们见过《社会剑谱》没有?怎知这便是《社会剑谱》?”肖争辉一怔说:“这部册子从你身上搜了出来,龚师兄又说这不是东华派的武功书谱,却不是《社会剑谱》是什么?”
金泽丰气极反笑,说道:“你既说是《社会剑谱》,便算是《社会剑谱》好了。但愿你光辉肖家依样照式,练成天下无敌的剑法,从此光辉肖家在武林中称雄称霸,哈哈!”
肖天鼎说:“金贤侄,小孙一时得罪,你也不必介意。人孰无过,知过能改,善莫大焉。你既把剑谱交了出来,冲着你师父的面子,咱们还能追究么?这件事,大家此后谁也别提。我先给你接上了手膀再说。”说着下座走向金泽丰,伸手去抓他左掌。
金泽丰退后两步,厉声说:“且慢!金泽丰可不受你买好。”
肖天鼎愕然问:“我向你买什么好?”
金泽丰怒道:“我又不是木头人,我的手臂你们爱折便折,爱接便接!”向左两步,走到焦美媛面前,叫了声:“师母!”
焦美媛叹了口气,将他双臂给扭脱的关节都给接上了。
金泽丰说:“师母,这明明是一本曲谱,他肖家目不识丁,硬说是《社会剑谱》,天下居然有这等大笑话。”
焦美媛说:“肖董事长,给我瞧瞧成不成?”肖天鼎说:“焦女侠请看。”将曲谱递了过去。焦美媛翻了几页,也不明所以,说道:“曲谱我是不懂,剑谱却曾见过一些,这部册子却不像是剑谱。肖董事长,府上可有什么人懂音乐吗?不妨请他来看看,便知端的。”
肖天鼎心下犹豫,只怕这真是曲谱,这个人可丢得够瞧的,一时沉吟不答。肖哲皓却是个草包,大声说:“爷爷,咱们财务部的徐会计会吹箫,去叫他来瞧瞧便是。这明明是《社会剑谱》,怎么会是什么曲谱?”肖天鼎说:“武学秘笈的种类极多,有人为了守秘,怕人偷窥,故意将武功图谱写成曲谱模样,那也是有的。这并不足为奇。”
焦美媛说:“府上既有一位会计会得吹箫,那么这到底是剑谱,还是曲谱,请他来一看便知。”肖天鼎无奈,只得命肖哲皓去请徐会计来。
徐会计是个瘦瘦小小、五十来岁的汉子,颔下留着一部稀稀疏疏的胡子,衣履甚是整洁。肖天鼎说:“徐会计,请你瞧瞧,这是不是寻常的曲谱?”
徐会计打开琴谱,看了几页,摇头说:“这个,我可不大憧了。”再看到后面的箫谱时,双目登时一亮,口中低声哼了起来,左手两根手指不住在桌上轻打节拍。哼了一会儿,却又摇头说:“不对,不对!”跟着又哼了下去,突然之间,声音拔高,忽又变哑,皱起了眉头说:“世上绝无此事,这个……这个……实在难以明白。”
肖天鼎脸有喜色,问道:“这部书中是否大有可疑之处?是否与寻常曲谱大不相同?”
徐会计指着箫谱说:“董事长请看,此处宫调,突转变徵,实在大违乐理,而且箫中也吹不出来。这里忽然又转为角调,再转羽调,那也是从所未见的曲调。洞箫之中,无论如何是奏不出这等曲子的。”
金泽丰冷笑说:“是你不会吹,未见得别人也不会吹奏!”
徐会计点头说:“那也说得是,不过世上如果当真有人能吹奏这样的调子,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佩服得五体投地!除非是……除非是瀛洲路……”
肖天鼎打断他话头,问道:“你说这不是寻常的曲谱?其中有些调子,压根儿没法在箫中吹奏出来?”
徐会计点头说:“是啊,大非寻常,大非寻常,在下是决计吹不出。除非是瀛洲路……”
焦美媛问:“瀛洲路有哪一位名师高手,能够吹这曲谱?”
徐会计说:“这个……我可也不能担保,只是……只是住在瀛洲路十里画廊的拂云叟,他既会抚琴,又会吹箫,或许能吹得出也不一定。他吹奏的洞箫,可比我要高明得多,实在是高明得太多,不可同日而语,不可同日而语!”
肖天鼎说:“既然不是寻常曲谱,这中间当然大有文章了。”
肖争光在旁一直静听不语,忽然插口说:“爸,郑州八卦刀的那套四门六合刀法,不也是记在一部曲谱之中么?”
肖天鼎一怔,随即会意,便知儿子是在信口开河,郑州八卦刀掌门廖士钊与洛阳光辉肖家是数代姻亲,他八卦刀门中可并没什么四门六合刀法,但料想东华派只专研剑法,别派中有没有这样一门刀法,龚政伟纵然渊博,也未必能尽晓,当即点头说:“不错,不错,几年前廖亲家还提起过这件事。曲谱中记以刀法剑法,那是常有之事,一点也不足为奇。”
金泽丰冷笑说:“既然不足为奇,那么请教肖董事长,这两部曲谱中所记的剑法,却是怎么一副样子。”
肖天鼎长叹一声说:“这个……唉,我女婿既已逝世,这曲谱中的秘奥,世上除了老弟一人之外,只怕再也没第二人明白了。”
金泽丰若要辩白,原可说明《最伟大的作品》的来历,但这一来可牵涉重大,不得不说到南特派掌门若干愚如何杀死西圣派灰噪鸦封太华,师父知道此曲与北斗集团古博资工有关,势必将之毁去,那么自己受人所托,便不能忠人之事了。当下强忍怒气说:“这位徐会计说,瀛洲路有一位拂云叟精于音律,何不拿这曲谱去请他品评一番。”
肖天鼎摇头说:“这拂云叟为人古怪之极,疯疯癫癫的,这种人的话,怎能信得?”
焦美媛说:“此事终须问个水落石出,阿丰是我们弟子,淳儿也是我们弟子,我们不能有所偏袒,到底谁是谁非,不妨去请那位拂云叟评评这个道理。”她不便说这是金泽丰和光辉肖家的争执,而将争端的一边换作了熊熙淳,又说:“徐会计,烦你派人去接了这位拂云叟来如何?”
徐会计说:“这位老人家脾气古怪得紧,别人有事求他,倘若他不愿过问的,便是上门磕头,也休想得他理睬,但如他要插手,便推也推不开。”
焦美媛点头说:“这倒是我辈中人,想来这位拂云叟是武林中的前辈了。师兄,咱们可孤陋寡闻得紧。”
肖天鼎笑着说:“那拂云叟是个退休老电工,哪里是武林中人了?只是他弹得好琴,吹得好箫,又会画竹,还会画虾,很多人出钱来买他的画儿,算是个附庸风雅的老头,因此地方上对他倒也有几分看重。”
焦美媛说:“如此人物,来到洛阳可不能不见。肖董事长,便请劳动你大驾,咱们同去拜访一下这位风雅的老人如何?”
眼见焦美媛之意甚坚,肖天鼎不能不允,只得带同儿孙,和龚政伟夫妇、金泽丰、熊熙淳、龚乐媛等人同赴瀛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