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四福晋,奴才给四福晋请安。”
一个眼熟的小厮,见宜修踏入公主府正院,立马上前打千儿行礼,可在问安时犹豫了。
宜修在他要吐露“主子”二字时,一个凌厉的眼神甩过,令他意识到,自六年前,福晋把他拨给了齐少爷做侍读,他的主子……就只有齐少爷了。
“是福喜啊,你这双招子,就是亮堂。”宜修看似玩笑般取笑后,径直入了书房。
剪秋从怀里掏出一把金瓜子来,轻声叮嘱,“好生给额驸当差,莫要让公主、额驸离心。”
“谢福晋恩赏。”福喜双手捧着金瓜子,弯着腰恭请宜修入书房,便随剪秋一块在书房守门。
“啪、啪”几声响动,早就在书房候着的齐方起、章佳·阿克墩、兆佳·德成、辉发那拉·诺岷几人打下了马蹄袖,磕头报名,“臣\/奴才给主子请安。”
宜修越过几人,缓步坐到了上首,这才轻笑着拂袖摆手,“又不是外人,哪来这么多规矩、礼数,都是自家人,起来吧!”
四人一听,话音柔和,绷紧的腰身一松,齐方起小心翼翼地趋步上前端茶,刚要行礼,宜修一摆手止住了:“你是本福晋悉心栽培出来的,又是自家妹夫,何以这般拘谨?你们也是,都娶了宗室格格,都是自家人,难得咱们在外聚一回,见外就不美了。别忙活了,坐吧。”
几人依次坐在下首,由最年轻的齐方起出头,说明此次会晤的意图,老成的辉发那拉·诺岷三五不时地补上一句,很快就交了底——
自康熙四十五年科举,几人已入朝三年,在同年、岳家、好友的相互扶持下,初步站稳了脚跟,对于未来的出路,经过半年多的商议,几人达成一致:
齐方起想以糜烂的河务为跳板,与还在翰林院当差的章佳·阿克墩,以及谋求外放职位的兆佳·德成、辉发那拉·诺岷,分工合作共同朝整顿河务发力,以此谋取功劳入值南书房,铺就内阁大学士的道路。
通俗点讲,齐方起想要做第二个张廷玉——三十二岁就入值南书房,堪称最年轻的内阁官员(天子秘书、御前红人)。
可想要在入阁哪有那么简单?要不是自己有功劳,要么是父辈有功劳!
像张廷玉,就是他爹张英于康熙三十八年登上相位,父辈有荣光,才能刚入仕三年就被破格提拔——
张英隐退后,康熙召张廷玉至畅春园,询问其父张英致仕居家近况,又命他赋诗,张廷玉作七言律诗二首,颇得称许,当日奉旨侍值南书房,特旨带数珠,着四品官服色。
所以,齐方起跟在张廷玉身边学的这半年多来,一直和章佳·阿克墩、章佳·阿克墩、兆佳·德成、辉发那拉·诺岷琢磨怎么才能一步入阁。
对着朝堂格局、京城局势、军队管理、地方治理、律法税制等翻来覆去研究了个遍,最后把目光停留在河务上。
没办法,他们起点虽高(科举名次不错)但底蕴不足(家世、阅历、经验差了些),朝堂格局轮不到他们指指点点,京城局势更不敢指手画脚,地方治理……他们还够不到封疆大吏的层次,军队管理、律法税制那是打死都不能碰的东西,一碰就得完。
算来算去,也就河务、盐政等能想法子捞捞功劳,还勉强能靠师父、岳家等与之硬碰硬,真正做出点实事来,引得圣上垂青,也不会被各个党派往死里打压、毫无招架之力。
加之戴铎给宜修传信,胤禛插手了盐政,还是最肥的江南盐政,几人便只有河务这一道走。
这不,五日前,就如何整顿河务、借此攀升写了个折子,暗中递到了宜修手上,请示主子是否可行,若是可行,希冀主子能替他们压阵\/兜底。
底下人如此进取,这般有凌云志,宜修自然是高兴的。
折子写的也不错,就是、就是年轻了些,阅历不足,很多事看不透,传信有些话也难以说开,怕不能起到醍醐灌顶的效果。
宜修便传信齐方起,安排了这次会晤,好当着面,把话说开。
为了不惹人注意,宜修特地去敏妃面前打包票,拿八公主说事,保证一定让他们夫妻俩和和睦睦。
敏妃本就为八公主暗暗苦恼要不要给丈夫纳妾闹心,一听宜修愿意接手这棘手事儿,笑的眉飞色舞,送了一大匣子的珠宝,但求宜修好好开导女儿,莫要让女儿钻牛角尖。
宜修扫了底下众人一眼,脸色瞧不出喜怒,“咣当”一声,茶盏重重搁在案面上,“年少凌云志,曾许第一流。年轻气盛,谁还没有意气风发之时,你们能想要谋求功劳进取,这是好的,就是阅历浅,还是年轻了些。”
“请、请主子训诫。”齐方起几人额头冒汗,偷眼宜修康熙瞟了一眼:眉眼冷厉,双目炯炯,浑身散发一股清冷之气,似是正在生气,脸色铁青,毫无笑意。
“训诫……算不上,但提点是要的。”宜修沉吟着说话了,“你们年轻,阅历浅,看事自是不够透彻的。河务糜烂,如几年前公主抚蒙处境艰难一样,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儿了,为什么从来没有摆在明面上讨论过呢?早些年陈潢治河颇有成效,何以落得个含冤而死的下场,是他没有真才实学,没有治河之能吗?不,不是,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深得很。你们啊,把整顿河务,想的太过简单了。若我没有猜错,这整顿河务之事,尔等还不曾与家中长辈通过气吧?”
“是,我等过于痴心妄想了,未曾脚踏实地、着眼全局思虑……”
“这话就错了,你们不是痴心妄想,想的很好,折子写的也不错,就是立意有些小家子气了。”宜修平静地打断几人的话,似是恨铁不成钢地呵斥道:“齐方起,你得皇上赐字,又是皇家额驸,年轻有为之人,竟然只想着做第二个张廷玉。怎么不继续大清第一个六元郎的荣耀,当一个二十来岁就入阁的第一人呢?光想着走张廷玉的路子,岂不知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齐方起若能入阁,章佳·阿克墩,你便是他在翰林院的外援,是将来的储相。”
“还有兆佳·德成、辉发那拉·诺岷,整顿河务少不得地方官员的配合。你们若是表现优异,待完颜·查弼纳这个江南总督升上去,他的位子,本福晋不留给自己人,还许给外人不成?”
“你们呢,却是看得到眼前些许蝇头小利,看到河务就只想着河务,仕途升迁岂能拘泥于一道?除了思上进,为官做宰更要思危思退思变!!有些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动静大些也无妨。浅尝辄止,只想着对整顿河务衙门,如何能令皇上垂青,如何能让皇上由你们行事?诺岷,你是老成之人,难道看不出这里头的隐患?”
此话一出,几人的心跌宕起伏,上一刻因宜修的期许,沾沾自喜,升入云霄,下一刻就被骂的狗血淋头,忐忑不安、跌落谷底。
有话说要审核,发布时间晚了点,不是故意晚更的(我零点刚过就点提交了,但一个小时都没出来,只好删了有话说再提交,然后再设置有话说……好麻烦),请大大们不要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