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云绫与顾亦卿回到战场,顾廷、公孙瑜等人已经在收拢俘虏了。
见到云绫,公孙瑜赶忙上前禀报道:“大都督,方才初步审问了一些俘虏,姚天君似乎并未随他们一道出城!”
闻言,云绫不由凤眸微眯,暗道姚天君狡诈,竟拿三万大军做饵。
然而即便知道中计她也无可奈何,这大雪未停,很多痕迹都被遮掩,也不知影卫能不能追踪得到。
“将俘虏交给西域联军,你与顾廷即刻整军,咱们去蒲津关!”
“喏!”
不多时,两军就此分道扬镳,向着各自的目的地而去。
时间回到昨夜。
就在张迎秋渡过渭水之际,长安城也发生了变故。
却说彦知节领兵出城袭扰,掩护大军出走,未曾想却被早有准备的褚怀亮率领凉州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番苦战,彦知节仅仅领着百余骑逃回了长安城下。
岂料,此时的长安城已然易主,迎接他的是城头倾泻而下的箭雨。
雪夜本就视线受阻,彦知节又全无防备,一通箭雨下来登时被射成了刺猬。
他瞪着一双豹眼死死地盯着城头出现的身影,口中鲜血直涌,随即缓缓跌落马下。
打响河北叛乱首战,被姚天君倚为方面之将的彦知节,就这样死在了这个雪夜里。
城头,公孙安世冷冷地看着城下那百余具尸体,淡淡道:“留下彦知节,其余的清理了。”
闻言,一旁的小校忙躬身领命,随即目送着公孙安世离去。
为何长安轻易易手?
这还要从云绫收到薛十娘传出的消息说起。
当日云绫召诸葛琮、杜进用商议,二人皆认为这是个收复长安的好机会。
云绫之所以屯兵城下迟迟不发动攻城,所虑者便是城中的百姓。
她不确定,一旦将姚天君逼急了,后者还能不能保持克制,继续约束部下不去侵害百姓。
故而她才会围三阙一,留下北门不设兵马,也没有分兵拔除蒲津渡的郭开盛所部。
她相信,在潼关失守后,姚天君迟早是要撤出长安的。
长安北面便是渭水,而渭水南岸皆在她的掌控之下,姚天君只能走渭水北岸,那么其行军路线就很好判断了。
对于云绫的心思,诸葛琮和杜进用很清楚,可以说这里面也有他二人的一份功劳。
只是让三人没想到的是,姚天君仅仅败了一阵便连一次城都不守了,直接就要开溜。
这比三人预想的要早了许多,以致于他们对于追击的准备尚不充足,堵截的兵马也因天气原因还没有抵达预定位置。
不过既然姚天君要走,即便准备不足他们也是不能轻易放过的。
好在他们最大的优势便是骑兵够多,而关中多平原,正利于骑兵作战。
于是,云绫便决定率本部骑兵追击,再从西域联军抽调万余精骑埋伏于渭水北岸待命。
而诸葛琮认为姚天君如此仓促撤军,准备定然不足,很可能会在长安留下部分兵马以为疑兵。
杜进用又补充道,撤军当日城中很可能会有兵马出城袭扰,以掩护其军出走。
于是,三人一番合计,决定骑兵追击的同时,步军也可趁城中无大将坐镇之际偷城。
所谓的偷城,便是联络城中的薛十娘等人,令公卿大臣发动家丁私奴以为内应,寻机打开城门迎王师入城。
为了吸引守军的注意力,城外亦当起大军佯攻。
最后,诸葛琮建议由郭继克、赵用节、赵泰所部攻打东门,燕十六、庞万春、钱聚所部会合西域联军攻打西门,南门则交给玉麟卫。
而杜进用则建议请公孙安世通过密道入城,统一指挥城内的策应行动。
不过,令三人没想到的是,姚天君竟然让城中权贵交出家丁私奴协助守城。
这下可好,也不用薛十娘他们如何游说,那些心向大周的权贵们纷纷通过薛十娘向云绫表达了配合之意。
于是,外有大军佯攻,内有权贵配合,又正是天降大雪的夜晚,可谓万事俱备。
城中守军陡然被友军袭击,又找不到可以主持大局之人,城门一失便纷纷跪地乞降,长安城就这么一举收复了。
说回现在。
云绫率军一路冒雪向东,直趋蒲津关,半道上便遭遇了郭开盛率领万余兵马。
她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只长枪一指,当先开道,近万骑兵顿时如出笼猛虎,直扑敌军。
郭开盛本是为了接应张迎秋,未期竟会遭遇这许多骑兵。
匆忙结阵如何能挡得住玄甲重骑踏阵,仅仅一个照面阵势便已大乱,随之而来的则是顾廷、公孙瑜两营精骑的屠杀。
在一片惨叫声中,郭开盛领着亲兵掉头就跑,丝毫没有抵抗的信心。
不消一时三刻,这万余兵马便被杀散,云绫随即率军展开了对郭开盛的追击。
说是追击,实则却是追而不击。
云绫爱惜马力,特意放慢速度只远远地缀在郭开盛身后,如同驱羊入圈一般,一路来到了蒲津关外。
郭开盛逃至城下,仰头喊道:“事急矣!速速开关放本将进去!”
话音未落,城头忽地竖起无数旗帜,迎风招展,旋即便是一通箭雨飞射而出。
郭开盛脸色大变,惊呼一声摔下马去,倒是教他阴差阳错捡回了一条性命。
然而他的那些个亲兵可就没有这等好运了,一个个身中数箭,惨叫着跌落马下,挣扎两下便没了声息。
这时,城头一员银甲小将探出头来,朗声道:“郭逆,此处已被小爷收下,识相的快快投降,也省得小爷亲自动手!”
郭开盛早被摔得七荤八素,哪里理会得了城头的喊话。
后头紧追而来的云绫听了却是笑道:“呦,李师兄何时晋升成爷了,我怎的不知哩?”
闻言,李思道“哎呀”一声,面上一红,旋即喝令左右道:“快快开门迎大都督入城!”
说话间,眼疾手快的公孙瑜已越众而出,骑在马上一个侧身便将刚刚起身的郭开盛擒到鞍前,手刀一劈便教其安分下来。
云绫见了轻笑出声,旋即催马领军入城歇息不提。
李思道袭取蒲津关自也是云绫的安排。
定计之时她便觉着姚天君或许会令郭开盛出兵接应,让李思道相机行事。
入得城中,李思道将云绫迎入府衙正堂安坐,旋即命人端上热汤驱寒。
云绫虽早已寒暑不侵,但冒雪疾行一天一夜,此时来上一口热场也是极为享受的。
她凤眼微合,口中喟叹一声,这才睁眼看向李思道,问道:“可曾发觉姚天君行踪?”
“不曾。”李思道摇头,皱眉道:“是姚天君摆脱了骑兵追击?”
“非也!他根本不在撤出的兵马当中!”
“莫不是还留在长安?”
闻言,云绫蹙了蹙眉,随即摇头道:“不太可能。龙首堰一战,他当知长安城他守不住,岂会让大军撤退而他自己却留在城中。”
话音落下,二人一时陷入沉默,都在细细思量姚天君会在哪儿。
片刻后,二人又是齐齐一叹,相视一眼,眼中尽是无奈之色。
只因似他们这些修为在身之人,有大军在反而好找,脱离了大军则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游,天下哪里都去的。
如今又是大雪漫天,很多痕迹都会被遮掩掉,便是影卫找起来只怕也要费一番手脚。
云绫深吸了一口气,叹道:“罢了,与其漫无目的地去找,还不如专注于当下。”
说着,她一口将碗中热汤喝尽,开口道:“疾驰一夜也是乏了,且安排个地儿让兄弟们好好歇息,我自去后院寻个地方调息去。”
闻言,李思道赶忙应了一声,随即目送云绫独自离开这才下去安排顾廷等人歇下。
翌日,长安的捷报送到,云绫嘱咐李思道留心河东,这才领军返回长安。
随着长安城光复,可以预见的是在天佑帝回来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很忙了。
张榜安民、恢复秩序、抚恤士卒、安抚公卿等等,想想都让她头疼。
当然,最让她头疼恐怕还是后续的平叛事宜。
是出兵关东,还是北上并州?得好好与诸葛琮等人议一议了。
就这样,云绫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忽而耳根一动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声音。
她寻声望去,正见燕十七脚步略显踉跄地从远处跑来,看样子似乎受了伤。
“停!”
云绫止住大军脚步,旋即脚下一点腾身而起,身化流光直往燕十七所在掠去。
百步距离眨眼便到,她一把扶住燕十七,看了看后者身前的血迹,沉声问道:“谁伤的你?”
燕十七靠在云绫怀里,轻声回道:“我一路追踪张迎秋到了华阴,未曾想在那儿遇上了姚天君和解无忧,这伤便是解无忧打的。”
说罢,燕十七便昏厥了过去。
见状,云绫赶忙将人抱起,纵身回到大军之中,使人唤来顾廷和公孙瑜。
二人一到,她立马吩咐道:“姚天君在华阴现身,我们现在何处?”
闻言,公孙瑜当即抱拳回道:“前方不远乃是怀德,向南渡过渭水不到十里便是华阴!”
“你二人继续领军回返长安,照顾好十七!”
话音未落,云绫便已纵身向南而去,顾廷和公孙瑜皆是阻止不及,只得依令行事。
不是云绫不愿带大军前去,而是大军渡河要费不少时间,燕十七暴露后姚天君必定立时远遁,去晚了只怕对方早跑没影了。
于是,她一路不顾真气消耗,将流云身法施展到极致,远远看去就如一道流光,急投华阴而去。
待她到时,姚天君等人早已离去。
不过,她还是从路人口中探得疑似姚天君之人往潼关方向去了。
云绫未及多想,这便又往潼关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