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夜到了,贝贝早上出去跑步的时候,地上已经有很多昨天晚上的炮竹碎片了。她还想着,今天可以用自己的钱为自己买点焰火放一下,就当是迈入人生新篇章的仪式。
可回到家的时候,却发现家里的情绪不对。老爸又板着个冷脸了。
贝贝纳闷地挠挠头,悄悄揍到妈妈这,“妈,这又是怎么了?\"
妈妈轻声说,“还不是他家老大,说不来吃团圆饭。然后么,你那个小姑知道后,就直接说要出去旅游,也不吃饭了。你爸前两天好不容易订的年初五的饭店,现在搞得都不来吃了。他们家真的是搞得厉害的。”
贝贝抬了抬眉,无奈地说,“那我们今年过年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了。只能自家三个人吃吃饭算了。”
“也只能这样了。反正过年正好放松点,春节这里网店也发不了货,没几个人来买文具了。我也好休息一下。”
贝贝突然灵光一现,“妈,要不我们也出去旅游吧,现在都大年夜了,要回去的外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现在出去玩,车上人也不多的。”
“好的呀,乖女儿,你说我们到哪里去玩?”
“要不还是去苏州吧,比较近,吃得也好。我们最近家里有钱了,应该好好开心一下,住个三星级的酒店,好好享受一下。你去问问下爸爸觉得怎么样。”
妈妈去了说了两句,就发现老爸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他噌地站起来,“去什么苏州!贝贝,爸爸带你去无锡乡下,你堂叔家!”
“堂叔?我什么时候有堂叔的,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妈妈眉头都皱起来了,“哎呀,什么堂叔,那是你太爷爷的弟弟家的。不知道隔了多少关系了。”
“你知道什么,都是一个姓的,都是我堂哥,就是你堂叔。”
“呃。”贝贝无语。
贝贝爸开始兴奋了。“我爷爷,就是你太爷爷,也算是当地的大地主了,那个村里头,都是他的地。后来解放了么,都算国家的了。不过我小的时候,那些村里的人我都熟的,大家都知道我的。”
贝贝心想,“好吧,老爸是从小社牛呀。”
老爸继续口沫横飞,“他们现在都搞小农场啦,五年前的时候我碰到过他们,他们都叫我去玩的。正好,今年有空,我带你去!这样,今天过年,我们明天就去!方便的,坐个长途汽车再转公交就到了。那个玉华,你快点,现在饭简单弄弄就好了。”
大年初一一早,一家人就大包小包地出发了。魔都到无锡的还是很方便的。长途客车就行了。但事情的发展开始超出了贝贝的预料。
老爸下了车,开始从包里摸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地图,开始查看了起来。
贝贝一阵头皮发麻,“爸,你不知道应该坐什么车的吗?”
“我当然知道,就是确认一下!”
五分钟过去了,老爸抬起头,开始到处找人,然后抓住了一个工作人员,用他不太标准的无锡话开始问他们。好不容易,他终于说了句,“哦,我知道了!”
然后就拉着贝贝和妈妈一通走,二十分钟过去了,贝贝发现老爸还在找方向。
“爸,你给他们打个电话呀,问一下到底怎么走,不行的话,打的也可以的。”贝贝快崩溃了。
“打什么电话,都是长途费用,很贵的。车站应该就在前面了。”
“爸爸,用我的电话打,算我的钱,好不好?”
“你的钱不是钱呀,不要浪费!”老爸眼珠子一瞪,\"你们这些小鬼,就知道享受,多走点路就冤枉鬼叫!马上就到了,就在前面!”
于是,旅游就变成了长途拉练。终于,在下午三点半的时候,换了三辆公交,到达了终点。贝贝已经累得连白眼都翻不动了。
这是一个小村庄。家家户户都是乡村独栋小房,还带着门口的地和院子。走到哪里都能听到院子里的狗叫声。
只只都是黄色的土狗,瞪着个黑眼睛,很凶地对着贝贝三人狂吠。
看到远远的一个人,老爸就开始大呼小叫“哎!阿二头!阿二头!你还记得我吗?\"
一个羽绒服里面穿着整套西装的中年秃顶男人,正在门口抽烟。“哟!你是治康?你怎么来啦?”
贝贝脑袋上马上冒出了问号,拉过老爸的胳膊,“爸,你昨天没有和人家联系过呀?”
“联系什么,都是自己人,你说了还要麻烦人家特地花钱准备东西招待你!”爸爸头也不回地一顿训。
“哎,我真的是没话说!”贝贝在一边咬牙切齿,回过头看着妈妈,“妈,你不说说他吗?”
妈妈摇摇头,“我的话没用,他不听的。”
走近了以后,老爸才过来介绍,“来来,贝贝,叫人,这是你的二堂叔。”
互相打过招呼以后,爸爸口中的阿二头叔叔说,“哎呀!你说说你,治康,你怎么来都不提前说一下,我们都没有准备!来来,阿嫂,贝贝,快点进来,到家里来。”
一到家里,贝贝这下更局促了。人家一楼房间里都坐满了人。贝贝一概不认识。
可老爸就是如鱼得水了。直接把老婆和女儿忘在一边,开心地一个个聊过来。
冬天的乡下,又是快到晚上了,天气开始越来越冷了。等老爸打完招呼,十多分钟就过去了。
之后又是贝贝和妈妈的一轮介绍。
贝贝现在是又冷又饿又累,情绪相当差。那是非常的懊恼自己昨天的多此一举。早知道在家舒舒服服的不好吗。
乡下饭吃得早,四点半大家就坐上桌了。
贝贝被安排在孩子一桌。她是最大的,不过还好,座位上有两个比她稍微年轻点的男孩子,看起来十五六的样子。有一个大的,个头不高,大概一米七多点,长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头也圆滚滚的,看起来也是个社牛。
刚才被领着和三十几个亲戚打招呼时,贝贝根本记不得谁是谁,倒是那个小男孩记住她的名字了。
“贝贝姐姐,你真的已经考进大学了?”
贝贝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嗯,不过,刚才人多,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晓峰,我过两年也要高考了,不过,我成绩不太好。”他腼腆地说。
“没事,这个世界,可以有很多方法成功的。尽量好好读书,万一考不好,也可以做其他生意的。”
“是吗?”晓峰的眼睛特别亮,应该是没有近视吧。“那贝贝姐姐,你说我能做什么生意?”
贝贝想了想,“我爸说你们这里不是搞农场吗?你爸现在就是做这个生意的吧。”
“那个不挣钱。”晓峰鄙夷地说了句。“菜卖不了多少的。我妈让我去镇上的厂里干活,那个比家里挣钱多。”
贝贝奇怪地问,“厂里的工资应该不多。我看你家的房子挺宽敞的,有三层了,院子也大。那么大的房子要很多钱的。怎么可能农场不挣钱呢。你爸妈没告诉你罢了。”
“是吗?”晓峰想了想,“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房子是村里大家一起翻修的。我家这个是爷爷留下的老房子。应该不值什么钱的。我的同学们都想高中毕业了,考不进大学就去厂子里找活干的。”
贝贝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确实,这里的交通目前看起来是不太方便。不过自己也不清楚现在地理位置在哪里,她非常怀疑老爸就是带错了路,绕了圈子了。
如果按照后世直播满天飞的年代。自己有一片农场,弄点有机菜,只要早点开始涉足直播领域,那是一定比到厂里拧螺丝挣钱的。
聊着聊着,饭菜上来了。那可都是硬菜呀。大鱼大肉大鸡大鸭的。刚开始,那猪肉绝对让贝贝惊艳。她还以为是鸡肉,结果晓峰居然说是猪肉。太鲜了。后来吃了鸡,这可不单单是鲜,还特别的香。不过呢,等一圈荤腥吃下来,贝贝已经开始腻得不行了。
终于,开始上素菜了。桌子上的饭菜都放得堆成了小山。
贝贝这桌又是小孩子一桌,除了两个大男孩有战斗力。几个小朋友没吃几口就开始满地打转了。
当青菜,就是正宗的太湖菜上来时,只能堆在小山的最顶上。
农村的孩子都不下筷子。各自打闹着。
等贝贝一筷子下去。这个菜又软又糯,还鲜甜可口,这绝对没有放味精,是菜本身的味道。家里虽然自己也种菜,可是种在花盆里的和种在地里的吃口确实是不一样的。
贝贝直夸好吃,晓峰笑着说,“这个不稀奇的,就是我们自己家门口种的,要吃的时候拔下来就直接炒了。”
终于吃得酒足饭饱,她实在是塞不下了。房间里弥漫着香烟的味道。贝贝赶忙冲了出去,到房门口去透透气。
房子前门口是水泥铺成的大院子,房后就是一大片地。外面特别的黑,只有星星点点的邻居家的灯光。
贝贝出了后院门,刚一呼吸,就呆住了。漫天的星星!真的是漫天的!
贝贝从来都没有见到过那么多的星星。她张着嘴,从左到右地转着看。
“天哪!”贝贝叫出了声,“这个是银河吗?难道这个就是银河?”贝贝看着天上那一条模模糊糊的星星组成的长亮带。
原来真正的夜空是这样的。贝贝上一世,从来没有见过。
工作前,家里条件不好,记得就算是爸爸兄妹几个因为关系不好,过年没有一起吃团圆饭,也从来没想过要到外面来过年。工作后,出差去的都是大城市,而且出差就是干活的,除了周末有机会去逛吃一下,哪有很多时间去观赏景色呀。
看到那些星星的时候,她突然有点怕。什么叫看到大自然才知道自己的渺小。其实就是看到那么多比自己大的东西,觉得自己太弱了。存不存在的都不影响这个世界分毫。自己仿佛随时都可能消失。
被夜里寒风一吹,贝贝就更清醒了。前一段感情留下的一点忧伤仿佛也被吹走了。
是呀,自己能有机会再次看看世界,那是多珍贵的礼物呀。好好体会这个世界的美好吧。所谓失去,只是因为你拥有过。既然都拥有了,更应该快乐,而不是悲伤了。
大概到了八点半,这些农村的叔伯姑婶各自回家了。
贝贝和妈妈被安排在了一间客房,老爸被安排在了另一间。不过不用说,他一定没睡。不聊个两小时他是不会爽的。
可是看到床,贝贝又犯愁了。堂婶婶很抱歉地说,“哎呀,你们来得急,家里也没有准备什么。这是我家最厚的被子了,给你们两人盖着。就是没晒过。有点硬。实在不好意思了。”
等妈妈客客气气地把婶婶送出门。贝贝的嘴都快嘟到天上去了。
其实这个被子很好,干干净净的。可是因为南方总是潮湿点的。没有晒过的被子就像一块厚木板,直挺挺的,还隐隐感觉冰冰的。盖上根本不贴身子,风直往缝隙里钻。
农村的房子看起来漂亮,可是毕竟在空旷的地方,风特别大。房间里总是有些漏风。这个客房也没空调。不过,估计开了空调也不热。毕竟现在有辅热功能的空调并不多。
这一晚上把贝贝折腾得直哆嗦。暗地里骂了老爸很多回了。要是他能早点通知人家,让人家好好晒晒被子,就不至于自己受这个罪。
熬过了一夜,贝贝说什么也要回家了,她在这里都快冻僵了。
午饭吃好以后,贝贝留下了晓峰的电话和qq号,告诉他好好学习,也要好好保护好家里的农场,这些都是宝贵的资源。晓峰半懂不懂地点点头。
老爸则是和各家各户的兄弟姐妹一通寒暄。送了好多红包,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这次回家的路,总算走对了,才用了40分钟,就到无锡汽车站了。老爸被老妈骂得狗血淋头,可他还嘴硬,硬说方向不一样,路线不一样。
到了晚上,回到了贝贝温暖的家。
贝贝发誓,以后再和老爸出门旅游,一定是自己当导游,绝对不能听他的了。这次老爸大方地发了很多红包。贝贝对这个没有意见。可是,不能让自己受罪呀。要不是吃了一顿香香的农家饭,这次出行就真的成了吃苦冬令营了。
等晚上盖着小被子,捂着热水袋在电脑前上网的时候,贝贝的手机又响了。
贝贝期待着拿起来一看,她希望是老外来找她学中文,结果还是失望了。是daniel的电话。
“hello, 贝贝,听说你直升了?”电话那头传来了轻松愉悦的声音。
“嗯,你的消息很灵通的吗。”贝贝笑着回答。
“那是,你别忘了,这件事我可是帮你忙的。我本来还在等你的感谢饭呢。”daniel笑着说。
贝贝笑着想,这个家伙还真的是不把自己当外人。“我的录取通知书还没到手呢。”
“这个放心,我都帮你问了。肯定没问题的。你明天有空的话,就请我吃顿饭吧。正好我今年圣诞回过家了,还给你带了点我们美国的小礼物呢。怎么样,我人不错吧。”
“哟,那必须请客了。”两人约好了见面的地方。贝贝在心里盘算着,“正好,看看daniel的狐朋狗友们有没有可能成为自己的下一个客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