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酒被搬上来，烤的东西陆续也被端了上来。
周野开酒之际瞥了她一眼。
她穿的是职场装，又没那么严肃。
粉色的衬衣，既宽松也时尚。
微卷的栗色长发自然散落。
周野递过去一小瓶，也没往杯子里倒，随意就先喝了几口。
方楠没他的酒量，喝酒自也不如他豪迈，浅尝辄止。
“先吃东西，刻意跑很远的市场买的。”
周野把餐盘往她面前推了推。
方楠微微颔首，问道：“你身体后遗症还明显不？”
“跟住院前没区别。”
方楠拿起一串羊肉，贝齿优雅咬下了一块：“怎么突然回来了，有工作啊？”
周野惊讶她这么问，稍愣：“除了帮你代言之外，周城事也不少，来前我还跟王书记一块参观了周城。对，顺便帮南郊工业区多申请了一年免税，政策很快就会落实。”
免税？
方楠讶异抬了下视线。
小野人起步初期就是靠免税政策卷的同行。
随着时间推移，税务成了小野人最大的挑战。
纳税就注定要考虑更多。
优势也会随着竞争对手一个个出现而变得微乎其微。
周野这节点帮忙申请增加一年的免税周期，很难想象市里面是怎么会同意的。
要知道小野人目前销售额每月稳定在十亿上下。
这笔税款如果正常缴纳，对市里来说简直就是一笔不容忽视的金钱。
周野解释：“我主要也是为了大雨传媒的发展，市里面有个小区烂尾了，缺钱去处理。钱我垫的，条件之一就是增加一年的免税期。王叔人不错，他也是顾虑到了南郊这边都是新企业，想在任职期间多做主申请一些扶持。当然他做不了主，但以他的人际关系，申请基本没有意外，一定会被批准。”
方楠：“无论怎么说，小野人是工业区所有企业里免税最大得益者，敬你一个。”
她举起杯，显得很正式。
周野陪喝，要聊的话题突然就此消失。
方楠反而没有异常，自顾讲着最近公司的变化，父母感情的增加，搬迁的顺利。
小野人目前四分之三的员工已经转移到了新厂。
“最多再有一个月，我厂子就能拆了，希望不会耽误工业区的发展。”
“不耽误，你老厂占的地本来主要就是规划里的工业路。”周野把空瓶放下，又开了一瓶：“代言是不是要拍很多照片？我这两天都有时间。”
方楠：“你现在的知名度，影响力，我可能出不起代言费。”
“不是说了不要钱。”
方楠没之前的开心。
平心而论，全国任何人的代言价值都不如周野。
因为小野人的商标LoGo就是周野的卡通形象。
一晚九百万粉丝的增量，更能侧面证明他的热度。
要知道那是大半夜认证的账号。
到早上就九百万粉丝了，如今还在迅速成倍的递增。
平台好像是他的一样，宣传力度铺天盖地。
且刚官宣过，更是热点聚焦，占据着全网络平台的头条。
方楠期待他过来代言许久了。
现在，有了犹豫。
她喝了一小口酒，体会着浓郁的麦芽香爆开：“要不，别那么麻烦了，我给你订做几套LoGo相对明显的衣服，你随便穿一穿就行。你刚官宣，咱俩又有那么多绯闻过往，这节骨眼上帮我代言，网友不是猜忌你就是猜忌我。
我相信你也考虑到这了，只不过提前答应过我，不想失约。”
周野敛了敛心思：“你说的对，是要考虑影响。”
方楠笑笑：“别只是说话，吃饭。你大老远买的食材，自己多吃点。”
周野食不知味。
他有些乱了。
从车上注册短视频账号之时就开始乱。
他停了片刻：“多做几套吧，春夏秋冬都做些款式出来，我这一年也就不用再去花心思买衣服。”
方楠答应。
他反常，她反倒更加自如。
这人她太了解。
会表现的这么弱势，显然是真的心虚。
她话里不觉带出些调侃：“你这一官宣，不但是踩了我这前女友一脚，还在把宁姐的面子往地上踩。你俩cp现在还被人念念不忘，转头你就跟郁明珠在一块了。”
周野又一瓶啤酒喝掉，手指揉了揉侧额：“明珠是家里有人逼婚，我出面做一下她挡箭牌。”
方楠：“就是真在一起了嘛。”
“真假不重要，约定的一个半月，那这期间她就是我女朋友。有事，自然责无旁贷的要帮她。”
方楠：“咱能不能别总是自欺欺人？那么多想跟你谈恋爱的，你怎么只跟她有这种约定？喜欢就是喜欢，多正常。换我是个男的碰到这种肤白貌美的大小姐锲而不舍的倒追，恐怕也要沦陷。”
周野没再解释什么。
感情就是复杂到解释不清楚的。
方楠也不再问他这方面。
她笃定认为更纠结的是裴思宁。
完美的荧幕cp不知随着这次官宣，还能不能继续演绎下去。
那是个看似随和，灵魂实则最骄傲的类型。
三十年，没有异性走近。
旅行日记可以拍的毫无芥蒂，是因为没有网友起哄，出发点或许就是拍戏，认为周野适合拍。
前阵子太多言论想让她跟周野在一起。
不会对裴思宁没有影响。
女人懂女人。
裴思宁在给周野机会，不然绝对不会筹备第二部戏。
这个没出息的。
节骨眼上跟郁明珠官宣了。
方楠想着事，打量着周围。
旁边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桌食客，整桌人都在观察这边，目光越来越兴奋异常。
但没人动手机乱拍，包括老板跟服务生。
可能都被赵崇文提前提醒过。
换成一般的名人明星网红，路人根本不会这么收敛。
这是周野。
这里也是林城。
方楠思想游走，无数次看淡，人在身边心里还是会不间断的产生连锁反应。
熟悉的桌位，记忆伴随。
远处的商场是看过电影的那家，这个桌子是周野帮她开个人演唱会的那张，连坐的位置都没变。
方楠：“再给我唱首歌吧？以后想听你唱恐怕机会也不再多。”
周野听出些深意。
这是又要彻底划清界限了。
他暗自苦笑。
自己甩过无数人，也只在她身上感受屡次被甩的心情。
此方楠非彼方楠。
她也早不知不觉成为许多人心里的女神，高高在上，有了属于自身明显的标签，骄傲。
不可能再像以前一般。
连他当面左右拥抱她都能忍。
名人。
身上寄托着无数粉丝的看法，凝聚着重量。
周野让服务员取了悬挂着，价格不明的吉他过来。
试了试音。
音质勉强，一听就是几百块那种乐器。
他抱着弹了几下，想唱，没有唱的欲望。
方楠适时递酒：“还没喝多，再多喝点就能唱嗨了。”
周野：“我伴奏，你唱吧。”
方楠：“你不总说我唱歌不好听。”
周野一噎。
做过的事很多年后都会一一的化作子弹打回来。
他觉得自己要是跟方楠真的结婚过一辈子。
几十年后，她都能在子孙面前控诉他年轻时的荒唐。
随着酒意深。
周野思路变浅，话愈直白：“你知道感情有很多种么？”
方楠双手撑着下巴：“周老师详细说说。”
周野：“生理，心理，愧疚，冲动，感觉，陪伴，更多……明珠在圈里很多人眼里应该不好接触，甚至做过不少坏事儿，这也让她在我身边跟在别人身边对比的更鲜明。我最初对她没有想法，只有亏欠。带她玩一趟，把头磕了个大包。去趟静吧，险些跟一群醉鬼产生冲突。出于感谢她把工厂坐落在南郊请吃顿饭，醉的都没意识的情况下住了院。陪我去参加剪彩，出前阵子那档子事儿……她但凡对我有一分真正的埋怨我都不至于想那么多。没有，只很努力并去适应的跟我相处，学洗衣，做饭，收拾卫生……为了我不想联姻，独自扛着家族给的压力，想让我官宣一下让联姻对象主动死心……”
方楠：“美人情重，只有以身许之对不？”
周野：“论及情重，你跟宁姐对我情义更重，不一样……”他表达不甚有逻辑，突的却也不想继续表达。
说这么多干什么呢。
就是他被对方迷住了眼。
对他更情重的都多了，N年前的苏黎苦追不放，再重逢后的关瑶赌上职业生涯帮他调取方楠出生档案，连杜雨铮至今都对他没有私心，一心一意的信任，听他的话去做大雨传媒。南清婉那么个头号花旦，不情不愿的也是出面帮忙营销润心医院，不惜被人造谣妇科病，怀孕……
是不一样。
到底哪不一样，周野大脑选择性成了浆糊。
可他其实也不是别人想象中那样对郁明珠情深义重到超过很多人。
因为如果是方楠需要他官宣去应对一些大麻烦，他也不会犹豫。
她没执意要求过。
她玩笑一样的说，他玩笑一样的省麻烦。
对，她可能主要是不想给他添麻烦。
不想麻烦……
周野明明没喝很多酒，头部却有些不耐受，隐隐的疼。
方楠看他脸色有异，蹙眉拿过了他身边的酒。
才几瓶。
别是身体还没完全脱离毒素影响。
周野继续：“我这性格在感情上算挺恶劣了，固定的自我，不着痕迹的自私……”他拿过酒，看她要拦，笑着说道：“头疼才需要多喝，神经麻痹后痛感会减轻。”
他倒上，理了理失态，注视着方楠明澈的眸子：“楠楠，对不起啊，耽误委屈了你七年。在别人眼里我可能是你恩人，在我眼里不是。你在咱们两人之间付出的比我所付出的，多无数倍。”
方楠心颤了下：“别跟我说这个，没人喜欢听对不起。”
“你就当是醉话吧。”
周野独饮：“代言既然你怕受到非议，就这么算了吧，我把免税帮你落实好，跟代言产生的价值也没多大区别。”
方楠：“你真别再喝了。”
“我这酒量喝啤酒能把自己喝醒。”
方楠看着他灯下愈清晰清俊的脸，暗暗失神。
看着是个矜贵清傲的个性，容易让人有距离感，不敢轻易接近。
谁能想到他生活中既跳脱又很接地气，看着滑头，做事最有规矩。看着浮躁，人又最细致。
方楠忍不住也帮他分担着剩余的酒水：“她需要你官宣让别人死心，你官宣了。等她需要你结婚需要家庭的时候，你也该结婚了吧。”
周野摇头。
方楠理解不了他是说不结婚，还是不想回答，又道：“结婚别忘邀请我，我帮你邀请你历任前女友一块砸场子去。一桌应该不够，至少得多三桌饭。诶，手机响了。”
正开玩笑，方楠发现周野手机闪烁起来。
静音了，不是正面根本看不到来电提示。
备注宁姐。
方楠突的挺想听一听俩人能聊什么。
可惜周野拿着手机到了一旁去接。
方楠趁他没注意这边，把剩下几瓶啤酒收拢好，悄悄招呼服务员拿走。
周野十几岁的时候这种小瓶装的能喝四五十瓶问题不大。
如今嘛。
该是身体原因导致的酒量下降。
方楠觉着他几瓶酒的状态如同喝了一斤半白的。
实在不敢让他继续喝下去了。
等他打完电话回来。
方楠好奇问道：“这么晚宁姐找你有事？”
周野迟疑了很久，想拿酒才发现桌上就只剩下两个半瓶。
他喝掉一个，低眉自若：“她说剧本还有些问题，需要时间修改。让我专心健身恢复，忙好自己工作，不急着拍。”
方楠心疼他此刻的落寞。
只听他说完又仿佛三伏天里喝了瓶冰水，爽的不行。
她早猜到裴思宁肯定不屑于在这关头再跟他拍什么剧。
只是没猜到她会反应那么大，那么快。
这是，破防了吧。
淡然如仙的女人，在周野官宣后不到二十四小时，直接延迟拍摄。延多久，遥遥无期。
方楠从没这么清晰的碰到裴思宁想法过。
她猜测全是对的。
裴思宁就算不完全喜欢周野，对他肯定也超越了朋友的界限。
她想笑，不合适。
想装严肃，太刻意。
方楠低头拿唇沾了沾酒：“宁姐对你误会大了，估计以后都不会再搭理你。你这情况，谁跟你走近谁就容易变成大众口笔诛罚的小三。你注册账号才多久，一千七百万粉丝了，我估计明天你一睁开眼会到三千万。这种增速，简直能破平台记录，可想多少人知道你，关注你。
对，要不要我给你推荐个视频助理用以维持账号运营？保证是专业养眼的。”
周野迟迟没回应：“酒呢？”
“你喝完了啊。”
“我记得还有几瓶。”
“记错了。”
周野转头冲服务员道：“再来一箱。”
方楠：“我这酒量可陪不动你。”
周野去看赵崇文：“老赵，过来一块喝点。”
赵崇文为难到极点。
做周野安保本来压力就大，哪敢陪喝。上次出事要不是周野力保，他都得被厉老大给锤死，直接滚蛋。
赵崇文最终也没喝酒，感激的看了眼帮他圆话的方楠。
方楠也不再拦着周野，由着他自斟自饮，偶尔拿酒沾沾嘴唇。