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抬头打量了一眼正德帝的脸色，说实话，这么多年不是没见过他发火、脸色难看的样子，但此时这个眼神当真没见过。
一直以来正德帝对他算得上信赖有加，而他在正德帝面前除了恭谨，有时候也将自己作为一个晚辈，对待上司要有礼有倨、不卑不亢。而正德帝作为大明的天子，顶头上司，更得如此。
职场如战场，职场亦如江湖，在他看来正德帝是帝王，更是一个人，一个职位是国家元首的普通人！虽然他认同这个社会封建等级思想，但是骨子里还是觉得人人平等的！
在高等社会接受了教育，回到低等社会，怎么会没有落差呢？怎么可能完全接受一切呢？社会是进步的，已经形成的思想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他骨子里就存在了这样的思想，不过是因为各种缘由被压下了。
“陛下！“地圆说”确实与天圆地方相违背，但是皇权的建立不是因为几句话。而是军权、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历朝历代无不是如此，远的不说，就说先皇，若是朝廷没有失民心哪里有先皇继位！”
“你大胆！”正德帝喘着粗气呵斥道。
太不像话了，在他面前如此胡言乱语........
林开云心中叹气，他也不想言贤弟是非，但想到蒋老将军的话语，容不得他退缩。他一旦退了便没有了后续，不管是他还是任平正都找不到这样的人才，士兵、水手这些都是要专门培养的，一般人家哪里有。难道他们搭个草台班子吗？
林开元抬头看了一眼正德帝，俯首叩头，火龙的热气从地砖上一步步蔓延至全身，“陛下，臣只是实话实说。‘地圆说’实实在在，即便我们不承认又如何？西洋不仅有如此说法，还有日心说、进化论等各种思想，现在朝廷是禁海，或许许多百姓不可闻，那之后呢？难道我们不出海了？不同西洋人接触？闭关锁国？在沿海在修一个长城抵挡外国进入？还是我们能把知道这些的人都杀了？”
一句句反问砸在了心头，正德帝怒目圆睁，衣袖一挥，案上的奏折散落一地。
“朕贵为天子，便是大明的天，朕说的便是真理！闭关锁国有何不可！”说到这，眼睛瞥到舆图，眯了眯眼,”你贵为朝廷官员，难道不知道地圆之说荒诞不经？若传出去引得百姓人心惶惶，你又该当何罪！”
说完了就是维护皇权！
他没有站在高位，不知道权利的滋味，不知道失去权利后是何等失落。他没经历过确实不知道，现在想想清朝末代皇帝溥仪活得当真艰难，他的一生都未能由他自己主宰。而他如今确实是将难题抛给了陛下。 但是他不做行吗？
不行的！
百年屈辱使是忘不了的痛，新中国可是几千万同胞用性命打下来的。
他不想中华大地在经历这些，即便时代不一样了，但是谁能保证呢？
他这条命是捡的，多活二十多年，够了！
只是林家人还有婉容........
林开云伏地磕头，“陛下息怒。臣以为，不管地圆还是天圆不过就是思想不同，春秋时期诸子百家不也是各种思想吗。不过是几千年儒家思想为正统罢了！唐诗、宋词，各个朝代各有千秋，我们写的文章或朴实或华丽，如今民间不同样有心派大家，这些不都是思想不同吗？朝廷没有限制学子交流，焉知之后没有各种思想提出。既然都是思想，为何将地圆提到如此高度？地圆就地圆，难道大明不是大明了吗？”
正德帝沉默许久，久到林开云以为他自己脚要废了的时候，他缓缓开口，“你小子说得不无道理，但此事关乎祖宗成法与社稷安稳。”
林开云抬起头，目光坚定，“陛下，祖宗成法亦是随时代发展而有所变革。昔日商鞅变法，初时众人皆反对，然秦国却因此强大。还有之后........”
正德帝微微皱眉，陷入沉思。是他太过了吗？祖宗基业谁敢轻易动摇，他身为帝王自然是要维护唐家的统治的。
“陛下，西洋诸国皇室依旧存在！”
细细看了他一眼，半晌，轻叹一声，“爱卿之意朕已知晓。但这地圆之说，朕需再斟酌斟酌，此事不宜仓促定论。”
林开云忙叩首谢恩，“陛下圣明。臣只愿陛下能以长远眼光看待，莫因循守旧，错失良机。”
正德帝盯着舆图看了一会儿，摆了摆手，“你且退下吧，朕累了。”
林开云一愣，起身恭敬地挪出了宫殿。也不是他不想好好走，实在是腿又麻又痛！
今日他算是在陛下这里打开了一丝缝隙，不管怎么样，他的命还在。
今日他回来的消息一传来，明日估计风暴就来了，而陛下........可不会像之前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