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姐来了!!!”
一声大吼过后,有机所里,原本聚在一起聊天八卦的年轻人,四散开来,回到自己的实验台上,继续做实验。
隔着实验室的门,导师笑眯眯地对苏渔说:“比起我,他们好像更害怕你。”
“怎么可能?”
苏渔对着玻璃门上的自己照了照,27岁的她,虽然因为熬夜实验显得有些疲惫,但眼神中并没有半点凶相。
导师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多言,只是推开门让苏渔进去。
一踏入实验室,苏渔的神情瞬间变得专注而认真。
她环视着学弟学妹们的实验情况。
“等等。”
她走到一位学妹身旁,学妹紧张得手抖了一下。
苏渔不禁莞尔:“我有这么可怕吗?”
学妹咽了口口水:“没没没……”
不可怕才怪呢,之前一个师弟因为产率一直上不去,崩溃到想要退学,最后被苏学姐硬生生骂回来了。
至此之后,苏渔一战成名。
别看她个头小小的,站在那跟小学生似的。
实际上,凶得很。
“怎么又在走神?”苏渔注意到学妹的实验样品上有杂质,皱眉问道,“你这样直接上机过柱子,万一堵了机器怎么办?”
学妹慌忙看了苏渔一眼,不知所措。
苏渔叹了口气,耐心地指导:“用0.45微米的滤膜过滤一下再试。”
“好的,谢谢学姐。”
学妹感激地说。
等苏渔离开后,她终于松了口气。
像学姐这种学历高又聪明的女孩子,真的会谈恋爱吗?
她看起来很像是会死磕实验,在研究所里为了事业奉献一生的女人。
下午三点,苏渔才觉得有些饿了,她揉了揉发胀的眼角,准备出去吃午饭。
这时,门外传来清脆的敲门声。
实验室里的人听见声音都抬起头,几个女生在苏渔背后悄声说道:“长得好帅啊,是别的系的学长吗?”
苏渔看着门外的男人,都已经二十九了,还保留着二十来岁那股青春男大的气息,只是在时间的积淀下,看起来沉稳了很多。
她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走了出去。
看着门外手拉着手的俩人,实验室里众人愣住了。
“学姐……真是闷声干大事啊!”一位学妹忍不住发出感慨,语气中既有惊讶也有羡慕,“真想知道苏学姐是怎么在忙碌的科研生活中抽出时间谈恋爱的,改天一定要向她取取经。”
*
车内。
冉深打开保温盒,将一道道菜逐一取出。
他无奈地说:“看你没回我消息,就知道你这个傻子肯定忙的不记得吃饭了。”
他伸手弹了下苏渔的额头:“都27岁了,还是不懂得照顾自己。”
苏渔撅起嘴,嘟囔着说:“有你们在我身边,我就不用那么操心了嘛~”
冉深夹了块肉放进苏渔碗里:“你这个里面包不包括我啊,苏小姐~”
苏渔瞪了他一眼:“瞎说八道啥呢。”
冉深不以为意,打开手机日历翻了翻:“让我们来看看,苏小姐上一次和我一起住是在哪一天?”
“哦~”他故作惊讶地说:“是上个月28号呢~本来这个月15号,你说好了要来陪我的,结果被江城那小子截胡,说什么,好不容易有时间休息,错过这次又要等几个月之类的。”
他掐了把苏渔的脸:“然后你就同意了。”
苏渔将嘴里的西兰花咽了下去:“那你就说,人家说的是不是真话嘛。”
冉深靠着车窗,眼眸低垂,语气中带着几分醋意:“是,他都是副院长了,能不忙吗。”
见冉深仍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她连忙安抚道:“好啦好啦,别生气了。我的实验数据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正好可以休息两天,专程陪你,好不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冉深也不好继续生气。
他身体倾向苏渔,笑意自唇边蔓延开:“那我等会去买个蛋糕,你还想吃什么?”
“买蛋糕做什么?”
苏渔不解地问。
冉深挑眉说道:“庆祝你来陪我。”
苏渔油乎乎的嘴盖在了冉深的脸颊上,她撒着娇说道:“冉深哥哥最好啦~”
“哼~”冉深翘起嘴角,“再叫两声来听听。”
“婉拒了哈~”
苏渔将碗筷收拾好,擦了擦嘴,语速飞快地说道:“我争取五点钟结束。”
冉深宠溺地说:“没事,多久我都等你。”
苏渔回头看了他一眼,又不自觉被他眼神中的深情吸引。
她左右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后,脚步飞快地冲到车子旁,拉开车门,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她柔声说:“谢谢你。”
冉深眨了眨眼,眸中爱意涌动。
他牵起苏渔的手,摩挲着她的指尖,挑眉说道:“再磨蹭,我可真舍不得放你走了。”
苏渔脸颊泛红地抽回了手,小声嘀咕:“流氓。”
冉深点头:“我承认。”他在苏渔耳垂边吻了吻:“但只对你。”
*
下午五点半,苏渔准时下班,一路小跑来到了地下停车场里。
冉深看着气喘吁吁的苏渔,连忙从车上下来,牵住了她的手。
他皱起眉头,略带责备又满是宠溺地说:“急什么,我又不会走。”
说着,他用纸巾擦去她额头上的汗珠。
苏依偎在他身旁,笑道:“我可不想总让你等我嘛。”
冉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拉开了车门。
上车后,苏渔回头一瞥,满满当当都是吃的。
冉深一边开车一边说:“你又瘦了,不能再继续瘦下去了,这几天我做饭,给你补补。”
苏渔双手捧着脸颊,眼眸含笑地望着冉深,甜甜地说:“冉深哥哥,你真好。”
冉深喉结至上而下的滚动了下:“希望你今晚也能这么喊我。”
苏渔闭嘴了。
*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偶尔传来一两声蟋蟀声。
宽大的床上,苏渔和冉深紧紧相拥。
不久,苏渔觉得有些热,想要推开冉深,但冉深就是不放开,将她搂得更紧。
他轻拍着苏渔的背,声音里满是柔情与安抚:“宝贝不热,一会就好了哈。”
苏渔哼唧了声,冉深又将空调温度调低了一些,她才再次睡着。
冉深将脑袋埋进苏渔的颈窝间,思绪飘回了二十几年前。
……
那时候,他刚刚搬进家属院,因为对周围一切都不熟悉,加上性格有点孤僻,所以常常独自玩耍。
有一天,对面工厂家属院突然蹦跶出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身后跟着一群小朋友,他们提着水桶,兴高采烈地跑到他们院子里玩沙子。
玩了一会儿,小女孩提议:“我去打点水,咱们一起搭个沙堡吧!”其他小朋友一听,都兴奋地拍手赞同。
小女孩费力地提来一桶水,经过冉深身边时,她注意到了这个长相清秀却显得有些安静的小男孩。
她笑弯了眼睛,提着水桶蹦蹦跳跳地朝他跑来。
“哥哥,我来找你一起玩啦!”
她兴奋地喊道。
但下一秒,她就被地上的小石头绊倒了,连人带桶摔在了冉深身上。
小女孩疼得眼泪直打转,而冉深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经哇哇大哭起来。
冉深无奈地叹了口气,先把自己湿透的衣服拧了拧,然后耐心地对小女孩说:“别哭了,快回家换衣服吧,不然会感冒的。”
小女孩吸着鼻子,抽抽搭搭地问:“哥哥,对不起,你叫什么名字?我过会儿拿糖果来向你道歉。”
他淡淡地回答:“我叫冉深。”接着又说,“其实不用道歉,我们又不熟。”
然而,尽管这么说,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敲响了他们家的门。
妈妈开门后,先是惊喜地喊了一声,然后冲进了门外陌生女人的怀抱。
这时,一个小脑袋从女人背后探了出来,正是昨天的小女孩。
她手里挥着棒棒糖,对着冉深嘿嘿一笑,然后挤到他身边坐下。
“哥哥,我来向你道歉了。”
她奶声奶气地说着,把糖放在冉深手心,“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冉深其实并不喜欢吃甜食,但看到小女孩那诚恳又期待的表情,他还是收下了糖果。
等她们母女离开后,妈妈才告诉冉深,刚才那位女士是她多年未见的初中闺蜜,而那个小女孩,就是她的女儿——苏渔。
“苏渔。”
冉深在心里默默重复着这个名字,随后将口袋里的棒棒糖轻轻放进了抽屉里那个铁盒子里。
从那以后,无论冉深怎么委婉地拒绝苏渔,她都像个小尾巴似的,不依不饶地跟在他身后。
每当他心情低落时,苏渔就会悄悄靠近,一遍遍地唤着:“冉深哥哥。”
渐渐地,冉深也习惯了这份陪伴,他的零食、饮料,甚至是日常用品,都会不自觉地与苏渔分享。
有时候,妈妈不在家,苏渔还会特意跑过来陪他。
记得有一回,她躲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笑弯了的眼睛,对他说:“冉深哥哥,我长大后要嫁给你做新娘。”
冉深转头看向她,好奇地问:“你知道新娘是什么吗?”
苏渔摇了摇头,但认真地说:“我不知道,但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冉深轻轻握住苏渔的手,认真地说:“一辈子可是很长的哦。”
苏渔坚定地点头:“我知道。”
于是,两人用小拇指勾了勾,许下了约定:“我们一辈子都不分开。”
苏渔说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
时间如白驹过隙,就在冉深以为生活会继续这样过下去的时候,妈妈却告诉他要去国外读书的消息。
他尝试反抗,但终究无力改变,只能跟随妈妈离开。
离别的那天,苏渔哭得像个泪人,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嘴里不停地说着“不要走”。
他把苏渔送给他的棒棒糖带走了。
在国外的日子里,他试图联系苏渔,但得知她搬家后换了联系方式,加上学业的压力越来越大,两人的联系渐渐减少。
可每每他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都会从盒子里拿出那根棒棒糖。
那是专属他的一点甜。
多年后,他回到国内准备读高三,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寻找苏渔。
然而,当他真正站在她面前时,苏渔却对他一脸茫然。
那一刻,失望、悲伤与痛苦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几乎窒息。
他冲动地想将那些承载着过往记忆的棒棒糖砸得粉碎,但最终,那份不舍让他停下了手。
他选择将棒棒糖深埋箱底,连同那段青梅竹马的回忆,一并尘封。
……
不久之后,命运的安排让他与苏渔再次有了交集。
妈妈与苏渔的妈妈重新取得了联系,并计划带着他一起去苏渔家做客。
随意吧。
反正他现在也无所谓了,不是吗?
他坐在苏渔家里,默默地等着她回来。
他心脏跳的很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可当苏渔回来,用那双充满好奇的眼睛审视他时,他的心再次沉入谷底。
她不记得。
冉深迅速低下头,努力掩饰住内心的失落与酸楚,脸上挂起一抹冷漠。
可就算他再怎么抗拒,他的小青梅都有一万种方式吸引他的注意力。
比如,在大街上脱了他的裤子。
和小时候如出一辙。
他忍不住因为她心动,做出一些让自己都匪夷所思的事情。
得知苏渔有喜欢的人后,他的心几乎要被撕裂。
明明他才是最先遇到苏渔的那个人。
他想要放弃,却又心有不舍。
就这样在爱与纠结中徘徊沉浮,最终输得狼狈不堪。
他喜欢苏渔。
不,确切地说,是他爱她。
他在想,自己爱了苏渔多少年呢?
应该是很多年吧……
……
冉深温柔地拨开苏渔脸颊旁的发丝,月光皎洁如旧,而眼前人,已是他心之所向。
他终于得偿所愿。
他从床上起身,走进了书房,从箱底取出那个尘封的盒子。
柔和的灯光下,他小心翼翼地拆开糖果的包装纸,塞进了嘴里。
很甜。
……
第二天清晨,苏渔开着车带着面色发白的冉深冲进了急诊,她无奈地说:“你说说你,二十年多前的糖果你都敢吃?你不细菌感染谁细菌感染。”
冉深苦笑着蜷缩成一团:“我就是想……浪漫一下……”
苏渔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贴近冉深的耳边:“傻瓜,以后你想吃多少糖,我都买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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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随缘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