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苔嘴里的郡主是沈甜唯一的女儿,自小金尊玉贵,许是因为是女子,没有任何威胁,帝后更是宠得没边。
沈甜为了小郡主的胃口特此跑一趟,传出去大家只会觉得理应如此,并不会联想到旁的地方。
“多谢嫂子。”沈甜配合着点点头,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苏苔转身回正院,大儿媳妇孙玉蝶已经在屋子里候着了。
当年皇帝宫宴大开杀戒,勋贵之家全都吓破了胆,荣国公府更是一病不起,好在老太君镇得住场面,硬是放下身段,求淮安长公主说媒,想把孙玉蝶嫁给沈从容。
苏苔派人了解过孙玉蝶的品性后,征求沈从容的意见,最终应下这门亲事。
如今孙玉蝶已嫁入沈家八年,生了一女两子。
“母亲,儿媳原本是想早点过来给您请安,听闻六皇子侧妃来了,便回避了。”
苏苔微微颔首,“没什么要事,就是小郡主近来胃口不佳,以前侧妃娘娘最喜欢吃我做的点心,这不,为了小郡主特地来了一趟。”
孙玉蝶一脸恍然,“原来如此!母亲做的点心确实极好,萱儿如今只念着母亲的点心。”
苏苔莞尔,想到孙女馋嘴的模样,特地让于梅再送一份点心过去。
孙玉蝶踟躇道:“母亲,听闻皇上要给小郡主选伴读,也不知道谁家姑娘能入了侧妃的眼?”
沈家这些年一直是朝中清流,沈逸只忠于皇帝,对其他人都是不假辞色,苏苔也是轻易不会出门赴宴,只跟相熟的几家夫人走动,把独善其身体现得淋漓尽致。
说这话的时候孙玉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怕被苏苔训斥。
苏苔抬眼看向她,眼中若有所思,“玉蝶,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孙玉蝶面色一白,头垂得很低,“母亲,其实是我娘......前段时间我娘带着我外甥女来府里看萱儿,跟我提了此事,这些年荣国公府日渐衰败,我爹也就那样了,我大哥二哥三哥守成有余,开拓不足。
树大分枝,再厚的家底终有耗尽的时候,儿子指望不上,我娘只能指望孙子孙女,小郡主十分受宠,若与之交好,既不会被皇上猜忌,还能给家族求一份助力。
儿媳知道沈家的家规,不敢轻易答应,这些天一直想着如何回绝我娘,没想到今日侧妃娘娘竟然来了,儿媳才斗胆一问,请母亲恕罪。”
苏苔暗暗叹息,摆了摆手,“既是亲家母想问,你坦坦荡荡与我说便是,不用如此为难,给小郡主选伴读之事没那么快,况且还有宫中皇后娘娘把关,岂是我们能左右的?只要孩子优秀,定能选上。”
孙玉蝶恭敬应下。
走出正院。
丫鬟长喜小声说道:“大少夫人,您在老太君面前说话都不会如此小心翼翼,怎么到了夫人面前就没了胆子?”
孙玉蝶苦笑道:“婆母与我祖母不一样,她的手腕和能耐连祖母都佩服,当年这门亲事是长公主出面说和,婆母才同意的,听说原先婆母中意的儿媳人选并非是我。”
长喜很是意外,不敢多问。
孙玉蝶有些沮丧地回到自个儿院子。
傍晚沈从容下职回来,见她情绪不高,便开口询问。
孙玉蝶闷不吭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问道:“夫君,听说苏家表兄不日就要回皇都述职了,苏家孀居表妹是不是也会一起回来?”
沈从容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永彰表兄这些年在外历练,也是时候调回来了,若是姨母姨丈也跟来,表妹自然不会落下。”
苏永彰的妹妹苏小小三年前守寡,因为没有生养被夫家赶了回来,一直住在娘家。
孙玉蝶红着眼眶,咬牙问道:“当年......当年若是长公主没有保媒,你是不是会娶苏家表妹?”
“噗!”沈从容惊得嘴里的茶水都喷了,神色错愕,“玉蝶,你胡说什么呢!这种荒谬的事情你从哪里听来的?”
孙玉蝶泫然欲泣,神色十分委屈,“难道不是吗?当年长公主府那场喜宴,我爹亲耳听见公公与苏伯伯说起儿女亲事,他说婆母很是喜欢苏家表妹,希望将来的儿媳妇也像苏家表妹那样。”
这件事已经成了她的一块心病,以至于她在苏苔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的,不敢随意亲近。
沈从容多少有些无语,摸着下巴看着可怜巴巴的孙玉蝶,亲自替她擦掉眼泪,“我不知道岳父听了什么,但我娘肯定不会让我娶表妹,按她的话说便是有血缘关系的都不能成亲,表妹只是表妹。
不过我娘喜欢表妹倒是真的,她说以前家里穷,姨母第一次见她就给了她许多好东西,娘与姨母关系极好,爱屋及乌,对表妹自然也是疼爱有加。
另外表妹自尊自爱自强自立,才华横溢,诗词歌赋极好,娘最欣赏才女,喜欢表妹也不足为奇,你若是因为此事介怀,倒是有些不值当了。”
孙玉蝶又惊又喜,再三确认,见沈从容神情笃定,竟是哭了起来。
哭过之后,她沉闷的心情豁然开朗,想到苏苔说的话,亲自写了一封信让长喜送回娘家。
去给苏苔请安也从容了不少。
苏苔察觉到孙玉蝶的变化,却没有多想,因为皇帝驾崩了。
丧钟在寅时响起,来的毫无预兆,整个皇都勋贵文武百官全都从梦中惊醒。
沈逸和沈从容更是慌张换好朝服赶往皇宫。
苏苔和孙玉蝶也跟着起来,把家中红色的东西收起来,换上丧服前往皇宫。
婆媳二人赶到宫门外,发现不少命妇都在,外面跪了一群人。
两人赶忙找了个位置跪下,等宫里的消息。
殿内。
各家勋贵以及四品以上的朝臣全都眼巴巴看着皇室几位德高望重的王爷。
老王爷手里捧着一个锦盒,面容哀伤走上台阶。
“此乃皇上临终前留下的遗诏,当时我等皆在场,锦盒乃是皇上亲自所封外面三层纸皆由皇上亲手包裹,上盖玉玺,以及三十六个印章,请诸位过目。”
东西在众人手里一一传阅,无人有异。
三皇子四皇子死死盯着那个锦盒,心跳加速,九皇子不受宠,再加上生母位份不高,不敢奢望,六皇子自知没有资格,最是淡定。
老王爷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面无表情地开始拆封。
随后最后一层纸撤去,周公公取来钥匙,老王爷将锦盒打开,取出里面的圣旨。
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皇天之眷命,君临天下三十九载,兢兢小心,惧无以安黎庶、守祖宗之业。今疾已弥留,自知大限将至,然心忧社稷,故于榻前亲书此诏,以定身后之事,望诸臣共遵之。
朕诸孙之中,慕容佑仁孝宽厚,德才兼备,深明大义,知民间疾苦,心怀天下苍生。其于朝堂之上,辅弼朕躬,屡进良策,于家国之事多有建树;于军旅之中,亦能运筹帷幄,彰显英武之气。朕观其言行举止,皆具帝王之范,实乃储君之最佳人选。
兹特立皇孙慕容佑为皇太子,即皇帝位。待朕崩逝之后,着礼部、宗人府等衙门,依祖宗旧制,筹备登基大典,以使新皇早日承继大统,稳定朝纲。
朕亦望新皇登基之后,能以民为本,轻徭薄赋,兴农桑,重教化,使百姓安居乐业,国家繁荣昌盛。对内整饬吏治,严惩贪腐,任贤用能,广开言路;对外怀柔远邦,保境安民,扬我琅琊国威。
至于诸王公大臣,皆为国家栋梁,朕素倚重。新皇年幼,望尔等同心同德,尽心辅佐,不得结党营私,不得心怀异志。如有敢违抗朕意、扰乱朝纲者,国法处置,绝不姑息。
朕一生操劳国事,自问无愧于祖宗,无愧于天下。今将江山社稷托付于慕容佑,亦无憾矣。愿后世子孙,永享太平,绵延国祚。
钦此!”
宣读圣旨的老王爷也是一脸意外,其他人更是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几息过后,老王爷恭敬地举着遗诏来到慕容佑面前,“皇孙慕容佑接旨!”
慕容佑在众目睽睽下,淡定地上前,“慕容佑领旨,谢主隆恩。”
新皇人选的消息如风一样传出皇宫。
跪在宫门外等候消息的命妇皆惊愕不已,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视线都落在苏苔身上。
原因无他,新皇生母是沈侧妃,沈侧妃是永安侯义女,苏苔是永安侯儿媳妇,也算是新皇的外祖家,沈家这次是真的崛起了。
苏苔没什么反应,倒是荣国公府的人激动得不行,沈家崛起,他们荣国公府作为沈家的姻亲,即便得不到好处也能多一份庇佑,这就够了。
皇帝丧事过后。
新皇登基。
正当大家以为沈家会扶摇直上的时候,已是一品大臣的沈逸却急流勇退,毅然决然辞官归乡。
慕容佑不同意。
沈逸却是打定主意,一连递了六次折子,新皇才不得不放人。
勋贵朝臣皆不解。
此时的沈逸已经带着苏苔潇洒地奔赴钊化县。
苏苔呼吸着皇都之外的空气,自觉得连毛孔都是自由的,“太好了,终于可以离开这个牢笼了!”
沈逸欢喜点头,“为了孩子们,这些年委屈你了!”
苏苔嗔怪地睨了他一眼,“要说委屈也是你委屈,我可一点都不委屈!”
他们俩四个孩子,大女儿是淮安长公主儿媳妇,慕容珏当年平反有功,被先皇封为郡王,沈月璋也成了郡王妃,一世荣华富贵。
大儿子原本就是先皇培养的能臣,官居四品,新皇登基后必定会提拔他,沈逸要是不退下,沈从容的仕途会一直被压着,难以实现抱负,如今沈逸主动辞官,新皇也能放心重用沈从容。
小儿子沈从裕从无,这些年一直在边境,立了一些军功,如今是四品武官,娶的也是武官家的女儿,有岳家扶持。
小女儿是先皇钦封的安月县君,本身就有身份地位,嫁的是世家何家嫡长子,将来便是世家宗妇,她有兄姐照看,不需要他们夫妻二人操心。
没了儿女之事的烦心,夫妻俩在马车里痛快举杯对饮。
“媳妇,要不咱们一路游玩,我带你看看这琅琊国的大好河山,如何?”
“甚好!”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奔赴属于他们的自由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