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促成了阿零被劫走的三方势力,最初绑架阿零的苏家,中间劫走阿零的昼耀天一行,还有最后带走阿零的百里门,如今,昼耀天一行葬身大海,百里门损失惨重不知所踪,剩下的,也只有苏家了…
其实没有苏家,昼耀天也一定会伺机而动,没有苏家,百里门最终也必定会出手,只是在主子看见那件染血破碎的小白衣的那一刻,夜福便已心知,苏家,必死。
有的时候,早一步死去并不是一件坏事,特别是相比此时此刻,这些聚集在岚山大宅地下室还完全搞不清状况的苏家人而言。
黑色的高台之上,巨大的枯骨王座,夜福在王座之侧站定,低垂着头。
王座之上一人静静而坐,墨色的斗篷掩去了面容。地下室的墙壁上燃着明亮的烛火,将整个地下室照得耀如白昼,可那王座之上却仍是一片暗色,仿似被阴鸷之气笼罩,隔断了所有光明。
那里唯一的一处白,便是那握在手心银线穿起的水晶链子。链子上一方贝状的鳞片,一截玉质的白骨,小小的挂件垂在指间,映上烛火莹润的光泽。
高台之上一片沉寂,高台之下,却是名副其实的炼狱。
穿梭在人群之中的小鬼们,各个青面獠牙目露凶光,*着全身被押着上各种刑具的人们,哭喊着,诅咒着,迷茫而惊恐的神色很快便随着生命的逝去僵在了脸上,亦或掩在了血里。
苏家,王家,还有,钱家…近亲,远房,各种算得上有牵连的人,老人,妇孺,孩子,一个都不拉,大大小小加起来,已是死了上百人…刑场下方的血池已经溢了出来,还是有源源不断的人从入口处被拖进来。这一场杀戮牵扯太广,死得大多是无辜之人,罪孽太深…饶是夜福这样的性子,看着下方那些哭喊着的同阿零年纪相仿的孩子,亦是忍不住扭开头去避开了视线。
只是也许对于主子而言,杀死这些人就跟捏死一群蝼蚁一般,没有什么不同。就像人类可以随意打死一只飞虫踩死一只蚂蚁却从来不觉有何不妥一样,千万年来拥有着绝对实力藐视苍生的他家主子,在他心里所有的人都卑微,所有的人都在苟活,活在自己安静一隅,享受着强者不屑杀伐才施舍来的安宁。
而所有这些人中,只有阿零,与众不同。
也许只是一场巧合,毫无理由可言的存放入心,自此超脱了种族,超脱了身份,成了左右人心的特别存在。这样的阿零,平和年代中带来温暖阳光成为所有人的希望;一旦陷落,却成了鸩杀一切美好的毒,牵引着主子心头的黑暗拉扯着所有人一同坠入地狱深渊!
而这样的阿零,却是有人,动了这样的阿零!
那铁皮屋内一袭破碎的小衣终成了主子心头压不住的魔障,想到那一夜阿零可能受到的伤害,便是连他都觉得血气上涌愤怒难当,更何况是主子,更何况,是将阿零揣在心口别人便是瞧上一眼都会生出杀心的主子?!
形势已然失控,主子也早已到了暴走的边缘,在黄蜂带着阿零的消息回来之前,那勉强压制住的暴怒非一场血流成河所不能解!杀光了所有有牵连的人,再杀光所有想的到人,直到找到的那一刻为止,直到回来的那一刻为止,只是,倘若阿零便是再也回不来了呢?…下一刻,心头一跳竟是一瞬惊湿了整片背脊,夜福更深的俯下了身去,深深把这个念头压入了心底!
那仿照十八层地狱搭建而成的刑狱场里,各个小鬼各司其职。一头,被一个小鬼死死押跪在地的女人哭得惨绝人寰:“求求你,求求放过我,不要啊,不要!”下一刻她却已是再也叫不出来,一根顶端生着倒钩的钳子一瞬插入她的喉咙夹住舌根,狠狠一拉便将那血肉模糊的整根舌头扯了下来!拔舌的小鬼伸脚将地上的舌头踢到身后的舌头堆中,另一个小鬼押着满口鲜血只剩呜咽的女人去到下一个刑场,女人身后,那高声尖叫着的下一人已经带到!
拔舌刑场之后的剪刀刑场,由小鬼拿着巨大的剪刀剪掉人的十指,减去十指的人赶上刀山被割得遍体鳞伤,刀山上下来之后,无论生死,皆送到下一处倒挂剥皮。那顶端尖锐的铁钩从后颈开出的缺口一瞬插入,顶端将皮肉迅速分离,并不需要多美观,只要将血淋淋的人皮从骨肉上完全剥离即可。由于动作粗暴,好几张人皮被小鬼扯得烂糟糟的,如同破布一般被嫌弃的丢到了一旁。
这一头如同流水线一般运作的刑场里几乎鸦雀无声,因为所有人在最初的时候就被拔去了舌头,而另一头,那分开施刑的几大主刑场,却是哭声震天哀嚎遍野!
哭嚎之声犹如地狱魔音一般,和苏娅梦中的喧嚣重叠在一起。那晚海面呼啸的冷风,那咯咯作响犹如地狱一般的铁屋,还有那不断狞笑着扑过来的男人们…她拼命反抗,她殊死搏斗,她甚至已经咬破了舌头试图在最后的时刻给自己一个了断!突然,那倾盆骤雨一般的海水兜头浇了下来,冰凉的打在身上,世界至此颠覆,她看见了巨大的怪物,看见了疯掉的小零儿,看见了一个又一个男人在她面前死去,最后的那段记忆,乱的就像是她死后才能见到的,修罗地狱…
苏娅在午夜时分醒来,身下是冰凉僵硬的石板,那完全密闭的空间里没有一丝光亮,四周很冷,寒气侵入她穿着单薄衣衫的身体,刺得关节生疼。
苏娅在地上坐了很久,头痛欲裂。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集中了注意力,辨别出了自己的心跳声。在确认自己居然没有死之后,苏娅才渐渐发觉,耳边那嘈杂的哭喊声并不是她回忆里的声音,是真的有人在不远处尖叫求救。
苏娅拖着僵硬的身体一点一点朝那个方向挪去,片刻之后,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摸到了一个类似是门一样的东西,犹豫了一会儿,将耳朵贴了上去。
外面的哭喊声震天,伴随着凄厉的惨叫,为什么,为什么她总觉得其中好几个人声听着竟是有些耳熟?!
那声音里带着淡淡沙哑的,很像是她的大姨;那哭着叫妈妈的童声,和表姐家的彤彤声音实在太像了…还有那哭喊着拼命求救的女声,她口里喊着的…是她爸爸的名字?!…
一个又一个的巧合,交织成从心底蔓延上来的恐惧。黑暗之中所有的感官均被无限放大,明知道自己的幻想是多么的不切实际,苏娅的脑海中还是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家人惨遭毒手的画面,一个比一个恐怖,一个比一个血腥!
不会的,不可能!就算有人恨毒了苏家要对他们全家人动手,要把分散在全国各地的苏家人全部抓来,聚在一处动用私刑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苏娅一面在心中否认,一面却是抑制不住心头的恐慌,终于用力拍上身前的大门,她大声喊叫起来。
地下室侧边的禁闭室里传来轻微的响动,声音淹没在刑场的哭喊声中,若不是听觉极佳之人根本不可能发现。王座之侧,夜福偷偷抬眼征询主子的指示,半晌之后,才听得一道凉凉声线自暗处传来:“把门打开。”
夜福心中长叹了一声轻轻应下,扬手一下撤了门上的结界,下一刻铁门一下打开,趴在门上用力捶打的苏娅一下失去重心扑了出来,从黑暗的角落一瞬来到灯火通明的地方,苏娅用力闭紧了双眼适应了很久,才迷迷糊糊渐渐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然后,她那本就苍白的脸上终于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看着眼前的景象,看着这比她的想象中要恐怖上千万倍的景象,苏娅的脸色由白转青,皮肤上甚至渐渐泛起了死人才有的青灰色。
这位苏家的二小姐是个好人,不仅没有参与绑架案,还在事发之后拼尽了全力试图营救阿零,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成了唯一一个没有被押上刑场的关联人…只是啊,这位苏小姐的至亲却是阿零绑架案的策划者,是这场屠杀之中将被用上最残酷的刑罚狠狠虐杀的犯人!如果说之前将苏小姐关入密室已是主子最后的恻隐之心,那么这位非要出来趟这滩浑水的苏小姐,如今她已没了再选一次的机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亲近的人惨死在自己面前!
眼前的,这名为炼狱的刑场里,所有人都如同待宰的牲畜一般,全身*着被拖进来,毫不留情的被宰杀,死得凄惨无比没有一点尊严!而这些人里,很多人都是她认识的…
如果不是因为那全身的疼痛感,如果不是因为那心跳的骤然加速引发的窒息,苏娅一定会以为自己是死在了那冰冷的海中孤岛上,而且死后下了地狱!愣愣看着眼前那血腥的一幕幕,本就虚弱不堪的苏娅险些昏厥,却是在恍惚听见耳边那一声无比熟悉的惨叫之后,蓦地扭过了头去!
然后,她便看见了,看见了她的妈妈,双手手腕被绑在两根石柱之上,悬空的身体已将手臂拉得脱了臼。两个青面獠牙的小鬼,一人手中持着一把月牙型的小刀,依次狞笑着在妈妈身上划开了一道又一道口子!鲜红的血瞬间从刀口流了出来滴了满地,妈妈大声惨叫着,一双瞪圆的了双眼死死朝着她的方向望过来,眼神里写满了绝望和求救!
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眸,苏娅一瞬惊得头皮发麻全身发抖,她难以置信的张开嘴来却是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睁睁的看着妈妈身上被划出的无数伤口,下一刻苏娅终于惨叫一声,拔腿朝着妈妈的方向奔去!
然而,当她跑到那血池边上,却是生生被一股阻力止住了前进的脚步,无论再怎么拼命都无法跨入血池半步!那血池对面的刑场,遥远得就像是永远都到达不了的另一个世界,阴暗,恐怖,血腥,那无尽的鲜血之中,她突然看见那刑场之后漆黑狰狞的高台之上,一个一袭黑衣的人坐在高台顶端,看不清面容,甚至连身影都半隐在黑暗之中,却是在目光触上的那一刻,一瞬让她自心底生出极端的阴寒,双腿一软跪倒在血池边!
只是下一刻,还未待苏娅理清心头那一瞬溢出的情绪,一声无比恐怖的惨叫就夺去了她全部的注意力!苏娅慌张回眸,朝着惨叫声起的方向望去,竟是一眼看见几个小鬼扭送着一个男人,拖拽着朝着刑场另一头那几根粗壮血红的铜柱走去!
苏娅透过人群好不容易才看清,那铜柱之下竟是燃着熊熊烈火,而那铜柱上的红色也并非血迹,而是极度高温加热出的火红!是炮烙,是炮烙之刑!是那将活人生生捆上烧红的铜柱烤成焦炭的炮烙之刑!看着那铜柱之上一批早已看不出人型的焦炭被取下,再看着新一批*着身体的犯人被押上,苏娅突然在人群之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个人,那个人是爸爸?!
“不要!不要啊!爸爸,爸爸!”下一刻,苏娅惨叫着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朝那个方向跑去。眼泪奔涌而出呛到了喉咙,让她的叫喊声变得沙哑得如同老妇,哭喊着,苏娅爬起来又摔倒,在血池边一路扑腾着冲到大铜柱的对岸,隔着血池拼命捶打着面前的阻碍,哭得已经完全没有了人型!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为什么,谁能来告诉她究竟他们做错了什么,要惨遭如此酷刑?!是因为,是因为那场绑架案么…绑架案…绑架案?!昼焰行,那个人,是昼焰行?!
惊惧的目光再一次望向高台,这一次,心中那自方才起就一直盘踞的情绪终于理清!小零儿,小零儿她并不是普通人吧,那只突然出现海怪,那一日杀了那么多人的小零儿,她以为是梦境的事情,其实都是真的!那么,那么昼焰行也一定不是普通人,那个高台之上的人就是他,那个抓来了所有苏家王家和钱家的人意图报仇的人,就是他!他们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他们犯下了比想象中还要严重的错误,苏家的一念之恶害死了所有无辜受牵连的人,都是他们的错,都是他们的错!
那一双满含泪水的眼睛里,带着无尽的自责和痛苦,望上高台,望上那遥不可及的彼方,直到看到那些不断挣扎的身影被捆上手臂般粗的铁链一把拉上铜台之时,苏娅终于尖叫着扑倒在血池对岸,高声哭喊起来:
“昼焰行!昼焰行你饶过我爸爸吧,绑架案是我妈妈和姐姐一手操纵的,爸爸他不知情的,他真的不知情!你要杀人,你要杀人就杀我吧!是我错了,我不应该试图掩盖妈妈和姐姐的罪行,那天我逃出来就应该报警,而不是企图私下解决这件事!所以都是我的错,是我耽误了救小零儿的时间,是我害得她被人抓走…我,我不该同意婚约的,我一开始就不该来招惹你的!所以你就杀了我吧,杀了我放过我爸爸,我求你放过我爸爸,放过我爸爸!”
无助的哭声响彻整个刑场上空,比所有的求饶和哭喊都要沉痛凄凉…苏娅从小最亲近的就是父亲,感情最为深厚的也是父亲,那是把她叫做贴心小棉袄的爸爸,那是每年坚持打报告大半年只是为了去国外陪她过上几天的爸爸,那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异常忙碌却是每天回家都要去她房里给她盖个被子道句晚安坚持了十几年的爸爸,不能死,绝对不能死的!
“…昼焰行,昼焰行你也是有女儿的人…我求你了,你把爸爸还给我,还给我…”
望着下方哭得泣不成声的苏娅,夜福微微蹙眉望向主子,再不下令,就来不及了…
下一刻,一片死寂之中却是传来一声清晰无比的呲声,那是皮肉一瞬紧紧贴上铜柱的声音,那是皮肤瞬间溶解血肉翻滚焦熟的声音,那是,伴随着腥臭的烤肉味甚至都来不及呼救一声就将人烤成了黑炭的死亡之音!
那一刻,哭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苏娅一瞬抬头,看见的只是那铜柱周围一瞬弥漫起的滚滚白烟。烟气笼罩了所有,盖住了行刑的小鬼,盖住了受刑的犯人,盖住了猩红的铁链和铜柱,苏娅却是深知,那白烟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惊惧的双眸中,黝黑的瞳仁骤然紧缩,苏娅呆呆的趴在血池对岸,瞪圆了眼,张大了嘴,一头被泪水和汗水浸湿的长发狼狈得贴在脸上,她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死死的,死死的捏紧拳头,直至掌心被指甲掐出深深的伤口,鲜血从指缝间溢出,一滴一滴落在身前的石砖上…
最后,当那铜柱之下的烟气散去,狞笑着的小鬼一下将数十个死死绑住的人一同翻了过来,面部朝下贴上铜柱的人们早已烧伤得面目全非!一样的鲜血淋漓,一样的满身血泡,一样的五官焦黑眼球爆裂牙龈袒露奄奄一息她根本已经分不清哪一个才是她的爸爸了!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痛苦的笑声从苏娅僵硬的嘴角溢出,她一瞬不瞬死死盯着那炮烙之上形容恐怖的人,直至那些人的四肢变得焦黑,躯干变得脆弱,一块一块焦炭一般的躯体从铁链之间掉落,她还是没能找出来,哪一个才是她的爸爸…
血池对岸,已然神智不清的苏娅僵硬的抬起头来,似要再次望上那高台顶端,却是在抬眼的那一刻,突然俯下身去剧烈的呕吐起来。空空的腹部根本吐不出任何东西,干呕了几口酸水,虚弱的苏娅再也承受不住连续的打击,身子一歪,晕倒在了血池边。
高台之上,仍是一片静默,高台之下,血腥的屠杀仍在继续。
被处以千刀磔刑的王玉英,那刀刀都细致的割在不会致命之处。放光了血,待到生命消耗到最后时刻,五六个小鬼艰难的驮来一口大铁锅,下面烧上足足的柴火,里头煮上滚烫的热油,呲啦一声,将那割了千刀的人体扔下油锅,翻滚之间那人体上无数的刀口翻转翘起,如图金色的滚油里开出了一朵人型的雪莲花。
木质的刑架之上,那身下淌血不止的苏晴早已失去了知觉,只是那即将上演的一幕是如此的精彩,小鬼们岂容她错过?一个小鬼一瞬跃上刑架左右开弓扇了苏娅几十个耳光,直到她的脸红肿得面目全非,牙齿全部掉光了,小鬼狞笑着跳开,让她看清了身前那散着迷蒙热气的大蒸笼。
苏晴目光呆滞,被小鬼迫使着望向蒸笼方向,直到盖子打开的那一刻,噗的一股热气散开,望着蒸笼里那白里透红涨得高高的熟透了的一团白肉,苏晴神情迷茫的低头,一瞬望上身边小鬼恶意指向她小腹的手指,那里,平坦的腹部,血流不止的下身,那蒸笼里的…那蒸笼里的是…!
…哇的一声,苏晴猛地吐了出来,一边呕吐,一边痛苦的哭叫起来。哭叫声中,周围达到目的小鬼们拍手欢呼,再是一瞬将那人型木架翻转,苏晴被转至头朝下,固定在木架两头的双腿被远远拉开,两个小鬼一头一尾架着一把闪动着寒光的大锯,大笑着自高处缓缓落下…
那一刻,银白的链子落入掌心,高台之上一身黑衣的男子终于缓缓起身,转身离开。经过身边的时候,夜福急忙避让,结果僵硬的身子移动不及,竟是踉跄了一下。
漆黑的斗篷之下倏地传来一声轻笑,听得夜福心头一紧。这样的状态下,主子任何的变化都有可能是杀戮的前兆,夜福压低脑袋,拼命抑住了后退的冲动。
斗篷之下响起淡淡男声,清冽,又低哑:“你是不是以为,本座刚刚会饶了苏娅的父亲?”
淡淡一句,不是讨论的语气,夜福低着头不说话,只觉绵密的手汗一瞬沾湿了紧握的掌心,被那斗篷之下幽幽望来的视线触上的背脊,亦是一片冰凉。
“只是本座为何要饶?”凉凉的声线起,裹着冰冷笑意,“父女情深,本座应当感同身受?呵,越是幸福,越该死。”
——
千里之外,破晓时分,青州,百里门。
青烟缭绕的厢房内,白色的帷幔层层坠地,帷幔深处脸色苍白的男孩儿睡得很沉,微微蹙起的眉峰却暗示着这并不是一场好梦。
思绪里,一切都是飘渺无依,浓浓的云雾让人辨不清方向,迷蒙间,只听一个淡淡的女声自耳边响起。
“青岚,日出习剑,当午清修,日落行卦,睡前调息…这一日的修行你废了几样?寡言少语之人多务实,这话看来也不当真。”
“青岚,今日东边云雾深重,南边骤雨瓢泼,卜一卦,不宜出行;你眉间一抹清淤,步伐几许凌乱,气短声粗,卜二卦,大凶;看来你今日还是不要去酒居的好…为什么这样的眼神看我?少喝一次齐云仙君的酒就那么难?好吧,知道你一定要去,已经给你带回来了…欸你留一口给师傅…好吧,你怎么知道我已经留了…”
“修不成仙法没关系…仙器使不来就使不来…卜卦你上心一点其实早就能做得很好了…呵,谁觉得你是废物了,其实你只是什么都不上心…我当然知道,日日都在一起的人,岂会连这些都看不清…”
“…不关灵力的事…也不是品阶…青岚你无须为了我做成这样,你素来逍遥闲散惯了,又何必…”
“青岚,我已有婚约…而且你说的喜欢…我不懂…”
你说的喜欢,我不懂…
我不懂…
…不懂…
最后这一句,带着淡淡的疏离,一下在脑海中远远近近的回荡开来,竟是听得人太阳穴倏地一下跳疼,疼得床上之人一下脱离梦境醒了过来。
睁眼,盯着家中雪色的帐顶看了片刻,百里容笙缓缓坐起身来,只觉得那个梦境无比奇异。
这是他做的第一个仙梦,却是一段无关百里门的对话,说是对话也并不准确,因为脑中来来回回开口的也只有那个女声…回应着一个名为青岚的人,说着一段…他不觉得有任何意义的话…
百里容笙掀开被子下床,起床的动静惊醒了在外间随侍的小童。小童赶紧跑进内室:“容笙少爷您醒了?请问有何吩咐?”
突然多出来的侍童,一番毕恭毕敬的言辞,百里容笙看着小童微微一愣,随即淡淡开口:“我哥呢?”
“回禀容笙少爷,清泽少爷和宗主正在留仙殿,审问昨夜容笙少爷带回来的那个妖童。”小童恭敬开口,言语里却亦是含着深深的愤恨。
此次的渡仙行动,百里门弟子死伤惨重,昨夜幸存者带着一个女娃回来,将事发经过禀明宗主,此后天选之子百里容笙力挽狂澜救助同门并擒获妖童的光辉事迹就在门中传得沸沸扬扬,听了这些事迹再来随侍的小童,言语里十分的敬畏对着百里容笙,十分的憎恨对着他口中的妖童。
然而百里容笙却是早已没了心思再细细分辨小童此刻的情绪了,在听见“审问妖童”这四个字之后,他已是惊得一下从床边站了起来,连外衣都来不及披,就快步朝着屋外跑去。
妖童?…那个孩子?如今对那孩子的能力身份背后的势力还一概不知,那个孩子,动不得!
——
冬日熹微的晨光寸寸移上海平面,远远的照在岚山伟岸的峰脊上。山顶大宅,三楼露台处,一袭黑衣的男子倚窗而坐,微风轻抚过的青丝带着一夜露水的寒气。
金色的日光透过纱帘点点印上那如画似的眉眼,描绘着精致的五官轮廓,和那轮廓之上覆盖着的繁密血纹。
如今这个样子,已是无需再在日光中躲藏,经久未见阳光的金瞳微微揭开,不同于映上月光时的莹润高贵,此时此刻,那金瞳之中一抹亮色璀璨得直叫人移不开眼睛,却又根本无法直视。那张多年隐于夜色中的容颜,在日光之中带上了瑰丽的色彩,傲睨更盛三分,邪肆更盛三分,清贵更盛三分,妖艳,更盛了十分!
轻抬眼间,薄纱微动露出那倾世的容颜,一瞬便是风儿都羞涩了,鸟儿都呆滞了,小草上的露珠摇曳着滴落,映出天边旖旎着不愿飘走的流云。
然后,那微带着丝丝暖意的风中传来了翅膀扇动声,精疲力尽的小黄蜂摇晃着飞入窗口,掉落在那布满红痕的指尖。引魂蜂,牵引着思家的百里言初魂归故里,不论那个地方是远在天边,还是仅存于异世。
薄睑轻揭,淡淡的视线望上指尖奄奄一息的小黄蜂,黄蜂片刻之后化作一缕白烟随风而去,下一刻,窗边的轻纱随风扬起,窗台上已是再无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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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周六,题目来了
阿零收的侍灵大头,原本是鬼婆婆的手下,那么,鬼婆婆再坠入鬼道之前的身份是什么呢?(这次的不难了吧,哇咔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