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御史见到眼前场景,立马上前将徐望月扶了起来,回过头看向许氏,眼神怨毒至极。
许氏怔愣在原地,气得浑身颤抖,紧紧扶住七巧嬷嬷的手用着力气。
她忍不住冷笑,这些年只有她这位当家主母磋磨别人的份,什么时候竟让这么一个小丫头蹬鼻子上脸?
许氏走上前,冷冷地看着徐望月。
正要开口,就见徐御史将她扶起,眼神中满满都是紧张:“月儿,你有没有事?”
徐望月缓缓起身,眸底皆是酸楚,一字一顿地说道:“父亲想让我嫁去侯府,女儿并非不愿意。”
她突然说出这一句,徐御史瞪大了眸子,不敢置信地看向许氏。
她果真是疯了!口不择言到这一步,将此事也说了出来?
听闻这话,许氏亦是真慌了。
她慌忙地摇头,就算她再动怒,也绝不会拿此事开玩笑。
徐望月没有给许氏说话的机会,一双水灵灵的眸子闪烁着眼泪,楚楚可怜地看向徐御史。
“父亲,其实女儿嫁进侯府,能与长姐相伴,亦能为父亲争光,此事是好事。月儿是怕父亲觉得我不配……”
徐望月声音发抖,隐隐带着哭腔。
她一边说话,一边偷偷抬眸看向许氏。
听着她这般说话,许氏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丫头是在给自己下套!
她忍不住想要开口,被身旁七巧嬷嬷拉住,示意她稍安勿躁。
徐御史见徐望月这模样,早就按捺不住上前扶住她的双肩:“月儿,不要再说这种傻话,父亲怎么会觉得你不配呢?”
“只是此事尚未和侯府谈妥,这才没有先告诉你,你切莫胡思乱想。”
徐御史一边说话,一边冷冷地看向许氏,已然是将这一切罪责都怪在她身上。
徐望月做出释然神情,嫣然一笑道:“父亲若是允了这门婚事,女儿有一个不情之请,我想从长姐的院子出嫁······”
她此话刚出,徐御史还未开口,许氏已是冷冷扫向她,厉声说道:“你做梦!”
她徐望月是个什么货色,也配从她瑶儿的院子中出嫁,开什么玩笑!
徐望月没有再开口,只是委屈巴巴地看向徐御史。
徐御史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
徐望月的那个院子又破又小,从这院子里出嫁,岂不是让侯府的人看不起。
整个御史府最好的院子是给了许氏母女,住进许氏院子,自然不合情理。
住进徐瑶夜院中,是最合情合理的。
徐望月若是被侯府瞧不起,那岂不是折损了自己的面子?
这可不成。
徐御史点头:“月儿说得有道理,父亲允了。”
“你允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允下这事?”许氏疾言厉色!
她方才劝自己冷静,要隐忍,要挽回丈夫的心。
如今这些念头全然从脑海中消失,此刻许氏只剩下一个念头,她绝不会让徐望月这个贱蹄子和她那个阴魂不散的小娘,有一点点称心如意!
许氏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徐御史。
他徐家一个商贾之家是如何一步一步爬上御史之位,他自然知道借了她许氏的光。
这些年来,他的岳丈,许氏兄长,从来也未曾看得起自己过。
他们许氏一门都觉得自己能有今时今日,靠的是她许家扶持。可他们怎么不曾想,他若是没有能耐,何德何能安居御史之位?
自徐御史爬上这个位置,也没有少帮他们许家做事。
难不成,他要一辈子都低他们一等吗!
许氏说完这一句,对上徐御史冷若冰霜,仿佛带着刀子的眸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她动了动唇,终究是一言未发。她如今被架上高台,轻易是下不来的。
许氏瞥了一眼徐望月,冷冷转过头去:“你能嫁去侯府,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旁的事情,莫要胡思乱想。”
徐望月听她这么说,低垂了眼眸,十分委屈地点了点头。
她向来低眉顺眼,如此这般,许氏这口气稍稍缓了缓。
“月儿,你是我的女儿,我说让你从哪里出嫁,你就从哪里出嫁!”
徐御史向前迈了一步,眉眼中皆是寒意,周深的温度低了几分。
他向来对许氏温柔体贴,几乎不曾红过脸,更别提如此凶狠得说话。
他毫不掩饰,直接看向许氏,一字一顿地说道:“旁人的话,你不必理会。”
许氏再傻也听得明白,他说的这个旁人正是自己。
好啊!她为了这个家付出了一切,到了今日,她是那个旁人!她竟是那个旁人!
许氏大笑起来,眼泪从眼底浸出。
这二十多年的恩爱夫妻,如今看来就好像是一场笑话。
她从前怎么未曾看出他的嘴脸?
徐御史自然是不会在乎徐望月这个女儿。
女儿,夫人,美妾,对他而言,只分为有用和无用。
眼下赵氏最为看重徐望月,那她就最有用。
许氏一门嚣张得久了,也该让他们知道知道,如今这御史府是姓徐的。
徐望月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和跟过来的红玉使了个眼色。
徐御史和许氏如今僵持着不说话,自己也是时候,让他们这把火烧到最旺。
“父亲你切莫因为我,和母亲动气。”徐望月一边说话,一边柔弱地往地上倒。
红玉立刻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徐望月扶住,声泪俱下:“二姑娘!二姑娘你别吓我!你千万别像姨娘一般离开我!”
听到红玉提到小娘,徐望月身子一抖,眼泪唰唰地落了下来。
她抬眸,无辜可怜地看向徐御史:“父亲,母亲说得有理,那院子原本就是长姐的,并非是我的。”
“不如父亲把我送回松竹县,送到二伯父府中。当年小娘等着父亲去接她,便是从二伯父府里出嫁。”
“如今我随她一般,倒也算是一段佳话。”
随着徐望月话音落下,许氏握在手中的佛珠断开,一颗一颗掉落在地上。
一时间,整个祠堂安静下来,无人敢出声。只有佛珠滚落在地上的声响,显得异常突兀。
许氏眼眶发红,眼底仿佛泣血,蛰伏在她眼里的毒蛇吐着芯子,深深看了一眼徐望月,又转头看向不声不响的徐御史。
她此刻已然清醒过来,徐望月是故意的,刻意在自己面前说出此事。
可她是个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夫君不曾反驳。
许氏借着身后七巧磨磨的劲,才能勉强站着。
她身子不住地颤抖,全身起着鸡皮疙瘩,这些年来的恩爱场景一一从面前闪过,破碎成渣。
假的,全部都是假的。
许氏大笑起来,眼前突然出现了自己跪在父母面前的场景。
“女儿一定要嫁给他,我们是真心相爱的。纵然他今日寂寂无名,可来日定能扶摇直上。”
“一生一世一双人,他绝不会负我。”
……
如今那些誓言还历历在目,许氏却觉得她仿佛成了一场笑话。
当年徐御史对她说,徐望月小娘是二哥送给他的美妾,不好不收。
自己酒醉,不过一夜而已。
许氏信了。
往后自己如何磋磨她,徐御史也毫不在意,许氏便坚信不移。
可她到今日才知道,人是他心心念念求回来的。
往日种种诺言与情爱,全部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