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若我不在你身边,你该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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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子又看了安澄一眼,仿佛也看懂了安澄的“不听劝”。她柳眉又竖了竖:“不好意思,不可以。”
安澄咬住唇,心底一阵阵的翻涌。
买这纸巾对她来说真不容易,好不容易从中国城坐车到了白鸥城,又辗转到市郊,找了几个超市才找到。本来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的,哪儿想到又遇到这么个不好说话的女人撄。
她努力压抑着,向那女子鞠了个躬:“拜托您了。不、不过就是两包纸巾,我、我好不容易找到,明、明天是必须要用的。”
那女子横眸打量安澄,然后缓缓说:“我不让给你,不是要为难你,而是真的不巧,我也急用。同样,今天必须买到,明天必须要用。偿”
安澄攥紧手指,“我、我出双倍的价钱,行吗?”
那女子也吃了一惊,却随即反倒清冷一笑:“我缺钱么?更别说只是两包纸巾的钱。”
怀里的正正感知到了安澄的情绪,开始跟着不安起来,在她怀里一个劲儿拍腾小翅膀。
那女子留意到,叹了口气说:“都跟你说了,这纸巾是给人类用的,你给鸟类铲屎根本用不到这么高标准的。这种纸巾就剩下这么两包,可是适合给鸟类铲屎的消毒纸巾还多着,你这孩子为什么这么死心眼儿就非得跟我抢这个?”
一阵阵的热气一直不断翻涌,朝安澄的眼睛上攻。
“我说过,它也是我的孩子,凭什么就要让给你?再说也并不是你比我先拿到的!”
……这纸巾是那个家伙拿来的啊,明天带正正回向楠家,难道要让他看见她换用了其它牌子的、低了标准的纸巾么?
安澄的话让那女子又吃了一惊,她索性趁着安澄手里抱着正正,所以空着手的她先下手为强,将两包纸巾先抓到了自己手里,歪着头盯着安澄:“我真的不明白了,你这个小丫头为什么要这么固执!”
她掂了掂抓在手里的纸巾:“没错就只是两包纸巾嘛,好像没什么要紧,可惜我今天啊,还就跟争定了。”
她说罢扭头就走,两步之后回头朝安澄一笑:“再说我是长辈,按照华人的礼貌,你得让我。”
安澄盯着那女子得意而去的背影,紧紧抱住正正,大口大口地呼吸,才能忍住没在周日人来人往的超市里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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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结完账走出超市,坐进车子打电话。
“犀犀,你要的纸巾妈妈给你买到了,放心吧。”
这个女人正是霍淡如。
汤燕犀淡淡问:“您跟向伯父在农庄,何必还要特地去帮我买这个?”
霍淡如轻柔地笑:“其实也不远,这间超市也在市郊,从你向伯父的农庄开车过去就是了。况且,妈妈知道你是用习惯了的。”
斜阳落在风挡玻璃上,映出霍淡如淡淡伤感的脸。
这纸巾是儿子从小就用惯了的。她是医生,难免在育儿这件事儿上有小小洁癖,于是每次孩子在外面玩儿够了回来,她不仅要儿子洗手,还习惯用这个牌子的消毒纸巾给孩子再擦一遍手。
她离婚离开汤家那年……儿子刚三岁。她留给儿子的念想,算起来并没有太多。可是后来她却惊喜地发现,儿子竟然还保留着用这个牌子的纸巾擦手的习惯,于是她自从回来,就坚持每个星期由自己为儿子准备好这种纸巾。
这也许是母子之间维系记忆的唯一方式。这心结,外人怎么会知晓。
也所以方才在超市里,她宁肯跟个小丫头起冲突,也不肯放手。
那个小丫头很疼爱宠物,她看得出来;可是在她心里,一只鸟怎么比得上她的犀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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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澄后来又跟超市的工作人员确定了一下库存,对方说赶上周末大采购,那款纸巾果然就剩下最后两包,暂时没有了。
安澄在超市里拼命忍着,可是抱着正正出了超市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大日头晒得她眼前一片一片地白,她眼角一阵一阵的热,想要掉眼泪。
这会儿偏正正又拉了,她扎撒着手都没有纸巾可以清理。看着那么干净的地面上被正正拉脏了,过路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安澄终于控制不住,蹲在地上抱住头落下泪来。
手机偏在这个时候响起来,她不想接就一直响。她咬牙切齿地抓手机来看,可不正就是那阴魂不散的家伙!
“你究竟什么事?”她忍不住,全部的情绪都朝电话撒过去。
汤燕犀一听她的吼声,禁不住将手机从耳朵边拉下来,仔细看了一眼,才又举回去:“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也、也不用你管!”安澄越发控制不住。
他皱眉,急促问:“告诉我你在哪里?”
安澄看了一眼手机,干脆——直接挂断。
凭什么告诉他啊?她不需要他!
尤其是这样的时候,好丢人啊,又凭什么要希冀他的出现,又凭什么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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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家,汤燕犀再打过去竟然关机了。他盯着手机,险些扬手给砸了。
该死的倔丫头,这么快挂断,通话时长还不足三分钟。就算想借用技术手段定位也做不到!
他连外出的衣服都没换,就穿着家居的麻纱衫裤直接冲了出去。
汤家的周末,一大院子的人,除了汤家自家人之外,还有来玩儿的世交。大家都被他匆匆模样给惊着,沈宛也赶紧问汤燕声:“……犀犀怎么了?”
汤燕声也诧异摇头:“不知道。”
这个弟弟,一向优雅从容,长这么大也没见他急成这样过。
就连当年……霍淡如离婚离开汤家,所有人都担心三岁的燕犀会冲出去抱住妈妈不让走。可是那年小小的燕犀却竟然只静静地站在夹竹桃下,一张小脸儿冰一样地白,只左右攥紧了小拳头,一双幽黑的眼睛盯着母亲的背影,没冲上去也没有哭喊。
可是今天,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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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安澄在外头磨蹭了两个小时后回到家,在距离家还有两百米的地方,就见汤燕犀从一排红枫后走出来。
他一声不发径直走上来捉住她手腕,清冷却又莫名灼热地盯住她眼睛。
“你去哪儿了?就竟发生什么事?”
安澄吓了一大跳,可是……却也不意外。
她那么就挂断了她电话,就也想到他有可能会跑到家门外来堵她。
可是这两个小时,安澄在外头早已平复好了自己的情绪,所以此时已经能若无其事地朝他桀骜了:“干嘛?我、我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什、什么也没发生呀。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的手指加了力,掐得她好疼。她故意夸张甩手:“哎!血流都被你掐住了,你想杀人么?”
这时才留意到,他脚上竟然还穿着家居拖鞋……
顺着拖鞋往上看,竟然是灰蓝色的麻纱家居衫裤。虽然式样不是普通家居服,不过也一向都不是他外出的穿着。
她这才张了张嘴,心里滚过异样的情绪。
也许……是歉意吧?或者好像还有一点点的,安慰。
心倏地就放松了下来,情绪找到了一个出口,她垂首,眼睛就莫名地湿了。
“其实没什么事,就、就是去买纸巾了。可是走了许多地方,找了很久也、也没找到。”
还是自动略去那场吵嘴,没必要让他知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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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屏息看她。
上一秒她似乎还想推开他,下一秒……她竟然柔软下来,自己说了。
他轻叹一声,放柔了力道,却没松开手。
“嗤,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这个。那纸巾不是每个商店都有的卖,你找不到也不奇怪。其实你自己根本不用操心这个,因为我早已计算好正正的用量,下周的已经准备好了。”
他又叹口气,伸手揉乱了她短发:“以后有事学着先告诉我,别自己梗着脾气去办。一切就会简单许多。”
她咧了咧嘴,本来还习惯地想要犟几句嘴。可是……不知怎地,也许刚才发脾气的时候都已经把力气使光了吧,所以这一刻竟然只是——“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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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清风掠过耳际,似乎吹来他轻轻的笑声。
他又将她手腕攥了攥,然后不得不松开。
“好了,我这个样子也不方便被人看见,就先回去了。”
安澄鼓了鼓腮帮:“哦。”
汤燕犀垂首看她一眼,轻声说:“今天怎么这么乖?”
“我哪有?!”安澄登时急了,仰起头来急赤白脸地瞪他。
汤燕犀笑了,这才转身离去。
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扬眸望向杜家的方向:“……这个周末,家里都好吧?”
安澄以为他是没话找话,红着脸亮着眼睛强调:“当然好了!一切都好!”
清风里,他半长的柔软发丝被风吹动,浅浅遮住唇角。
那里,恍惚挂着浅浅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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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燕犀回到家,家人都严肃地等着他。
他叹口气,主动对父亲说:“爸爸,能跟您聊两句么?”
汤明羿带着儿子到了他专用的书房。
“是不是上学的事,做好决定了?”
汤燕犀避开父亲的目光:“爸爸,我不想上HV了。”
“嗯?”汤明羿大出意外:“可是你从小一直说,上HV法学院是你的志向。况且那也是我的母校……”
汤明羿深吸一口气:“每个当父亲的,也许都有子承父业的心愿。卿卿虽然年纪还小,可是显然已经志不在此,燕犀你是爸爸最满意的继承人。况且你在这方面天资极佳,而且你从小就在朝这个方向努力。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了?”
汤燕犀点头:“我也并不想让爸您失望,不过……”
他垂首想了想,然后抬起头来缓缓说:“我从小所做的努力,都是以HV为目标。可是现在事实上排名第一的法学院一直是耶鲁的,所以我想换考耶鲁。”
“可是改换了目标,需要从头重新做准备。爸爸您放心,我不是不考法学院了,我只是——可能不得不今年与最后一年法学本科擦肩而过。”
汤明羿向后坐过去,定定望儿子。
儿子是打了个擦边球:不是放弃理想,只是放弃了这个重要的时间点。也就是说儿子可能是为了心中的某个念头,而宁肯浪费9年的光阴!
“我能知道原因么?”汤明羿忍住不快:“你这孩子从小做事都有自己的理由,我不想强加你,可是至少我该知道你的想法。”
汤燕犀垂下头去,在脑海里又将车牌号滑过一遍。
尽管他小心遮掩,可是那倔脾气的丫头却找上了燕七。也即是说那小结巴不肯放弃追查。
就算燕七查不到准确答案,以她的性子说不定还会接下来去找楚闲……楚乔是地方检察官,查一个车牌也并非难事。
所以……他不能离开。
“没什么啊,”他仰头,双眸明净:“只是换成耶鲁了,仅此而已。”
---题外话---【别催长大,故事有预定的架构和时间节点,该长大会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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