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将军府的议事厅内,空荡而寂静,唯有穆大爷穆御戎独自坐在轮椅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
他的双手无力地搭在轮椅扶手上,指尖微微颤抖,他的脸庞消瘦而苍白,眼窝深陷,眼神中透着一丝疲惫与迷茫,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
“大爷,回去休息吧。”一个丫鬟轻声说道,声音柔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她走到穆御戎身后,轻轻推起轮椅,动作娴熟而轻柔。
穆御戎恍惚间抬起头,目光落在丫鬟的脸上。她的容貌普通,眉眼间没有一丝出彩之处,但她的身姿却挺拔而优雅,仿佛经历过无数风雨的洗礼。他皱了皱眉,总觉得这感觉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你是新来的?看着面生。”穆御戎低声问道,声音沙哑而疲惫。
丫鬟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大爷,你可终于看我了。”
穆御戎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忽然间,他的瞳孔微微一缩,仿佛发现了什么。
她的容貌虽然普通,但那双眼睛却深邃而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他猛然意识到,这张脸是经过易容的,而她的身姿和气质,却让他想起了一个熟悉的人。
“你是鬼媚?”穆御戎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确定。
“是的,大爷。”鬼媚轻声回答,声音如同夜风般轻柔,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冷意。
穆御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不安:“你怎么来将军府了?”
鬼媚推着轮椅,缓缓走向庭院,声音依旧柔和:“大爷你最近都不过问阁中之事,少主离京的时候,安排寻凤阁京中暗卫都听神医调遣。”
穆御戎的脸色微微一沉,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神医遣你回将军府做什么?你们现在都奉那小丫头为主了?我们将军府自己的暗桩都开始监视自己人了。”
鬼媚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继续推着轮椅前行,声音依旧平静:“大爷,神医心思缜密,连阁主和夫子都对她赞不绝口,神医的部署总是万无一失的……。”
穆御戎沉默不语,双手紧紧握住轮椅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的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却又无处发泄。
他怎能不知,他们都不相信,潜伏在镇北将军府的真正的西凉细作不是三弟妹。那件事虽然尘埃落定,但仍然疑点重重,他心底的怀疑,如同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心头。
“不可能,怎么会呢?不会的,我不相信。”
这些日子,穆御戎的心中反复回荡着这句话,仿佛在说服自己,却又仿佛在逃避什么。他的心如同烈火焚烧,比他当年中了敌人的埋伏中箭时的伤更痛。
鬼媚推着轮椅,缓缓走过庭院。秋风萧瑟,落叶纷飞,仿佛在为这悲伤的氛围增添几分凄凉。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深意:“大爷,你是担心夫人的病情吗?神医给夫人新开的方子十分有效,最近夫人睡得很好,发病的次数也少了。”
穆御戎听出了鬼媚话中的弦外之音,心中不由得一紧。鬼媚是“漠北七鬼”之一,是寻凤阁最厉害的高手,如今被安排在清雅身边伺候,可见他们跟他一样,也有所怀疑,甚至可能有了确凿的证据。
“他们是故意隐而不发,打算顺藤摸瓜?”穆御戎暗自伤神,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
鬼媚推着轮椅,缓缓走过花园。花园中的花草已经开始凋零,枯黄的叶子在风中摇曳,仿佛在诉说着生命的脆弱与无常。穆御戎的目光落在那些凋零的花草上,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悲凉。
“鬼媚,你的家在哪里?”穆御戎忽然问道,声音低沉而沙哑。
鬼媚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继续前行,声音依旧平静:“大爷你忘了,我的家在楚国旧都啊。”
穆御戎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低声说道:“那你也经历过那场浩劫?”
鬼媚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虽然我还小,但是我记得满目焦土,漫天红色的血,到处都是凄厉的哭喊声,家门口的小河都变成了红色,堆满了尸体,全城的百姓,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逃不过一死,那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穆御戎的双手紧紧握住轮椅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愧疚,低声说道:“原来,你也是那炼狱里活下来的人。”
鬼媚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是啊,我的亲人都死了,镇北军救了我。”
穆御戎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低声说道:“我记得你往日桀骜,我行我素,常常不听调派,如今还能委屈自己,来给我当丫鬟。”
鬼媚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继续前行,声音依旧平静:“给大爷做丫鬟是鬼媚的荣幸,况且,如今这吃人的世道,高位者尸位素餐,不顾百姓死活,少主和神医是真正为百姓谋福祉的好人,鬼媚是从炼狱里爬出来的鬼,也不愿看见那样的地狱再来一次。”
穆御戎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低声说道:“是啊,那样的地狱,谁都不愿再经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